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益草堂,夜离殇带着艾巧巧去了后院。
徐掌柜正在屋里陪江思饮说话,见到夜离殇进门上前施礼。
“公子既然到了,我便去前面药堂招呼了。”徐掌柜趁机退了出去,临走之前还看了艾巧巧一眼。
艾巧巧这才发觉她留在屋里有些不妥。
夜离殇与他师弟见面,总要说些体己的话,她相当于外人,留在这里有些不好。
她正犹豫着寻了借口离开,只见对面的江思饮从椅子上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夜离殇深施一礼,“师兄,别来无恙。”
夜离殇微微点了点头,连眼皮也没撩,直接在正位上坐了。
艾巧巧暗暗咋舌。
平时看夜离殇是个随和的,可是在其他人跟前,完全就是个傲慢清高的。
她偷眼打量着江思饮。
江思饮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身材修长,面容清秀,身上一袭纯白的锦袍,腰间系着白荷封腰,腰间坠着块美玉。
另一侧系着个荷包。
咦?
那荷包看上去有些眼熟。
荷包上绣着辛夷花,花瓣洁白如玉……
这像是她母亲蓝氏的手艺。
对了,这不就是上次母亲帮叶冰缝制的那只荷包吗?
艾巧巧下意识的多看了江思饮两眼。
原来这只荷包是叶冰姐送给江思饮的啊。
难道她心心念着的心上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艾巧巧心里想着,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江思饮,就连一旁夜离殇唤她都没听见。
“巧巧!”夜离殇提高了声音,语气隐有不悦。
“啊!”艾巧巧回过神来,“夜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夜离殇眸光暗了暗,“今晚我们便不回小房村了,你先去屋里收拾下。”
艾巧巧嘴上应着,走出去时却仍然盯着江思饮看。
“晚上炒几个菜与我下酒。”夜离殇淡声补了句。
“知道啦。”提起做好吃的,艾巧巧立即信心满满。
门外候着的伙计听到屋里夜离殇说要艾巧巧炒菜,立时围上来。
“巧巧姑娘,你顺便也给我们做两道菜哩?”
“是啊,姑娘上次做的菜我们都喜欢的紧。”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艾巧巧脸上笑意更盛,全都一一应下。
屋里夜离殇脸上的表情更差了。
江思饮拘谨的望着夜离殇的表情,“师兄,你可是不喜我来接师妹回去?”
“没有。”夜离殇用左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淡茶。
江思饮目光落在夜离殇的左手上,“师兄,我让师妹送来的药您没用吗?”
“徐掌柜已在药堂那边开始制药了。”
夜离殇始终不温不火,江思饮问一句,他说一句。
“师兄,你莫不是因为离谷那件事把我也给记恨上了?”江思饮轻叹一口气,“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当初我也曾劝解师傅,不过是一本医书而已,你学的却是行针,就算白送给师兄,您都不会拿……师傅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师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没有放在心上。”夜离殇轻扯嘴角,“因为我早就忘了。”
江思饮惊讶的看着他,半晌无语。
夜离殇喝了半杯茶起身要走。
“对了,师兄,我这里有一份病例,我按照药方为其医治了半年之久,效果却不佳,我想向师兄求教下针术。”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份病例递过去。
夜离殇随手接过看了一眼,“你开的药方没有错处,效果不佳乃是因为病患自身原因,伤了元气所以恢复缓慢,重伤之身就像有了裂纹的瓷器,大火猛攻必会招致碎裂,小火慢熬虽慢,但却稳妥。”
他把病例重又还给江思饮。
“师兄,反正你现在也不再是药王谷中人,教我两手针术也没有关系吧,我不会对师傅说的,也不会展示给外人看,全都是为了医治那位病患。”
“你想学针术?”夜离殇看了江思饮一眼。
江思饮重重颔首。
“你可知当初师傅为否教你药方,却教予我针术?”夜离殇问。
江思饮脸上划过一丝苦涩的笑,“因为师兄乃是药王谷的下职继承人,所以师傅才愿倾囊相赠。”
夜离殇伸手自紫莲腰封中抽出一枚银针,捏在左手指尖。
“你既然知晓此术由来便不应向我求学。”
“我又不是要师兄全都教我,只要教我一招,如何只用一针便能吊住病患最后一口气。”
夜离殇捏着银针,当着江思饮的面将它刺入桌上的茶壶。
银针就像刺进一团棉花中,轻松的便将茶壶扎了个透。
夜离殇轻捻银针,江思饮目瞪口呆的看着在银针周围,茶壶的表面正慢慢现出细微的龟裂痕迹。
虽然很细小,但却是肉眼可见的。
夜离殇停下手,放开银针,以目示意江思饮把针拔出来。
江思饮犹豫着伸出手,捏住了刺入茶壶上的针柄,向上一拔……
竟然没有拔出来!
想起刚才夜离殇运针的轻松,江思饮额前不禁见了汗。
他暗暗运力,再次拔针。
仍是没有拔出来。
“师兄,这,这针怎么……”
夜离殇悠然抚平袍角上的褶皱,“三针救命并非运针行针那般容易,若无内力相衬,就如同这茶壶,即使你按我的法子行了针,最后却留不住病患的一口气。”
江思饮紧抿着嘴角,不甘的再次用力拔针。
这一次,他提了些内力。
他与夜离殇都学过武艺,虽然在造诣上他不及夜离殇,但他觉得应该也不会差的太多。
他将内力附于指尖,再次施暗力。
用力一拔……
银针一下子被他抽离了茶壶。
他心中不由得一喜:“师兄,我成了!”
话音刚落,茶壶应声而碎。
壶内的茶水流了一桌子,顺着桌角流淌下来,打湿了江思饮的衣角。
江思饮捏着那根银针呆若木鸡。
夜离殇信手从他手上将银针抽走。
“看到了吧,若是内力施加错了半分,病患的身体便如这茶壶,非但不能挽救,还会立即殒命。”夜离殇站起身,将银针收回到腰封内侧藏好,“你还是好好参研你的药方,那才是最适合你的。”
直到夜离殇离了屋子,江思饮仍然呆呆的站在那里,盯着桌上那堆茶壶碎片。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一直都以为自己不如夜离殇只是因为时运不济,他们自小便在一起,无论是习武也好,修行也罢,还是参研医术。
他一直都没有觉出夜离殇有何特别之处,师傅却一直对夜离殇青眼有佳。
他便觉得师傅不公。
难道……真的是他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