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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灿一下子脸涨得通红,脖子上冒出一条条青筋,恼怒的把手里的船桨重重一拍道:“别人也就算了,你们也来消遣我?”
我们从没见过周灿这么大的火气,一时间都愣了。
“快划快划,哪儿那么多事,这都什么时候……”我见他这副样子,知道这个话题肯定是一段伤心的记忆,马上出来打圆场,重重的拍了一下三毛的后脖颈。
三毛等人也反应过来,不再追问,重新操桨往前划去。
这里的航道极狭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腐烂的垃圾和粪便,我们的船经过时,惊起一群群苍蝇和纹蚋,和恶臭一起扑向我们的口鼻,让我们根本无法开口。两侧的各种船只全都锈迹斑斑,如同废弃的高墙。船上隐约有人声,天色已经半黑,船上却没有半点火光,也没有这个时间点应该弥漫的烹饪的香气,在一艘低帮船上,一个瘦骨嶙峋男人把一个更加瘦骨嶙峋的女孩直接摁入污水中刷洗……这地方就像是船城的贫民窟,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周灿,还有多远?”我拉起领口包住口鼻才能说话,我们要去找周灿的一个老乡,先要把橡皮艇停靠下来,然后再去找三土等人。
“不远了……”周灿带着我们在蛛网般的航道中四处游走,他对每一个转角和岔道都像在自己家一样熟悉。
天全暗下来的时候,月亮升上来了,今天是满月,昏黄硕大的月亮低斜的挂在海面上,把各种船上的桅杆、烟囱、天线、晾衣杆照出一个个黑魆魆的剪影,如鬼魅四伏,苍蝇也散去了,垃圾也在黑暗中隐去,海水反射着红铜色的月光,竟然生出了一种凄凉的美感。
“就是那艘船……”周灿指着我们正前方的一个黑影,那是一艘类似内陆运沙船的驳船,穿帮吃水极低,我们站在橡皮艇上,一伸手就能够到。
周灿先爬了上去,然后接住大力抛上去的绳索固定好。
“谁!”船舱里有人警惕的喝问。
“老谢,是我!”周灿应道。
“阿灿?”那老谢又追问了一句,周灿再次确定之后他才探头探脑的走出船舱。
“啊呀,你这几天去哪里了?”老谢着急的说,但他看到我攀着船帮爬上驳船,又开始紧张起来。
“你……你们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周灿回答说,语气中显出一丝显摆和骄傲,就像是在学校得了小红花的小学生。
我接过三毛递上来的装螃蟹的水桶,又陆续接上藏在水桶下面的几把手枪和砍刀。
“哦哦……是朋友就好,是朋友就好……”老谢手足无措的在衣服下摆上擦着双手。
我往前走了两步,借着月光看清楚了老谢的样貌,他脑袋已经半秃了,络腮胡却很浓密,杂草一样长满嘴巴两边,鼻子上有一道新的伤疤,像是被人用指甲挠的,嘴唇上都是因为缺水而起的白色死皮,脸上脖子上布满了海边常见的白花花的盐粒子,他的脖子又细又长,脖子下面的锁骨像是剔除了肉的鸡鸭骨架一样支愣着。
“呵呵……”见我走进,老谢害羞的咧嘴一笑,上排牙齿只剩孤零零的一颗门牙:“那……那个……要不吃点?”
“哦,不用了……”我连忙摆手说道:“还要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我们的船。”
“这儿有几只螃蟹……”我朝他身后的船舱走去,想把螃蟹放进去,但老谢却下意识的横跨一步拦住我的去路。
“啊,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他语无伦次的说着,又伸出双手胡乱的比划,但傻子也看得出来,他是试图阻止我走进船舱。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心道莫不是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甚至给我们设的局?
我伸手想挡开他张开的手臂,但老谢的态度却很坚决,硬撑着不让。这更让我疑心起来,手上稍微一用力,瘦弱的老谢便抵挡不住,打了个趔趄往一旁退了两步。
“诶……老谢,别这样……源哥是好人!”周灿见状连忙冲过来劝解,老谢却似乎还是不信,瞪圆了两只眼睛警惕的看着我,但又无可奈何。
我见状更是狐疑,把手里的螃蟹放下,掏出手枪慢慢走进船舱。
船舱被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正中间是一张以前夜排挡上常见的圆形白色塑料餐桌,周围散布着几把配套的白色塑料椅,靠墙的一侧地上铺了一张塑料布,上面胡乱堆了一条黑乎乎的毯子,应该是某人睡觉的地铺。内外间之间挂着一块以前用来做垃圾袋的黑色塑料布。
“别……”老谢见我拿着枪逼近塑料布,忍不住又紧张起来,哆哆嗦嗦的说。
我一把掀开塑料布,里间一览无余,除了直接放着地上的一块席梦思床垫以外一无所有,床垫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抱着膝盖满脸惊恐的看着我。
“没事没事……”周灿这才冲进来,拉着我的手说:“这是老谢的女儿……”
我松了口气,把手枪塞回腰间走出舱外,老谢眼巴巴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这时三毛几个也上了船,正向我们走来,我赶紧把他们拦住,示意他们别进去了。
“源哥,别见怪……”周灿又解释说:“老谢啊,就护着他女儿,从来不让她出门,就怕……就怕……”
周灿“就怕”了两次,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我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这“就怕”后面的意思,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两个“就怕”后面,是一连串连让人不敢细想的恐怖事实。
“你们放心……”周灿继续絮絮叨叨的说:“老谢这个人那,最仗义了,我刚到船城的时候,谁都看不起我,就是他们父女收留了我。”
老谢见我们确实没什么行动,才总算安下心来,脸上又露出那种憨憨的笑。
我们把螃蟹都留了下来,又给了他几瓶淡水和一些零食,他充满意外又千恩万谢,我知道像他这样的船城底层,被人重视的程度甚至比不上几条海鱼或者两斤土豆,他那群饥饿丑陋的邻居随时可能发现他的女儿,“就怕……”后面的事几乎无法避免……
“阿灿,你要去哪儿?”在我们收拾完东西,踏出他的驳船准备上路的时候,老谢看着我们问道。
“我去做大事了!”周灿抿紧了嘴唇对他挥手道别。 无尽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