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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走出门外,我看段鸿夫妇还在给孩子掖被子,便低声问李瑾。
“是坏疽……”李瑾轻轻的摇头道:“而且已经引起病毒性休克,就算现在截肢也来不及了。”
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对段鸿他们一家的悲剧无能为力,太多在文明时代我们习以为常的小事,到现在都成了难以逾越的难题。
“既然没事,贵客们就早点上路吧。”顾先生看起来比我们还急,应该是得到了周令武的命令,一定要早点把我们这些瘟神送出去。
我们自然没什么异议,段鸿也跟老婆告别,拎了一只脏兮兮的阿迪达斯双肩包就上路了。顾先生一直把我们送到栈桥尽头,看着我们一一踏入乌篷船,又叮嘱段鸿道:
“段鸿,这一趟你可千万小心,一定要把贵客们安全送到地方,这几天天气又闷又潮,怕是春汛要来。”
“放心吧顾先生,”段鸿一边架好船桨一边笑着回答:“我跟着我爸五六岁就上船了,这划船啊,比走路还熟呢。”
顾先生点点头又说:“教主说了,你这趟回来,这艘船就归你了,以后在河上抓些鱼虾,也好照顾一家三口的营生。”
段鸿一听喜出望外,对着顾先生又是行礼又是千恩万谢,顾先生端着他那个绍兴师爷的范毫不难为情的受了礼,又转头对着我们正色说道:
“教主”
段鸿收拾好船桨,又安排我们在船舱里坐下,自己走上船首解开缆绳,嘴里大喊一声:“开船喽!”一边拿手中长长的船篙往栈桥上一撑,乌篷船便荡入江心,段鸿收起船篙,坐上他在后梢的位置,却不划桨,而是把一只小桨夹在腋下,双脚踏在另一只更大的船桨桨柄末端,两腿一缩一蹬,那大船桨便上下击水,乌篷船便缓缓动了起来。
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去绍兴玩的时候见过一次乌篷船,却从来没坐过,这会坐进船舱,只觉得哪儿都新鲜,忍不住四下张望。
这舱室说是船舱,却只是一块竹篾搭在两边的船帮上,两头却是对通的,只能起一个挡雨的作用,船舱中间放了一张短腿小桌,桌子四边各有一排竹编的座位,各可坐下两人,船篷低矮,我们入座后头顶便只剩三四寸的空间,船篷竹篾用桐油和黑煤涂成漆黑,两侧各有一条木档,上面刻了两句诗——“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看起来相当雅致。除了我们坐的这个舱室,船尾段鸿处还有一个小船舱,里面放了一个小炉子和一些杂物。
小船离开码头后便逐渐加快,虽然只有单桨,但段鸿却把船操纵的笔直,很快便驶过了浒丘县城那片棚户区。
到了野外之后,河道更显宽阔,两岸开始渐渐出现一些田野,零星的油菜花在两岸开放,也不知道是以前的作物野化,还是现在的人种植的,水流非常平缓,坐在船舱里只感觉到身体略微的摇晃,一些河鱼被行船惊动,零星的跃上水面。天气也非常好,阳光明媚,映着江水波光粼粼……不像是逃难,倒像是以前组团春游,我半躺在椅子上,一边听着船底潺潺的水声,一边胡思乱想。
“就差一碟瓜子一副扑克牌了!”三毛脱下外衣,敞开怀,在阳光地下露出他那苍白病态的皮肤,眯起眼睛晒起日光浴。
我摇摇头没理他,继续侧着头看着船舱外面,这时经过一个岸边的村庄,我看到所有的建筑都被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厚厚的青苔覆盖在坍塌的砖墙之上,藤蔓在塌陷的屋顶和窗棂的缝隙之间生长蔓延,一群乌鸦栖息在村口的大樟树上,我们经过时被成群惊起,又盘旋着落下,这个村子已经被完全废弃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探出身子问段鸿。
段鸿抿紧了嘴唇,脚上加快速度,似乎他也想尽快的离开这片让人压抑的喘不过气的地方。直到通过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说:“去年刚闹灾的时候,城里人没粮食,全冲到乡下来抢了,这个村子……唉!”段鸿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说:“谁让他们离市区近呢,先是被灾民抢了一道,后来又被全总……”
“全总怎么了?”我追问道。
段鸿眼中露出一丝惊恐,顾左右而言其他:“反正这村子后来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也不愿意再住,所以就废弃了。”
我知道这里的人对全总有一种极端的畏惧,就好像哈利波特里的伏地魔,连名字也不敢提起,因此也不再逼他,转过话题说:“咱们这一趟要走多久?”
说到本行,段鸿便来了精神:“这边顺水,我一天能划三百里地,到了新安江就是逆水,还好那边水势很缓,但一天也只能划一百多里,到千山湖水库总共有一千两百里,我估摸着满打满算至少得五六天时间。”
五六天,不算长,要是走路起码得花上十几天,我心里盘算起来。也不知道千山湖基地是个什么样子,那边有水电站,应该就有电,湖里面还有这么多岛,种东西应该不成问题,水里又能出产鱼虾,按照三土曾经的说法,这就是最适合的庇护之地……可再好的地方也架不住人多啊,要是周令武说的没错,很可能就会有上千万的人涌向千山湖,到时候这么多人怎么安置?他们会接受我们进入基地吗?
乌篷船在我的忐忑不安中前行,到了中午,因为早饭吃的饱,二来又只是坐着没消耗什么热量,我们一致决定不吃午饭了,只给了段鸿两个干馍和一些酱菜,段鸿先是推辞了一番,但在我们的坚持下也接过,就着一瓶冷水狼吞虎咽的吃了,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段鸿行船技术高超,纵使吃饭也不停桨,腋下小桨当舵,脚下大桨划水,两手还能空出来做其他事,无论水流湍急还是和缓,乌篷船都平稳而又稳定的向前航行。一路无话,黄昏时分我们吃了一顿晚饭,入了夜,段鸿说还可以往前再划一段,我们便几人坐在船舱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我跟其他几人讲了周令武带来的消息,但诸人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应对方案,现在又丢了枪,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三毛这个混不吝满不在乎的说:“反正你那个小情人会帮我们搞定的!”
这又让我无限思念起MaggieQ来,昨晚一定是她威胁了周令武才让他今天如此乖巧,可是她现在在哪儿呢?为什么不露面?为什么每到陷入绝境的时候她都会出来帮忙?难道她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吗?还有那些衔尾蛇……为什么会像磁铁一样吸引丧尸?
这天大概是农历的月末或月初,因此虽是晴天,却没有一丝月光,只有点点星光。我闭上眼睛试着不去想那些谜团,耳边听着机械般规律的划桨声慢慢进入了梦乡……直到我被一阵轻微的推搡惊醒,我睁开眼睛,只见三毛俯身看着我,一边把食指竖在自己的唇边,示意我不要发出声响。 无尽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