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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震惊不已的刘艺贤微微提高声音，很显然少女对于这样的结论抱持着相当的疑问。
“如果我没想错，陛下并不愿意做出那样的选择。所以才给了你大金库的钥匙。”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劝说陛下停止新铸币，陛下可能将抄家这种手段作为备选方案？！”
“是的。按照陛下和大臣们的想法，新铸币所产生的危害应该要低于抄家的，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但是事实上却……”
说到这里，刘艺贤不由得停下话头，面色变得严峻的同时用力咬住右手拇指的指甲。
“有些日子没见你这么伤脑筋了呢，主帅大人。”
见她这副模样，卢秉杰不失时机的调侃道。
“……”
刘艺贤听罢放下手指白了卢秉杰一眼作为回应。
“确实是挺棘手的就是了。”
卢秉杰扁扁嘴附和着，握在手中的羽毛笔却是片刻不停的写画着。
“你刚才说陛下不一定会对侯爵下手，但是似乎并没有完全排除这种可能？
“嗯，毕竟是抄家这档子事儿嘛。”
古今的帝王们，一旦遇上手头急缺钱的时候，抄家从来都是不二选择。这种行为说白了和打土豪均田粮本质上有着非常近似的功效，都是对囤积的财富进行重新分配的过程，短时间能够满足统治阶级的需求，中长期亦有着不小的机会能够福泽广大民众。
“抄家怎么啦？”
“抄家这种活计，可是有规矩的。”
相对于被激起好奇心盯着自己不放的刘艺贤，卢秉杰只是目不斜视处理着手边的报表顺口回应着。
“规矩？”
“对，抄家这种事情，最要讲的就是个名正言顺。事情既要办的漂亮，同时还不能被太多人说闲话落下骂名。正所谓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婊、婊……你怎么说出这种话啊！”
“疼、疼、疼！”
话音刚落，左手胳膊就被刘艺贤一顿猛掐，卢秉杰咧着嘴求饶。
“哼！”
明明被掐的疼到不行的是自己，黑发少女反倒嘟着嘴一副气到不行的样子。
“大小姐！那种说法是我老家的俗语！你拿我撒的哪门子气啊？！”
“太低俗啦！”
“这叫接地气好不好！啊疼！”
刚一回嘴，自个人的两只脚又被刘亦贤踩了个正着。
发觉到只要一开口就要吃亏，卢秉杰索性不再作声。
“…刚才…对不起…”
一番炸毛过后终究还是冷静下来，刘艺贤用明显带有后悔的语气低声致歉着。
“啊？你说啥？”
“什么都没说！”
对于蹬鼻子上脸的卢秉杰，精灵少女气的将头扭向另一边。
“诶，我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抄家要讲规矩。”
“啊对，抄家的规矩，”
既然嘴巴上讨回便宜了，卢秉杰也不再穷追不舍，将话题拨回到之前中断的位置，而刘亦贤也是相当配合的没有揪着不放。
“刚才说过，抄家第一条就是名正言顺。既然是名正言顺，那就不可能由国王本人提出来。首先得有人上报，然后还得有人当众附和，接下来一群人唇枪舌剑一番以示公道，最后国王半推半就的把这事儿给坐实啰，这才算办完办好了。”
“你怎么会懂这种东西？”
“以前工作的时候大家伙儿一块儿捅了篓子，找人背锅的时候领导就是这么干的。当时的那场面难看到让人不忍直视，所以印象挺深的。”
“……”
卢秉杰轻描淡写的口气让刘艺贤头上黑线直冒无言以对。
“从客观条件上来说，对侯爵进行抄家的行为绝对是弊大于利的。矮人王国有着远超出人类王国的悠久历史，侯爵本人作为石锤城塞名正言顺的主人明明恪守法令，却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这样的做法在矮人族当中必然会激起极大的反弹。”
“确实，不过陛下应该也会考虑到这些吧？”
“如果是身为王者，必然不会不明白这层道理。但是问题在于，即便是一国之君，有时候也不能跟大势作对。”
说到这里，卢秉杰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难道说，有人会把矛头指向侯爵？”
“并不是‘难道’，否则你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
一语点醒梦中人。
黑发少女先是一怔，然后条件反射般的睁大了翠绿的眼睛，同时再度咬住了拇指指甲。
专注于账目之中的卢秉杰并没有将这些景象看在眼中，刘艺贤姣好的面容一时间阴晴变换。
“……你的意思是，是军方选择把矛头对准了侯爵么？”
“军费的收取军方自然起了关键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军方是唯一会把矛头指向侯爵的势力。”
“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她也在这里。”
卢秉杰并不抬头，只是伸出左手指向对面空无一人的书桌。
“艾莉莎？你是说……公爵也有参与么？！”
“我以为公爵不喜欢亚人不是什么秘密才对。”
对于那个有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无论是朝堂之上初见时候面对刘亦贤的态度，还是在伯爵宅邸时奥斯为自己作出过的说明，这些无不都让卢秉杰确信公爵本人对于亚人的看法绝对称不上友好。
“公爵对于亚人的态度确实有些尖锐，但是……”
“艾莉莎会出现在这里充分说明30万枚金币的主张是得到公爵支持的。既然如此，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公爵和军方现在处于同一阵线。而那意味着一旦新铸币的提案遭到否决，公爵有极大可能性和军方口径一致的谏言对侯爵动手。到时候代表着国家强制执行力的军方和代表着大贵族声音的公爵一同开腔，即便是国王本人想要拒绝也是很难的吧？”
面对试图为公爵进行开脱的刘亦贤，卢秉杰直接用稍有些强硬的语气将其打断，并连珠炮似的将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做法一股脑的道了出来。
“……”
听过自己的观点后，刘亦贤不再作声。毕竟即便想要去反驳，考虑到王令的内容以及眼下的状况，实在是难以找出能够支撑自身观点的事实依据来。
卢秉杰偷偷撇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在这个距离看到她显露出这般表情，当真不是什么教人心情愉快的事儿。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最后是不是针对侯爵还不一定，”
不想让那样的表情一直驻留在她脸上，卢秉杰再度将注意力投向面前账目的同时开口到。
“虽然不清楚公爵的想法究竟如何，但至少国王和军方现在最看重的还是真金白银。即便针对侯爵本人，但若是查抄他所有亲族的私产也凑不出30万枚金币来的话，就失去了这么做意义，”
右手摇着笔，卢秉杰嘴上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抄家的另外一个关键点是要准，不能牵连过大的同时要挖出足够多的钱来。如果牵扯到的人物太多，互相之间又没有什么关联，很容易引起民众的不安跟猜忌，造成王室名誉的损毁，进而动摇到整个王国的根基。换句话说，‘让不知情的人们认为这仅仅是一起个例’这件事是相当重要的。正因为如此，在有更肥目标的情况下，就绝没有拿侯爵开刀的可能。”
“但是真的有人拥有那么大笔的财富么？30万枚金币可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关于这个嘛……”
对于刘亦贤的疑惑，卢秉杰用有些无奈的口气应到。
“让您久等了。”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推开，柯琳端着冒着喷香气息热茶走了进来。
“噢！多谢！”
卢秉杰连忙停下笔，冲柯琳咧嘴一笑。
金发少女笑盈盈的将茶杯摆在卢秉杰手旁，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回到右边的椅子上。
将柯琳完美无缺的仪态跟温柔的笑颜收入眼中，这让因为之前的交谈一度变得有些阴郁的心情即刻获得了鼓舞，身体里又重新被想要努力下去的干劲给填满。
“小姐，您怎么了？”
“只是刚刚和他聊了聊，在想些事情！不要紧的。”
被柯琳这么一问，察觉到不经意间显出低落情绪的刘亦贤连忙作出解释。
“对了，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完呢。继续不？”
趁着将羽毛笔插回墨水瓶里蘸水的当口，卢秉杰问到。
“……不用了。”
“居然不刨根问底？真不像你啊。”
“不管最后陛下作出哪种决定，都会有人收到巨大的伤害，甚至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问的越多，对于这次被派来此处的目的就越想不明白……”
刘亦贤一边说着一边垂下头去，她的周身散发出一种无力感，让人仅仅是呆在她身旁都能体会到少女不知所措的心情。
多年来一同生活的柯琳自然是第一时间感受到她的情绪，然而面对这样的刘亦贤，即便是身为青梅的柯琳也是不可能知道安慰的办法的。
“我也承认之前和你聊到的两种情况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了，”
卢秉杰将羽毛笔从墨水瓶中抽出来攥在手中。
“所以我才想看看能不能找出其它的办法来啊。”
“咦？”
“嗯？有什么好奇怪的么？”
“可、可是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轻易就发生变化……”
对于自己的说法，精灵少女难以置信的询问道。
“现在的状态确实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所以什么手段都要用上，”
一边这么说着，卢秉杰伸出手相当伤脑筋的挠了挠后脑勺。
“你不会忘了，找出办法可是我的使命吧？我可是跟公爵家的黄毛丫头放过话的。” 陌陆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