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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敦巷314号,二楼靠南的房间,进门前敲四下,间隔两短一长。”
公交车还没在站台边停稳,炽热的空气便争先恐后地从还没打开的门缝处向里挤。
伴着“昭敦巷到了,请配合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的语音播报,许啄的手机上弹出来一条接头暗号似的短信。
关关最近有些沉迷谍战剧,连托出校的同桌帮忙上网吧取个快递都神神秘秘。
许啄给她发了个ok的表情过去,把手机收进衣兜里,下了车。
今天不是休息日,也不是节假日,许啄昨天去给老师请假的时候也没有说谎。
“我要回去给弟弟过生日。”
他说话节奏一向不紧不慢,脸上的表情也淡淡,老师当时定定地看着他,心里都在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这位好学生其实是要出校门采办学习资料。
但两个理由都非常烂,好在许暨安及时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许啄成功请假。
手提的袋子有些沉,许啄手上肌肤细嫩,两条棉麻绳勒得指节血色全无,但也没见他试着换一只手拿拿。
许啄从初中就开始住校,除了寒暑假,平时连周末都很少回家。今天确实是要回去给许偲过生日,但许暨安给老师说的必然不会是这个原因。
初一时,许啄站在办公室,听见许暨安在电话里沉痛地告诉老师:“他三奶奶病危,想见孙子最后一面。”
初二时,许啄站在办公室,听见许暨安在电话里沉痛地告诉老师:“他二大爷病危,想见侄子最后一面。”
初三时,许啄站在办公室,许暨安还没说话,老师已经沉痛地开了口:“您家今年又谁病危了啊?”
初中三年就这么混了过去,现在升上高一换了新的班主任,许啄也有点好奇,今年该哪位压根不存在的亲戚想见他最后一面了。
不过也就是想想,他回去不会问的。
毕竟家里想见他的,其实只有许暨安一个。
关关说的地方离公交站且有一段距离,许啄来之前查过路线,这会儿也没拿出手机,凭着记忆便选了个方向动身。
看起来非常自然,要不是他刚一转身手上提的纸袋就毫无戒心地被人抢走了,他还真的挺像昭敦巷本巷人。
“我靠,抢劫啊,啊哈哈。”
虽然在现代社会,人情冷暖已成常态,但身后这道掺笑的感叹也着实有些招人烦了。许啄回头看了一眼,公交站台人很少,他的目光很自然便落在了几步开外的两人身上。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是少年模样。
坐着的那位很无聊的样子,靠在广告牌上闭眼歇息,连正眼都不瞧过来一个。
站着的那人戴了副金丝眼镜,但除去清秀外表,他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看起来与斯文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和败类倒挺像出自一家,大约就是刚刚说话的人。
许啄径直走了过去。
林宵白挑了挑眉毛,回头看了一眼旁边还在仰头坐着出神的贺执,没敢出声。
许啄从他们身边走开了。
“……”
林宵白目送着这位看起来非常柔弱的小白脸向反方向远去,到底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凑到了贺执面前:“哎,执哥,你说这小白……”
少年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闭嘴。”
林宵白老实了:“哦。”
许啄按照脑子里的地图,抄近路,在昭敦巷271号捡到了他的东西。
袋子被扔到地上,盒子也被翻开过,不过里面的东西倒没被弄脏破坏。
那是他给许偲准备的生日礼物。
哈利波特最新全套英文精装版,国内没得卖,他有钱也没途径。许啄帮班上那个趾高气昂的富二代写了一学期的数学作业,今早刚刚拿到手上。
“你弟明天过生日,你也不想想万一那条狗不守承诺,耽误了你的礼物怎么办?”
昨天从办公室回来时,关关就坐在座位上,歪着脑袋这么问他。
许啄拿起笔,翻开书,落笔的时候语调依旧很慢,温吞得像在念课文。
“那他一定会很后悔。”
念的还是纪实预言文学。
也许是这句话传到了富二代的耳朵里,今天一早,许啄收拾停当准备出门要书,刚一打开门,便瞧见了地上码放整齐的七本系列丛书。
诡奇风格的古典装裱,看起来很精致,很不俗,同时缺个盒子。
看来富二代原本真的没打算给他,连包装都拆了。现在就这么送过来,也不知道是求和还是示威。
许啄懒得细想,回屋里找到全套五三的那只精装礼盒,真的提着“学习资料”出了校门。
现在这套学习资料还完好无损,估计是小贼路上觉得太沉,打开一看,非常愤怒,随手便丢了。
所以说,哪怕是搞抢劫,也要注意扫盲,不然就会在某次业务中与够他大鱼大肉半个月有余的限量绝版书擦肩而过。
昭敦巷在燕城南边的城墙底下,街上吃喝玩乐挺多,但向来冷清。时间还早,许啄绕了一大圈找了家文具店,买了个新的礼品袋才退回来,走在人烟罕至的街巷上,一间一间数着门牌。
307,309,311,313。
他停了下来,看向窄路对面的三层小破洋楼。
对于一间网吧竟然开在燕城历史保护建筑里面,许啄感觉……没什么感觉。
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附近,要不是关关拜托,又刚好顺路,也许一辈子也不会走到这里。
估计文保局的人也是这个想法,许啄上楼的时候,目光落在满墙乌七八糟的涂鸦上面,心里有些怀疑楼下那个“历史保护建筑”的认证标牌是不是挂错地方了。
二楼靠南是扇木门,许啄站在门口,按照短信里说的那样叩了四下,间隔两短一……没叩完门就被拉开了。
门内的青年眼皮懒洋洋地耷拉着,靠在墙边,目光直接从门锁的位置下落,停在了许啄手里粉色的礼品袋,以及袋中若隐若现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字样之上。
“不接推销。”
许啄按住了要关在自己面前的房门:“我取快递。”
青年动作一顿,目光自下而上,对上许啄平静的表情。他掏了掏耳朵,侧身让出位置。
“进来吧。”
好诡异。
他就像是来接头的地下线人。
所以那快递到底是什么,信中死对头附中下个月的期中试卷吗。
手上的袋子换成了丝绸的宽带,没有刚才勒得那么难受,许啄跟在踏拉着拖鞋无精打采往前走的青年身后,终于对这里与外表看起来截然不同的内部构造抱起些许吃惊。
推开门是寻常的住家,但穿过走廊再往前走,在一扇极不起眼的镜子门前,青年抬手轻轻一推,里面的景象便尽入眼帘。
确实是家网吧,但跟许啄想象的很不一样,这是家看起来非常高级的网吧。
高级不是指装修,是说这里的环境很好。
没有烟雾缭绕,没有闷湿怪味,一排排液晶屏幕与皮质靠椅半旧不新,都挺干净。网吧里人不算太多,但也不少,除了机械键盘疯狂敲敲哒哒,这里安静得就跟机答考场一样。
所以他们在考试吗。
许啄眨了眨眼,视线随意扫了一圈,跟着青年去了吧台。
林宵白刚被暗枪狙中game over,悄悄“呸”了一声抬起头来,刚刚好瞧见门边的一道可疑身影。
他是远视,摘了眼镜看得更清楚。但是这眼镜一摘,林宵白就当场“woc”了出来。
没人骂他,因为大家都在心里“woc”了一声。
“woc”的对象不是门边长相秀气的许啄,是那个网管一样的青年。
准确的说,是青年从玻璃橱柜最顶层取下来的一个用红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
网吧里的机械键盘声不知何时渐渐消停了下来,只剩下林宵白身边,还在冷脸甩狙的贺执。
他眼皮子都没抬起来过一下。
青年把红塑料袋递到了许啄面前。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许啄面不改色地接过来,依着关关的嘱咐,拿出来检查了一眼。
这是个奖杯。
亮晶晶的水晶奖杯。
上面印着“xx电竞北方赛区第一名 关关雎鸠”。
“哎,我日……”林宵白痴呆地戳了戳敲着键鼠大杀特杀的贺执,话都说不利索了。
“执哥,那个小白脸,原来就是关关且鸟啊。”
耳机挂在脖子上,贺执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似的,理都不理他。
那边厢,瞧着许啄宠辱不惊的平淡神情,网管青年眼神挺复杂:“你发消息说的,随便拿个袋子装就可以。”
关关可真会装逼啊。
“的确不算重要,但那是我的东西,不该放在外面。”
许啄想起关关晚自习玩魔方时毫不在意的语气,眼神柔和,很难得地笑了笑。
对面都快被自己屠绝了,贺执百无聊赖地抬起眼,刚刚好,越过几排显示器,看见了窗边少年唇边转瞬即逝的一道弯月弧度。
好大一个红袋袋,也不是生日礼物,就这么拿回去,肯定要被再三询问。
许啄想了想,说:“换个垃圾袋吧,黑色的。”
“……”
网吧沉默了。
许啄一手提着黑色垃圾袋,一手拎着粉色礼品袋,走得很安静。
他走以后,过了没一会儿,网吧突然爆出一声惊呼。
“我操,关关雎鸠原来是个男的???”
又过了一会儿。
“什么,刚才那个关关雎鸠不是女的???”
再过了一会儿。
林宵白:“哈?原来不是关关且鸟???”
吵死了。
贺执摘下耳机,抓住一脸“震撼我妈”的林宵白衣领子,随手把他扔到了自己座位上。
“这样都能玩死,等会儿回来我削死你。”
屏幕上的战绩已经不只是震撼我妈了,我妈的我妈都震撼了。
林宵白慌里慌张地握住鼠标,余光里是贺执慢悠悠离开的背影,他小声呼喊:“执哥,你干嘛去!”
贺执又没搭理他。
他能干什么,无非是抽烟放水。不对,是放水抽烟,放水和抽烟之间还要洗一下手。
YASO的环境不错,虽然离自己的地盘有八百里远,但贺执闲的时候很喜欢过来这里休闲。
心情好的时候来,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来。
今天心情就非常一般,但还没算down到谷底,不然林宵白也没胆子在他耳边咋呼个没完。
外面天气热得人心烦,贺执洗完手出来没直接回去,走到网吧门外住家的阴面阳台上,眯着眼睛从干瘪的烟盒里磕出了最后一支烟。
兜里的打火机快报废了,点了好几下都是续不了一秒的小火苗。
贺执连点了十来下,只感觉心里的火苗是蹭地越来越高了。
“喂,你就是关关雎鸠?”
楼下又有瓜鸭子叫,呱呱又嘎嘎。
贺执烦得不行,随手将烟丢到一边,握着打火机举到自己面前,以一种“你他妈再不点着我就生吞活剥了你”的眼神深情凝望着他昨天刚从小卖部里买回来的小垃圾。
“我不是。”
另一只小鸭子声音不高,语调也慢,但听着清清凉凉的,还挺消暑。
贺执默数了“321”,再一次按下打火机。这一次火苗好努力地冒了出来,但最终只多坚持了两秒。
这只打火机现在已经死了。
“别装了!奖杯都拿在手里了,装逼就装全套!怂什么!是不是不敢和老子单挑!”
许啄平静地点了点头:“不敢啊。”
对面的瓜鸭子愣住了。
贺执的目光终于从打火机上挪开。
他侧过头,一览无余地瞧见了楼下的情景。
两个人,在对峙。瓜鸭子站在烈日炎炎下,脑袋气得都要冒火了,小鸭子缩在阴影里,面上一副挺可怜的模样,但不知怎么的,贺执觉得,他其实站在那阴影处乘凉乘得挺爽的。
“你他妈是不是在耍我?”
瓜鸭子拧着眉毛向前走了一步,小鸭子垂着眼皮,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也不知道他是留有后招还是真的傻,这种虚张声势的把戏用在这么一副小身板上,看起来只不过是愚蠢的挑衅罢了。
贺执靠在护栏边,兴致盎然地撑起了下巴。
所以小鸭子到底是不是蠢鸭子呢。
对面的人还在不停靠近。
手上的两个物件一个比一个重,许啄专心思索着把哪个甩在对方头上才有把握又不算致命,但还没等盘算出个结果,对方便先“哎哟”了一声。
打在他头上的物件掉落地上啪嗒脆响,是只打火机。
“喂。”
许啄跟着瓜鸭子一起抬头,瞧见了二楼阳台上漫不经心玩着烟卷的少年。
贺执抬起眼皮,冷冷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了瓜鸭子藏在身后的匕首之上,扯了扯嘴角,声线低沉,听不出喜怒。
“你没听见吗,关关且鸟刚才说了,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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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不是大长篇,节奏很快,正文不v,鉴于个人爱好,涉及身世的部分可能比较狗血,但一切都是为了谈恋爱,而且相信我都会圆回来的!故事和隔壁情书差不多同时期,就发生在季玩暄和沈放破镜的那几年里,文案略长,但也可以看看了解一下人设嗯嗯! 执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