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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发言完毕的卢秉杰就在持续的微笑之中稍稍后退，站到了刘亦贤的身边。
余光中似乎能够看到，少女对于厅堂中其他人的视线完全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只是直愣愣的望向自己。
抱歉，这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毕竟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英雄。
如果是真正的英雄，此时应该是提着蛮族老大的首级潇洒的站在这里，光靠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就能震得那位公爵大人说不出话来吧。
所以归根结底，自己不过是个只能逞口舌之快的市井小民罢了。
而朝堂之上，从卢秉杰言毕那一刻起，便爆发出一阵前所未见的热烈讨论声来。
之前站在前方不远位置的公爵大人，已经退回到他最初所站的地方。
然而他的脸色，却远未恢复到一开始那种风轻云淡的状态。
也是呢，要是换作自己对着人一番狂喷之后，结果到头来让一个被自己骂成没读过书的流浪汉的货色教育说做人眼界不要太狭隘、看待问题要有高度跟深度，自己也会觉得很没有面子的。
更何况，还是当着这个国家里最有权有势的一帮子人。
看到公爵大人面色阴沉目露寒光，和另一边队伍中的大王子殿下凶芒毕露的视线遥相辉映，让卢秉杰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大臣们的讨论久久没有停歇下来的迹象，于是房间的主人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说的有些道理，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草民卢秉杰。”
“卢秉杰是么…你的名字我记下了。安，你们先退下吧，关于这个人的封赏问题，我会在朝会结束之后与罗伯特、弗里德、路迪逊、皮尔茨这几位爱卿一同探讨。尽量在今天之内给你个说法。”
问过卢秉杰之后，国王用洪亮的声音向黑发少女做出指示。
“……是，陛下。”
一国之君说到这个份上，刘亦贤很明白是时候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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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在百多道视线之中，两人并肩步出议事厅。
踩着绒毯，顺着来时的路最终来到大门外面。
“小姐?”
贝拉正立在门外的墙根位置，见到刘亦贤出现立刻迎了上来。看她的样子，搞不好停好马车之后就一直站在那里。
“小姐，你还好吧？”
“我不要紧，贝拉婶婶。只是事情有点不顺利罢了，”
刘亦贤非常清楚，自己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无法逃过眼前这位侍女长的眼睛。
“不过已经告一段落了，麻烦婶婶先把我们送回宅邸，父亲今天可能会留到比较晚，到时候还要麻烦婶婶再跑一趟过来接他。”
“明白了小姐。请在此稍等，我去将马车迁过来。”
侍女长说完便款款离去。
卢秉杰望着晴朗的天空，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
“刚刚，谢谢你。”
耳边传来刘亦贤细细的低语。
举着的手臂还来不及放下，卢秉杰就这样保持着伸懒腰的姿势扭头看向身边的她。
少女双手扣在身后，低头正盯住脚上所穿着的筒靴，并没有正眼看自己。
因为头发梳成马尾的关系，纤白细嫩的脖颈此时弯出优雅的弧线，显露出白天鹅般的高洁气质。
“不谢，我只是在为自己争取利益罢了。再说，你不也替我挡过几回么。”
卢秉杰一边说着，一边将举高的手臂满满放下叉在腰间，抬头看向天空说道。
那个侵略性满满的王子殿下，刘亦贤不止一次因为自己与他对峙。
“那个，关于他……”
少女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陡然抬起头看向卢秉杰，用有些慌乱的声音欲言又止。
“没什么，他对我的态度我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跟他又不熟，”
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着，然后看向刘亦贤翠绿的眼睛。
“不过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挺希望他能改改对你的态度。”
然后以半调侃的语气表达着自己的担忧。
总觉得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即便考虑了恐婚因素，也多少有点过火了。
“我……”
少女望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急切，但依然没能将想说的话讲出口。
面对这样的她，卢秉杰便不再说下去，如此为难人的话题对于这个已经足够不友好的上午而言，实在显得有些多余。
“对了，刚刚的公爵难道是昨天那个人的父亲？”
处在剑拔弩张的态势之下来不及多想，这时候卢秉杰才记起昨天自诩公爵女儿，同样有着淡紫色双瞳和金色头发的少女。
“没错，艾莉莎确实是弗里德公爵的女儿。”
因为话题变化的关系，刘亦贤也不再那么支支吾吾。
“难怪有些像呢。”
无论是外表，还是那个傲气十足的态度。
以及，向刘亦贤表露出的敌意这点……
“其实你昨天跟艾莉莎在一起蛮让人意外的。”
自己的思绪被少女的话语给打断。
“意外？是指她帮忙让我进到你们学校的事情？”
“嗯，柯琳跟蕾娜当时也明显吓了一跳。”
这样啊。
所以你们这群学霸才在楼梯上那样跟一群背后灵一样死盯着人看么……
“听你们校长的说法，她好像是内务科来着，你们也不是一个年级，碰面的机会应该很有限吧？”
——配上你在学校里面那个冷冰冰的扮相，还有跟王子殿下组成的微妙三角关系，为什么可以说的跟她好像很熟的样子？！
虽然后半句不可能对刘亦贤说出口就是了。
“因为艾莉莎成绩很好，又很有责任心，从我13岁那年起一直到毕业，她都是学生会长。学校里的各种活动也好，各个科目的定期巡检也好，加上我修内务科课程的时间也不算少，反正能够遇上的机会还是挺多的。”
“你13岁起她是学生会长？要是没弄错，她年纪应该比你小吧？”
“她比我小两届，现在应该17岁，等到明年应该就能正式毕业了吧。”
“也就是说，11岁就是学生会长么……”
听到这么一说，卢秉杰总觉得脑壳有点疼。
学生会这种地方，对于从来都是学渣的自己而言，绝对是个神秘莫测的禁区。
照自己所想的，总觉得是个故作成熟的、充满习气的、效率低下的、喜欢无病呻吟的蛋疼场所。
当然，这仅仅是自己的个人偏见，部分源自之前呆过公司HR的牢骚。
总而言之，从小到大身边的人对于那种地方的看法属于严重的两极分化，喜欢的人吹爆，讨厌的人绕着走。
反正自己就是属于后者的战五渣。
而今天在见识过那位学生会长父亲派头十足的官僚作风之后，内心更是对于有着这样头衔的女子产生了莫名的抵触之情。
明明第一眼印象对她还不错，毕竟当时的她可是在毫无保留的帮助素不相识的平民男孩。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机会遇见，在背后这么揣测一个未成年少女的自己还真是恶劣呢。
正这么想的当口，马蹄与车轮声渐渐响起。
贝拉驾着马车靠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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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里，只剩下刘亦贤跟自己两人。
说起来，在这种地方单独相处还是头一遭呢。
马车内部对排座的设计，以及车厢的布置，让卢秉杰不禁联想到摩天轮。
这样的念头，是之前车内有着三人以上场合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过的。
刘亦贤坐在对面的座椅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尴尬的关系，不安的东张西望着。
时而看向窗外，时而盯着地面，然后在不经意的时候瞟向卢秉杰的脸。
“怎么了？”
面对这样的少女，有些不解的向她询问。
“……总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不大习惯。”
刘亦贤报以有些不知所措的一笑说到。
面对这样她，卢秉杰主动朝马车的窗边挪了挪屁股，然后伸手拍了拍自己坐过的皮坐垫。
“别客气，还热乎的~”
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说到。
这副态度让刘亦贤的脸唰的红了个透，不过她剜了自己一眼之后还是选择移到自己身旁挨着坐下。
卢秉杰不禁觉得，这种气氛下果然看不到脸确实要轻松不少呢。
“等下车之前我再换回去好啦。”
与自己想法步调一致的，少女同样以变得轻快的口吻决定到。
“为什么下车之前还要换啊？不都到家了么。”
“但是会被贝拉婶婶看到啊。婶婶很早之前就教过，女孩子要尽可能避免跟男性单独乘坐马车，如果一定要同乘也要坐在对面。”
“贝拉女士教的很对呢，可你倒是照她说的做啊……”
对于刘亦贤这种阳奉阴违的态度，卢秉杰总觉得跟她的画风有点不搭调，有些脱力的劝解她。
这时候，卢秉杰注意到了。
少女叠在身前的双手在止不住的微微颤动。
……
是这样啊。
先是在等候室被王子殿下威胁，然后在朝堂上被人当众诋毁，即便贵为伯爵之女，即便在沙坎曾经统领万军，但今天的经历以她19岁的年龄也多半不曾经历过吧。
会害怕、会委屈是理所当然的。
想要说些能够安慰人的话语，但卢秉杰思前想后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
毕竟，这种事情自己真的不怎么擅长。
于是只能将头朝向窗外，装出一副没有注意到的模样。
伴随富有节奏的颠簸，马车一路前行着。
……
左手臂膀上传来轻轻的压迫感。
转过头去，看到的是靠在自己肩头的刘亦贤。
富有节奏的舒缓鼻息，毫不设防的美丽容颜，还有少女所特有的淡淡柑橘清香。
看她这副样子，昨晚多半没能睡个安稳觉吧。
“睡的这么沉，正统派精灵原来是需要睡觉的么。”
冲肩头少女的睡颜露出略有些嘲弄的一笑之后，卢秉杰心情舒畅的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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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终究到达目的地，然而刘亦贤却依然靠在自己肩头睡得香甜。
她是舒服了，而卢秉杰感到自己搞不好正处在人生的大危机之中。
想去摇醒少女却又有些于心不忍，可要是再不做出行动，要不了多久贝拉就该来开门了……
而正在自己纠结的当口，身前的车门已经被无声的拉开。
就像预料的那样，侍女长的上身探进了车厢。
糟糕，视线对上了。
面对直勾勾盯住自己的贝拉，卢秉杰充满求生欲的抬起右手，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在空中比划着，然后努力试图通过口型去为自己申辩。
侍女长盯了卢秉杰一阵，转而看向熟睡的刘亦贤。
望着少女舒缓的鼻息，贝拉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瞳中闪过一丝温柔。
好一阵之后，才将目光从少女的脸上移开。
接下来，先是有些疑惑的回身瞧了瞧空空如也的对向座位，然后再度看向自己。
卢秉杰一边无助的再度抬起右手试图申辩，一边开始暗自琢磨起沿途哪片草场比较适合露宿。
然后，就在自己的注视之下……
名为贝拉的侍女长毕恭毕敬的朝自己深深的鞠了一躬。
当侍女长再度直起身。
四目相交，相视无言。
但确实有传达到。
啊，如果认为没问题的话那就交给我吧。
在真正的英雄出现之前。 陌陆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