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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万里无云,天高云阔。
是个难得一遇的好天气。
林遇深在忙了一晚后,看着终于睡过去的小朗,按了按眉心的位置。
郑菲菲给他递上来一杯温水,温柔道:“忙了一晚上,休息一下吧,幸亏有你在,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遇深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淡淡的放在一旁:“我还有事,好好照顾他。”
郑菲菲咬了下唇,“你……是要去找昨天的那个女人吗?”
林遇深没有说话,却是无声默认。
郑菲菲搓了下手指:“我……有件事情想要……”
“老板,老板出事了!”
林遇深在照顾朝朗的时候抽空给孙经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去找李十安,孙经理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实时播报插播的一条新闻资讯,空难,遇难者名单中,李十安的名字赫然在列。
在一瞬间,孙经理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到李十安的画面。
那是他第一次被老板指令去接待一个人,或者更为准确的应该说是给一个人指路。
李十安无疑是美丽的,即使是在良夜内见惯了美人的孙经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的美跟后天塑造出来的不同,虽然她在刻意低调,但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是怎么也遮挡不住的。
美人画皮难画骨说的或许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认路,孙经理阅人无数,很轻易的就发现了这一点,也忽然明白林遇深特意让他来接人的用意。
他在社会上待的久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早已经是家常便饭,所以他称呼她为“李小姐”。
李十安当时顿了顿一下,扯着唇瓣纠正他:“或许你该叫我纪太太。”
孙经理当时只是笑了下,心中却不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谁又能想象到,不过是数月的时光后,再见到这个名字,已经成了新闻上沉痛的名讳——遇难者。
林遇深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可以想象他有多么的用力:“你在说什么胡话,她去爱尔兰做什么?她的身体还没有又怎么会出现在飞机上?!!”
这个问题注定,孙经理是回答不了的,她不是李十安,自然是不可能了解她的想法。
谁又能想象一个前一天才从楼梯上摔下来流产的女人,会选择一个人去机场坐飞机呢?
就好像没有人明白,决定离开时,李十安心中的念头是多么的决绝。
她要走,是因为,她怕自己,真的会疯。
她被纪秋白究竟关了几个月,她自己都已经不清楚了,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神志都不是清醒的,她始终都觉得自己还在被关着,稍不如意便会被直接注射药物,被铁链锁着。
而成为压垮她最后一根稻草的,却是林遇深。
李十安做梦都不会想到,林遇深是想要用她肚子里的孩子救人,她知道他是怀着目的回来的,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爱她了,所以她即使表面上想要跟他划清界限,可实际上……心中还是有所期盼。
谁不想被爱啊。
她这一生从五年前的那个夏天起,好像就不曾再见过阳光。
曾有少年鲜衣怒马,带她看过烈焰繁花,却随着朝朗那一声“爸爸妈妈”,而就此幻灭崩塌。
颓然的手机从手中滑落到地上,林遇深整个人僵硬在原地,数秒后又忽然跟疯了一样的,打开电视,打开电脑,去搜索相关的资讯,当遇难者名单清晰无比的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又忽然砸了正在播报的电视,掀翻了笔记本电脑。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沉冷的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
郑菲菲听到动静,连忙走下楼,“遇深,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林遇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他沉静的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径直开车去了机场。
郑菲菲看着电脑上的新闻资讯,眼神闪了闪。
那天,因为空难造成巨大影响,不断的有记者来机场做采访,高管们不胜其烦,在事情原因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只能采取避而不见的方式,只在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正在着手调查的博文。
林遇深见到了其中的一名高管,向他再三询问是不是名单上的人都在飞机上。
高管只能遗憾的点头。
林遇深目光幽暗沉冷的看着登机口的位置,站在那里良久良久,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林老板……你是有朋友在上面?”高管看着他周身裹着的浓重悲伤情绪,忍不住出声问道。
可林遇深直到他离开,都没有给出回答。
只是,在高管离开数米后,他有些疑惑的回了一次头,却不成想看到了让他久久难以忘怀的一幅画面。
他看到,那个身形颀长气度出众一手搅得纪家家破人亡,被外界近乎妖化的男人,他的眼角……出现了被风化的泪痕。
于是高管猛然忆起,遇难者名单上,似乎有位是……纪家的儿媳。
也就是跟林遇深在婚礼上闹的沸沸扬扬声名狼藉的那位。
……
四方城郊外别墅。
“我弟弟就是在这里把你关起来的是吗?”
纪婉儿坐在沙发上,身旁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而地上正绑着一个女人,手脚都被绑了起来,“纪婉儿,你这是绑架,纪家现在就你一个人还能支撑,你不要……”
“啪”的一声,纪婉儿上前就给了她一巴掌,继而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
直到纪婉儿觉得手都打麻了这才停下来动作。
“你有什么脸面提到纪家这两个字?!我们纪家收留了你这个破落户,让你维持李大小姐的光荣,你却联合沈谨言那个野种毁了纪家!想走是吗?你做梦!”
纪婉儿跟疯了一样的开始用脚踹她,狠狠的发泄着内心的狂躁情绪。
李十安一开始还在试图挣扎,但是她的手脚被绑着,所做的挣扎更像是在螳臂当车,没有任何的用处。
“怎么样?现在知道沈谨言让你怀上他的孩子就是为了救他跟郑菲菲的那个野种,是不是很难过?”纪婉儿打累了,揪着她的头发让她抬起头来,“这些年,你念念不忘的,不过是个把你当成棋子一样对待的男人,是不是很难过啊?你难过吗?哭啊,你怎么不哭啊,哭给我看啊!!”
纪婉儿狰狞的拽着她的头发,不断的拍打着她的脸。
就是想要看她痛苦,看她难受,好像只有这样,她家破人亡的悲痛才能得到缓解。
李十安“噗”的从喉咙里吐出一口鲜血,不偏不倚的正好吐在纪婉儿的脸上,她没有哭,反而是笑了,许是眼泪哭的太多,已经哭不出来了,她说:“纪婉儿,你的恨都要带欺软怕硬的,如果李慧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混到这步田地,是不是该死不瞑目啊,哈哈哈哈哈……”
“你恨林遇深,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跟他发生正面的冲突,你甚至不敢去砰被他保护起来的女人和孩子,所以就想要拿我这个棋子出气,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笑吗?纪婉儿你可不可笑?!”
“贱人,我让你说,我让你笑!!”纪婉儿被她的话刺激到了,按着她的脑袋,不断的锤击她的头,“说啊,你再说啊,你不是能说吗?!!”
“纪小姐,人已经晕过去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会要闹出人命了。”其中一名男人看着陷入疯狂的纪婉儿连忙说道。
他们只是想要拿钱,并不想要因此弄出人命。
纪婉儿闻言,似乎也慢慢的找回了理智,但是她心中的怒火并没有就此熄灭,“把药拿过来。”
保镖有些犹豫:“这……”
纪婉儿不耐烦的拢了下头发:“想要拿到钱,就照我说的做。”
保镖闻言,从一旁的箱子里掏出了一根针管有些迟疑的递给了她。
纪婉儿没有任何停顿的拿过来后,直接就注射到了已经昏迷的李十安的体内。
“这一灌药,怎么也能持续个一两天,第三天你们再来把人放出去。”
保镖:“两天的时间,万一人出了什么事情……”
“能出什么事情?!”纪婉儿厉声打断他的话,“照我说的做。”
纪婉儿从别墅离开,一头又扎进了纪氏集团董事会的纠纷中,没有任何时间去关注新闻资讯,等到第三天她终于想到还有李十安这档子事情的时候,却接到了保镖的电话。
“纪……纪小姐闹出人命了,那个女人,她她她……她死了。”
纪婉儿浑身猛然一凌,从椅子上猛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们在门口看到一滩血……听说,听说最近这附近好像有匪徒出现过,这人,这人八成是死了。”保镖看着门口的血,那出血量多的骇人。
纪婉儿看着保镖发过来的照片,头皮有些发麻,但她的反应很快:“你们马上离开那里,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们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听到没有!”
保镖:“咱们,咱们不报警吗?那可是一条人命……”
“报什么警?!你们从来就没有见过她,给我记清楚了。”纪婉儿斩钉截铁的说道。
“没有见过谁?”林遇深推门而进,幽芒的眉眼看着里面的拿着手机的纪婉儿,“你做了什么?!”
纪婉儿匆忙挂断了手机,故作镇定道:“林遇深,谁让你进来的?!这里不欢迎你!”
林遇深眸色寡淡的嘲弄,瞥了一眼身后纪氏集团的高层。
高层连忙上前,“这……这个纪亦舟的股权目前都由林老板代为掌管,所以,所以……他现在是纪氏集团的大股东。”
言外之意,林遇深出现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在纪婉儿难看的脸色中,林遇深却挥手让高层先行出去,他自己则留了下来。
纪婉儿跟他单独在一起,后背的寒毛不自觉的就竖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三天前,你去机场干什么了?”林遇深沉声问道。
纪婉儿:“……去送一个朋友,这种事情还需要跟你回报吗?”
林遇深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没有遇到什么人?”
纪婉儿:“没有。”
……
四方城监狱。
在林遇深的运作下,纪秋白被判处了三年零五个月的有期徒刑,即使纪婉儿竭力运作,也无济于事。
李十安飞机失事的事情,他是最后一个知道。
当晚,入狱后一向表现良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纪秋白,因为一件小事情跟同监室的一名犯人大打出手,受了重伤,可他却跟疯了一样的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声让人后背发凉。
他以重伤为由,多了一次家人探监的机会。
纪婉儿看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前所未有狼狈的纪秋白,恨铁不成钢道:“你疯了是不是?我想尽办法替你减刑,你却在监狱里打架,你不想出来了是不是?!”
面对纪婉儿的斥责,纪秋白只问了她一句话:“李十安呢?”
纪婉儿撇开了面颊,没有回答。
纪秋白又问:“死了么?”
纪婉儿的手一顿。
纪秋白:“我看到新闻了。”
纪婉儿咬了咬牙:“死就死了,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入狱,我们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姐,你不懂,谁都可以死,唯独她不能。”纪秋白敛着眉眼,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说给纪婉儿听。
“死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纪秋白,你如果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就想办法好好表现,尽快从里面出来。”纪婉儿说道。
纪秋白不知道听见还是没有听见,就那么盯看着空气中一个虚无的点,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那个曾经让他爱而不得最后不择手段都要得到,都要留在身边的女人。
纪婉儿从监狱出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人流手术。
“……孩子的父亲,这里或许有你想要找的人。”林遇深丢到桌上一行名片,那是……一家男公关混迹的场所。
纪婉儿狠狠的咬紧了牙关,那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在她以为两人情浓的时候,在她把自己交付出去的时候,林遇深竟让找了个男公关跟她上了床!
她疯了一样的想要上前扭打他,却被他毫不留情的甩到一边,整整衣领。
纪婉儿:“沈谨言你不是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林遇深薄凉的唇角扬起一抹轻笑:“五年前我为什么会入狱,打给那群混混的电话是谁,这些,你不会是都忘了吧?纪婉儿,你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纪家的毁灭,只是第一步。”
躺在手术台上的纪婉儿狠狠的握紧了手臂,她不会就这么被击垮,她怎么可能败在一个私生子手上!
……
“啊!”
午夜梦回,林遇深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一次忽然从梦中惊醒。
他满头大汗的坐在床边,数秒钟后,起身去到书房,打开了……那一直被紧紧锁着的保险柜。
保险柜内,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只有一份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中青春洋溢的男女,脸上洋溢着的是岁月和光阴都没有办法遮盖住的甜蜜和幸福。
“林老板……五年前李家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
夜色流淌中,林遇深脊背挺得笔直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长达一刻钟的通话,全程都只有电话那头发出的声音,如果不是林遇深这边还存在清浅的呼吸声,手机上还显示着通话中的状态,电话那头的人都要以为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朝朗的睡眠很浅,半夜醒来的时候听到书房内好像有声音,就好奇的探着头去看了看。
结果就看到他眼中一向无所不能宛如超人一样存在的男人跌倒在书桌前,左手拿着一张照片,右背盖在眼睛上,削薄的唇齿间发出困兽一般的压抑的声音。
朝朗想,他一定摔得很疼。
“……当年李家家败……李夫人在找女儿的路上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当场死亡……李董有心脏病,在公司和爱人接连出事后,一时急火攻心也去了……”
“……李,李小姐以跟纪秋白交往为条件,救出了自己的男朋友……同年身体因为长时间的透支,在医院调养了三个月……期间曾经依附李家恭维李家的人,一个个对她避如蛇蝎,李董和夫人的葬礼只有不到十人到来……”
“沈谨言,你知道吗?我的肚子里死过人了……”
“沈谨言,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你!我不欠你的,我从来不欠你的,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恨你,如果杀人不犯法,我一定会让你偿命!!”
“我恨你。”
那个凉风习习的下午,有个眉眼精致如画,连说话声音都像是大提琴协奏曲的女人,哭的像是个孩子,哭着说:“我的肚子里死过人。”
“我不欠你。”
“我恨你。”
林遇深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照片,眼泪滴落在上面,他就擦去,再滴上去,他又擦去,就那么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
最后唇齿颤抖的喊出了那个名字:“我的,安安啊。”
“沈谨言,“我喜欢你”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你已经具备了伤害我的能力。”
蝉声鸣鸣的那年夏天,是谁笑靥如花的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旧人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