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云在烧(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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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听得一声“噗通”,持镰者俘虏旁若无人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时机拿捏的很准,正好赶在副班长递马扎过来的时候。“用不着这东西。”他头也不回地摆摆左手,拒绝了看押者递来的坐具,布满燎泡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变形笑容:
“多谢阁下,我还真有点饿了。这几天在林子里头,除了树根虫子就是虫子树根,舌头都快被磨平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无所畏惧”了,而是在故意找死。如果霜雪之风真是努 尔哈赤那样的暴君,肯定会把俘虏当场处决,或者在监狱里面制造一起人为的“不幸事故”。然而,临时执权在镜头面前表现出了不可思议的涵养,她甚至连第二眼睑都没有眨上一下。“满足他的要求。”霜雪之风继续保持着世袭贵族式的站姿,语气平淡而又和缓:
“顺便帮他疗伤。在转运途中,我不希望看到意外发生。”
张成栋当时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算是抑制住了开怀大笑的冲动。他是凯南自治区名义上的元首,时不时地也要为了面子强撑架子,对霜雪之风的窘况是再了解不过。为了给临时执权圆场,张成栋主动从腰包里拿出两块压缩饼干,撕开真空包装递到俘虏手上;奥莉薇拉也很有眼色地送来一个玻璃瓶,里面盛满液体琥珀般的生命之力饮料。
有了他俩带头,其他人也没闲着,装甲步兵班长拿出急救包,临时客串起了卫生员,宣传干部把摄像机凑到近前,自顾自地给俘虏拍起了特写;炮兵在所有人当中最为悠闲,他们干脆在边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大戏,时不时地还会来上一番热烈讨论。
处于众人目光焦点的俘虏,倒是既来之则安之表现的非常坦然。他用左手拿住压缩饼干,一大口接着一大口吃的非常痛快,烧剩下的那点胡茬,很快就挂满了黄黄红红的食物渣滓;相比地球人的方便食品,清澈透明的生命之力显然更受俘虏欢迎,他一拿到玻璃瓶就高兴得眯起眼睛,随即开始了异常讲究的内行喝法:先轻摇三下,再重摇两下,等气泡确实浮现之后,这才把发酵饮料凑到嘴边,咕嘟咕嘟地喝他个痛快。
张成栋只会仰起脖子,活像愣头青似地一口闷,从来没有见到这么专业的品尝方式。不过,俘虏的悠闲自得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步兵班长很快就确定了治疗方案,撸起袖子开始正式疗伤。
烧伤创面的清理,很容易就能让人痛的哭爹喊娘。俘虏不仅烧伤面积大,而且沾到了太多脏东西,右胳膊肘甚至出现了感染,水肿之下慢慢渗出黄色浓汁。为了挽救他的性命,步兵班长先用瓶装纯净水大量冲洗,把淤泥、砂砾与凝血形成的污垢暂时冲软,再用镊子钳住酒精棉球,在创面上刷锅似地用力搓洗。
污垢、血痂与浮皮纷纷落下,暴露出大片大片的粉色嫩肉。张成栋对此早就是见怪不怪了,但奥莉薇拉明显出现了不适感觉,不仅脸色煞白,握着AKM的双手也格外用力。旁观者尚且如此,俘虏那就更不用说了,他老早就把玻璃瓶丢在一边,左手握成拳头,在泥土地用力地一砸再砸,嘴唇更是被咬得破裂出血,肿胀淤青好像两根是两根香肠。
就算持镰者真得大声叫嚷,也不会有任何人感到意外。然而,这家伙却硬是装硬汉装到了最后。“慢。太慢。”胳膊洗完以后,他眨眨湿润的双眼,一面抽搐着脸颊肌肉,一面哆嗦着嘴里那根舌头,在那里大言不惭地吹嘘道:
“这种伤,我们那边一分间就能打理好......行了,接着去哪儿?谁给我指指路,我自己就能走过去。”
“你恐怕不能。”霜雪之风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表演:
“在改过自新之前,任何战俘不能自由活动。耐心接受治疗吧,士兵,等你从野战医院出院,再说接下来的事情。”
“野战医院?坐那架‘没翅膀的’过去?”俘虏把左脚踩进刚才砸出来的那个坑里,笑容变得更加夸张了:
“非常抱歉,下官不知道那东西的蓝星名字。我很愿意试试新玩具,直上直下应该很过瘾,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行行行,阁下既然不喜欢,那我就改成提建议。请问阁下,我能不能远离那些该死的宣传活动?”
/这可是真有意思。/
张成栋与奥莉薇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同样的表情。俘虏预想当中狡猾的多,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如此敏感的问题。张成栋以前也被西 方 记者这么突然袭击过,他的应对方式是模棱两可或者干脆闭口不答,如果霜雪之风也选择同样的战术,至少政客圈子里不会有人责备她——
“你有选择道路的权利。”临时执权居然回应了俘虏。她的眼神冷静而凌厉,仿佛能透过头骨看到真实的思想:
“但我认为,每位公民、臣民,都应该走上坦荡的正途。你难道不想为自己的家人,还有误入歧途的战友贡献力量么?”
太阳几乎挪到了天顶,热辣的阳光不断从众人身上榨出汗水;灰色的云絮撞上白色云墙,纠缠成巧克力状的一团柔软。劲风刮过地面,带来确凿无疑的凉意,焦土与尸骸散落四周,静候雨水的冲刷。仗打完了,该办的杂事也都办完了,在这个暴雨即将到来、人人归心似箭的时刻,霜雪之风居然有时间陪俘虏玩文字游戏,同这个持镰者长篇大论地你来我往。/越来越有意思了。/
张成栋的思维被一分为二,感性部分认为最好趁机偷懒摸鱼,“别人吵架管我鸟事”,理性部分则认为应该在边上一听到底,因为“重要信息可能隐藏在任何角落。”经过一番斗争后,理性部分最后占据了上风,坐在地上的持镰者俘虏,也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沉默。 星海征途之铁甲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