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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三月，还是刚刚乍暖还寒的时候，桃花初开，杨柳垂岸，乌蓬小船悠悠从水波上荡过，划破白瓦青砖的倒影。

　　那江湖人一身风尘，穿着粗布麻衣，头顶带着斗笠，踏过了满街的轻快春光，走进了一个名为清风楼的酒楼。

　　“客官今日吃些什么？”

　　一进店门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抬头就看到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这样问了一句，她穿了一身短打，长发也不像其他的江南女孩一样落在肩头，而是在脑后束起，然而由于她骨架并不大，因此看起来有种利落干脆的单薄感。

　　“什么都可以，我只是路过。”江湖人的声音有些低沉，他抬起头，手中拿着的看起来像是刀剑之类的武器，用布包着，被他轻轻放在了桌上，然后他摘下了斗笠，出乎意料的是，他长得很是好看，眉目俊朗，甚至清俊得有些书生的文弱气，约莫二十多岁的样子。

　　只是这个年纪相当尴尬，江湖中人大多信奉年少成名那一套，还有个说法，一旦到了二十二岁，江湖中的名号还没有叫响的话，那此生也多半碌碌无为了，要么就此混下去，最后黯然退隐江湖，一生默默无闻，从无名少年变成无名中年，再差一点，可能就沦为了那些少年新入江湖的经验包了。

　　“来一套江湖特供套餐怎么样？”少女不混江湖，心中没有想那么多，她提起茶壶帮这人将茶水倒上，“半斤牛肉，烫一壶梨花白，一碟下酒菜。这是最近被点的最多的组合了。”

　　“好。”江湖人笑了笑，“就这些吧。”

　　少女答应了一声，转身下楼。

　　江湖人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这家店，他还是第一次在春天的时候来楚州城，果然江南地界还是这种时候有意思，万事万物都看起来温暖通达。

　　没到几分钟，又有一伙人上楼来，穿着打扮似乎也是江湖闲散人，一路高谈阔论，互相吹捧，坐在了窗边。

　　“听说少林的子弟这次动作很快啊，已经到了阳武城，也不知道这次赶不赶得上哈哈哈哈。”

　　少林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不赶趟，无论是什么盛会都很有可能见到他们姗姗来迟的身影，时间一久便被人当做是个有意思的谈资，每逢大会便有人关注他们的最新动态。

　　“既然如此，这次武林大会，我们兄弟几人少不得要去露露脸啊，说不定这下一届的武林盟主就是我们哥几个了。”

　　“哈哈哈哈哈……”

　　至于这两句话就是纯粹的吹牛逼了……

　　江湖人喝了口茶，没有理会这些人，武林大会一开，江湖中人都想来凑个热闹，其中也不乏像这样无门无派的闲散人士。

　　那少女又上了楼，来给那几个刚刚落座的人点餐，谁知却突然出了些意外。

　　“姑娘，你说你在这个小饭馆里干一个月能有多少银子，不如跟我走吧，我保证你躺着不动就能挣到钱。”

　　这几人看来不仅缺心眼，还缺了点嘴德。

　　这话让江湖人皱了眉头——一群男人，居然对着一个小姑娘出言轻佻，真是够不要脸的。他眯着眼睛，放在桌下的手缓缓上移，似乎是要握上自己的剑。

　　但是手伸到一半，他却犹豫了一下，微微皱起眉，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

　　——不如这样吧，从今天起，两年之内，你不能用武功和任何人交手。虽说你做人没什么节操，但好歹也算言而有信。

　　他收起手，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毕竟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但凡他开口嘲讽就绝对会走到动手这一步的……可是他又不能动手，那不就要挨打了吗？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突然有个略带稚气的声音说：“这位……大侠？您要是想躺着挣钱，我刚才就看到两条街外有个棺材铺，您买口棺材躺着，等人上门吊唁，多少也能收点礼金，只是我看您这一张狗嘴里吐不出半块象牙，朋友想必不多，怕是连棺材钱都回不了本啊。”

　　说这话的是坐在他旁边那一桌的一个小女孩，年纪不大，约摸才八九岁的样子，穿着朴素的棉布衣衫，却掩不住周身的骄矜气，嘴里说着刻薄话时连目光也没有放在那几人身上，她旁边的男孩也没比她大多少，虽然身量不大，但眉目沉稳，听到女孩说这话微微皱了下眉，但也没有说什么。

　　兄妹两个都是孩子模样，坐在椅子上脚都够不着地，却有不符合年纪的老成，乍一看就像是逃家的孩子。

　　这话说得旁边的人都笑了，江湖人也笑着举起了杯子——真是有意思。

　　那几个人却坐不住了，被落了面子，自然恼羞成怒，当即就一拍桌子要站起来，却被跑堂的少女单手架住了：“这桌子可是梨花木的，打烂了我们掌柜的该唠叨了，几位还是先请出去吧。”

　　说罢，只听到嘭嘭几声，江湖人扭头一看，那几人已经不见踪影，女孩关起了窗户，弯腰将椅子重新摆整齐。

　　窗外传来了叫骂声。

　　很快，一个穿着蓝布衣衫的老人缓缓上了楼，他的头发花白，脸上岁月的痕迹也很是明显，一看到这情景便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无奈地笑了笑，随即拱手施礼，和气地笑着，俨然是个圆滑的生意人：“真是抱歉，惊扰到各位了，待会给各位客官每人上一壶酒，权当是赔礼了。”

　　大概是这客栈的掌柜？江湖人抬头看了一眼，却一愣，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对方的左手上。

　　那只手带着皱纹，指尖还有老茧，显然是拨算盘的。

　　认错人了吗……他沉默着将杯子里的酒饮尽，也是，那位前辈应该还没有这么大年纪。

　　店中其他客人极为上道，立刻笑着接了掌柜的话，将这页轻飘飘揭过。

　　大概是由于武林大会临近的关系，附近坐着的都是武林人士，聊起天来自然也都是各种武林小道消息，听起来倒也颇有意思。

　　“诶，说起来这次怎么没有听到山海剑的消息？以前可不见他这么低调。”

　　“山海剑消失了有一段时间了吧？这事武林都已经传遍了，听说是被苗疆的巫女下了蛊带走了。”

　　“我听说是和西域那边有纠纷啊。”

　　是啊，不是西域就是苗疆，总之有怪事甩给这两个地方就是了……江湖人笑了笑，一边喝酒一边竖着耳朵听。

　　“我听到的版本是他被一个世外高手打的跪地求饶，痛哭流涕说自己退出武林，这才保住了性命。”

　　喂喂喂，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小道消息就是这一点不好，你永远也不知道在别人添油加醋后的版本中，你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他叹了口气，拿起了自己的斗笠和剑，下楼了。

　　他走的不快，身后还有几句话飘进了耳朵里：“可惜了当初一剑光寒十九州的名号啊……”

　　他背着手，缓缓走下了楼梯：“掌柜，麻烦给我开一间客房。”

　　柜台后就站着刚才上楼的老人，他听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又缓缓低下了头：“请问客人姓名？”

　　“林海。” 江湖相亲入门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