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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退下吧。”
察觉到来到车厢边沿的自己，艾莉莎挥手将随行的侍卫跟侍女遣走。
“卢秉杰先生，一会儿见。”
同样恭身回避的柯琳轻声留下这句话后便跟着艾莉莎的侍从们一道离开了。
卢秉杰也不多讲究，歪歪倒倒的靠在车尾的护板上，等着端坐在车厢正中的人族少女开腔。
“进来说吧。”
“嗯？”
事情倒是一上来就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这个，不太方便吧。”
卢秉杰一边说一边用手朝身下指了指，鞋底尽是稀泥的靴子脱起来总归还是挺麻烦的。更何况这湿乎乎的鬼天气里柯琳还因为自己的缘故专门候在外面，就算艾莉莎真有什么要紧事，也还是希望她能够长话短说。
“……那好吧。”
似乎是没有料想到这种程度的邀请也会遭到拒绝，金发少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跟不悦，不过这样的情感很快就被强压下来，艾莉莎从原本坐着的木凳上起身走上前来。
“这次找你来，是有问题想要问你。”
“话说在前面，我不保证一定回答。”
因为艾莉莎对刘亦贤的态度并没有变好的缘故，卢秉杰完全不打算私下跟她套近乎，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来。
“知道了，”
平复好心情，艾莉莎郑重其事的开口到。
“这个，是你让人做的吧？”
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抽出那枚乌黑的短杖握在手里。
“不懂你的意思。”
面对少女的询问，卢秉杰干脆的摇头说到。
“这支…木杖，我是从柯琳手中拿到的。”
“所以呢？”
“她熟识的人里面，我不认为有多少爱管闲事的人，更何况是我的闲事。”
“你对柯琳的人际关系这么了解的么？”
“我……”
突如其来的反问让艾莉莎一时有些语塞。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魔法一窍不通，犯得着把罪名扣在我头上么。”
“我并不是要去怪罪谁！”
说到这里，少女的语调微微变得有些急迫。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行吧，这个问题到此为止。下一个问题，”
艾莉莎说着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让心情平复下来。
“你究竟怀有什么目的？”
“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王都的时候也好，这一次也好，不管哪次你都可以选择逃走不是么？”
“原来是说这个啊。逃走是一种选择，留下是另一种，仅此而已。”
“这种说法你以为会有人接受么？！”
因为惊讶的缘故，少女淡紫色的眼瞳不受控制的睁大开来。
“那你觉得怎样的说法比较有说服力？”
“金钱，地位，名誉！如果不是为了这些，一个人甘愿冒那样的风险根本就说不通！”
“那些确实很有吸引力了，”
卢秉杰将右手手肘支放在车门的围栏上，用手掌托住下巴若有所思到。
“不过你真的觉得人的行动都是因为个人利益的驱使么？”
“不然呢？”
“你在福利院陪着那里的孩子们的时候，会去考虑这种东西？”
“……当然。”
面对自己抛出的疑问，艾莉莎微微一怔，但是很快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做出答复来。
这一刻，卢秉杰没有追问下去，只是略感意外的看向对方的正脸，而艾莉莎则是无言的回望过来。
此时的少女一脸的倔强，一如往日里那般充满着不肯服输的劲头，但仅仅数秒钟的四目相交，卢秉杰却从那双淡紫色的眼睛当中清楚的读出了躲藏在那张面具之后的酸楚。
“……这样啊，还以为我们出发点差不多呢。”
率先将视线别开，卢秉杰轻声说到。
“差不多？”
“如果是你的话，总觉得是最能够理解我作出那些傻事时候心里的想法。”
“为什么？”
“因为你不止一次做过相同的傻事，而且你跟我一样，只是个普通人。”
“我是公爵的女儿，我所作的一切只是避免让自己的名字蒙羞。”
“从结果上看，我们都只是在做各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不过你父亲真的有要求你定期去福利院帮忙么？”
“……”
“果然啊。”
望着陷入到沉默当中的艾莉莎，卢秉杰突然有种释然感。
弗里德无论是作为公爵，还是作为一个年轻女孩的父亲，断然是不会鼓励自己的女儿大晚上在外面做出那种类似戏子一样的事情。
这样的行为毫无疑问和之前艾莉莎所说的内容背道而驰——以自己有限的见闻，依然可以确信艾莉莎平日里在福利院的那些行为绝非是贵族子女该做的。
“夜间去福利院这种的过错，我已经答应过父亲以后避免再犯……”
“你确确实实的帮助了那里的孩子们，不是么？”
“那种幼稚的行为会让公爵家的名字蒙羞。”
“那是你个人的理解？还是你父亲的想法？”
“没有人不会这么认为。”
“起码我不认为福利院里的那些人会认为你做了什么让你父亲蒙羞的事情。”
“……”
再度陷入到沉默当中，艾莉莎柳眉微锁。很显然，少女也察觉到有什么地方说不通。
“你在意的，并不是世间的眼光，而是贵族阶层的眼光。”
卢秉杰则是毫不客气的一语直指要害。
“我……”
听到这样的说法，少女下意识张开口想要去否定什么，然而情急之下却并没能来得及组织出足以反驳的话语。
“……即便福利院的人们接受我所做出的那些幼稚的行为，也并不意味着福利院外面人们能够接受。”
“那倒是，”
一番思索之后，艾莉莎给作出了断论。而对于这样的结果，卢秉杰也确实无法找出反驳的余地。
抛开贵族阶层不论，在没有实际跟艾莉莎产生过交集的普通民众眼中，一个贵族家的千金大小姐深夜成天泡在福利院里，这种行为多半会被解读成贪玩跟不务正业吧？
“关于你问的问题，其实之前就回答过。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只求一个问心无愧。如果硬要问我作出那些事的目的，那就是——我认为那样做是正确的，而当时如果选择袖手旁观的话，事态很可能会往我认为错误的方向发展下去，你大可以理解成某种自我满足。”
“自我满足……”
听到这样的说辞，不知怎么的，少女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
“……有必要做到那种程度么？”
“人的欲望可是无底洞，”
对于艾莉莎明显带有怀疑的问话，卢秉杰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明知道自己差得远，明知道即便站出来也未必能改变任何东西，明明怕的想要逃的远远的。可心底却无比清楚，无论结局怎样，一时的逃避将导致终身的悔恨。不想辜负自己，不想辜负那些愿意相信自己的人们，仅仅只是靠着这种程度的私心跟自我满足的欲求，就足够让人作出那些荒唐到没边的举动来。”
“……”
少女静静的听着，既没有表示出理解，亦没有作出反论。
半晌。
“……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尽管艾莉莎没有作出多少正面的回应，不过对此卢秉杰倒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并不是每个问题都会有正确答案，而一场谈话也并不意味着意见能够获得统一。
“在…在大金库的时候，为什么你最后时刻选择让我一起战斗？”
不知怎么的，相比起之前沉稳的态度，当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时候，少女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发颤。
“……”
卢秉杰并没有急着去回答，而是将目光聚焦在艾莉莎那姣好的面庞之上。
白皙的肌肤此时已然透出一抹粉红，不仅如此，少女胸口的起伏相比起之前也变得明显起来。
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淡紫色的眼瞳下意识的别开去，不过很快又重新回看过来。
“这个啊，再简单不过了。”
将这副难安的姿态收在眼中，卢秉杰不紧不慢的开口说到。
“……”
这一刻，少女屏息凝神，怀揣莫名的期盼等待着答案的给出。
“因为那里没有别人。”
“…没有…别人？”
“啊，是的，没有别人，”
一边说着，卢秉杰离开了靠着的护栏站直身体，同时伸出手缓缓指向自己的左脸。
“如果当时那里有一名正牌元素法师在，我是绝对不会让一个会把我的脸烧到4分熟的人去援护我。”
“唔……”
丝毫不留余地的简短话语，配上充满讥讽性质的动作，显然令艾莉莎精神上受了不小的打击。少女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犹如受惊的小动物般的低吟，握成拳头的双手更是止不住的微微颤动起来。
“我非常清楚，那时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你的水平范围，可惜我压根没的选。当然，对于你的水平我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就连你有可能会伤到我这种事情也是早就有所预估，毕竟对于你这种未成年的半吊子元素法师，没有人敢抱多大的希望。”
并没有停下，辛辣到略有些恶毒的言语持续不断的从卢秉杰的口中吐露。
“你！”
“我说的不对么？”
“！！”
面对情绪开始变得激昂的艾莉莎，卢秉杰直接选择针锋相对，而这样不留情面的对话方式直接令少女失去了辩驳的余地，除了憋红着脸两眼微润的怒视回来之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放弃吧，战斗这种东西，根本就不适合你。”
望着这样的少女，毫不所动，冰冷的断言到。 陌陆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