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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警察(3)

执啄 打字机 8962 2021-04-06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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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啊,靠窗那个空位就是我的座位,你进去坐下后,只要低头看我的卷子就行了,不必和周围人有任何交流,跟表哥也最好装不认识。家长会结束后老师没准儿会留您讲话,别怕,就照着我之前给您的词儿背就行——您背下来了吧?”

  高一一班门口,关关还在拉着“老爸”做最后的确认。

  李叔第一百八十一次点了点头,来时的紧张被关关一路上消磨殆尽,此刻只想立刻进班坐下。

  “等等。”关关又把他叫住了。

  李叔在心里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准备把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从头到尾给女孩背一遍,但没想到关关却正趴在门框边上,皱着眉头,一脸困惑地向教室窗边看去。

  那里是已经落座的贺执和在他一边说话的许啄。

  “爹。”

  “嗯?”

  “他俩怎么认识的啊?”

  “……我也想知道啊。”

  “等会儿教导主任会在广播里讲十几分钟,然后各科老师会依次进来讲解这次考试的情况,大概会开两个多小时。别的老师没关系,无聊的话可以干些别的。但是政治老师,就是一位红色镜框的女老师,她进来之后要稍微忍一忍。”

  大名鼎鼎的年级第一许啄同学,正在家长会前嘱咐儿子一般事无巨细地交代他的家长,什么时间适合玩手机。

  周围竖着耳朵想听学习经验的家长们:“……”

  贺执拄着侧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再度垂下的长长羽睫,心里奇妙得不得了。

  小结巴第一次一口气和他说这么多话。

  “表弟。”贺执叫他。

  四周目光太多,许啄只抬眼与他对视一秒便转移了目光。

  “嗯。”

  “我手机没电了。”

  许啄手揣在衣兜里摸了摸,掏出个坚果模样的充电宝递过去,连数据线都有。

  贺执:“……你是哆啦A梦吗?”

  许啄还没回他,班主任李木森已经走了进来:“各位家长晚上好啊,学校广播出了点儿问题,今晚主任就不发言了,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许啄?你怎么还站这儿,要给叔叔阿姨们分享下学习经验吗?”

  许啄摇了摇头,转身撤了,李叔刚好与他擦肩回到关关的座位上。

  每次家长会班里都要留两三个学生,在开始之前帮忙引导家长落座,再在每位老师快讲完话之前跑去办公室或其他班请其他科目的老师过来。

  这差事一般留的都是住校生,这次刚好轮到许啄和关关。

  “秋秋。”

  走廊那头,关关飘着气音对许啄招了招手。

  高一压力不算太大,不像高三楼层一片死寂,一二层的走廊上这会儿还有不少学生压着声音嬉笑打闹。许啄绕开一对相互绊脚的幼稚小学鸡,被关关一把拉住手腕走到了无人的茶水间。

  “秋秋,你之前认识表哥?”

  许啄不出意外地点了点头。

  少年性子冷淡,从小到大交过的朋友不多不少只有关关一个人,而他前两天刚说完“好像交了个新朋友”,今天就被那盲人表哥护鸭宝宝一样护着回了班还毫无反应,关关绝对不相信还有别的可能。

  心情就还……挺复杂的。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多久了。表哥是干什么的。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表哥不是表哥,表哥应该是谁。

  问题一大堆,不知道先问哪个才好。

  关关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终问出了她此刻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既然表哥可能是亲生的,那今晚的费用还能再继续打折吗?”

  表哥在班里打了个喷嚏。

  “小……”

  李叔下意识出声关心,被贺执从桌子下面拍了拍手。

  “……”差点儿露馅。

  讲台上年轻的英语教师正在风趣幽默地讲着冷笑话,全班家长捧场地笑出声来,只剩下他们这个角落格格不入。

  贺执在无所事事地玩充电宝,李叔在皱着眉头研究试卷。

  138,英语。这分儿是高还是低啊。

  看不懂,下一张。

  127,语文。好像有点儿低了。

  135,数学。还行吧。

  物化生,85上下徘徊。政史地,稍微低些,80上下徘徊。

  下一张,成绩单打印条。

  关关,年级72名。

  叔啊,就我那成绩,我爸妈看到非气晕昏厥过去不可。

  叔啊,我那么努力,才考了那么点儿分。

  叔啊。

  李叔:“……”

  不用爸妈了,李叔觉得他现在就要气得昏过去了。

  现在的孩子,压力真是太大了。李叔没有孩子,要是有个孩子能考这种成绩,他隔三差五就得上祖坟瞅瞅看冒没冒青烟。

  关关的亲生爸妈心得有多狠才能把孩子吓成这样啊。

  李叔心里此刻流淌着满满的酸涩父爱,贺执却在旁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窗外天都黑透了,只有几盏路灯照亮了楼下的大路。

  远处是打着白色射灯的操场。

  小结巴丢下他,在哪儿玩着呢。

  没玩,在窗边学习呢。

  他们要时刻关注着班级的动向,随时准备去叫老师,走不了太远。

  明天周六,关关乐得轻松靠在墙边看网络小说,远处高楼的灯红酒绿投射过来,许啄手指点在落灰的窗户上,在一笔一划背写着燃料电池的化学方程式。

  关关正看到搞笑的地方抖肩膀,余光瞥到许啄的动作,笑容虽没收起来,手机却放下了。

  “秋秋,你在紧张呀。”

  从小到大,许啄永远都是那么一副表情缺缺的表情,似乎世上少有触动他情绪的事物存在,但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存在。

  每次他觉得焦虑,不安,紧张,许啄都会毫无自知地拿起最近的纸笔,写长难句,写数学公式,写长长的《长歌行》。

  那现在呢,许啄在紧张什么。

  不会是班里面的“表哥”。

  许啄对这场家长会没有上一丁点儿心,就算贺执被一秒拆穿身份,估计他除了平静地把人送出去,也不会有别的什么反应。

  那会是什么呢。

  其实挺好猜的,毕竟从小到大,他的每一次焦虑不安,几乎都只为了那一个人。

  许偲。

  “秋秋,我在这里守着,你上楼去看看吧。”

  许暨安今天来给许偲开家长会,也不知道司机有没有把许偲送回家。他们在一个年级,许暨安来学校肯定会先在一楼找找看许啄在不在,而他势必是不在的。

  他是故意的——和关关出来吃饭,避开许暨安。

  不是不想念小叔,只是如果许偲跟在他身后回来老师办公室写作业的话,他看到许暨安来找许啄,也许会不开心。

  梁妍有句话说得很对,他们夫妻俩混账,从小没能给许偲一个美好的家庭,但至少现在要给他一段完整的父爱与母爱。

  许暨安不该把爱分给许啄。哪怕并没有别的人来爱他了。

  “……秋秋?”

  许啄收回手,摩挲了一下指尖浅浅的灰。

  “没关系,”他笑了笑,“我就在这里。”

  贺执的疯狂动物园已经开拓到侏罗纪世界了。

  语数英物化生老师在台上滔滔不绝的时候,他在桌斗里捉了五只稀有恐龙,有只短手的小霸王龙看着又凶又可爱的,系统自动刷新出来的名字叫“小啄”。

  政治老师刚一走进一班大门,便听见窗边的少年低头轻笑了一声。

  “敢问这位年轻人是谁的家长啊?”

  老师扶了扶眼镜,眼神锐利,可惜被她目光锁定的少年是个傻的,还在对着手机屏幕神秘微笑。

  “许啄,那是许啄的哥哥。”

  有家长出声帮忙作答。

  “许啄啊。”老师眯了眯眼睛。

  今年的这个年级第一,科科成绩接近满分,唯独政治,没有一次上过七十分。

  其他科目的老师有多喜欢他,政治老师对他的意见就有多大。

  教室里很安静,连迟钝如李叔都察觉出了不对,抬起头,悄悄地戳了戳贺执的手臂。

  套圈失败,让新物种跑了。

  贺执不太爽地抬起头来,正对上讲台上女老师不太爽的表情。

  这谁。

  贺执皱着眉开始回忆小结巴给他的嘱咐。

  不要招惹红色镜框的女老师。

  而眼前是个女的,戴了眼镜,镜框,红的。

  好的,他似乎已经招惹了。

  “许啄的哥哥是吧。”

  女老师勾起唇角笑了起来,贺执的后背一凉,也坐在座位上扯了扯嘴角:“您好。”

  “许啄同学从初中开始蝉联第一名的宝座也快有四年了,一直也没听他给同学们传授过什么学习经验,不如今天就请许啄的家长上台,来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讲讲第一名平时是怎么学习的吧。”

  文盲贺执:“……”

  文盲李叔:“……”

  哈哈,今天轮到他完蛋了。

  高一四班的家长会似乎结束得很早,九点刚过,楼上已经有家长和学生走了下来。

  许啄回头时认出两个许偲的同学,有一个似乎姓窦,是四班的班长。

  “赵小姐怎么进去这么久还没出来啊。”

  关关已经快站木了,这会儿弯腰撑着膝盖叹息,没发现许啄在看什么。

  “政治老师就是能掰扯,这一个班的学生下学期都未必能有五个人跳到文科班,她竟然还能讲得这么起劲。秋秋,要不我们去门边听听墙角吧。”

  没人回答她。

  “秋秋?”

  关关抬起头,一眼看到了走廊尽头,刚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父子俩。

  许偲和许暨安。

  在他们看过来的前一刻,许啄已经走到一班门口,一把推开前门走了进去。

  腰疼似的斜倚着讲台课桌正在瞎掰“我们小啄晚上一回家就洗脸睡觉从来没见他头悬梁锥刺屁股刻苦用功过什么劲的但偏偏学习就是那么好连我这个表哥都生气你说你们气不气吧”的贺执和全班家长一起向门边投去目光。

  刚刚走进来的少年面色比平时还要苍白几分,眼皮依旧是毫无波澜般低垂的,但贺执却那么清楚地瞧见了他睫毛的轻颤。

  “看样子下一科的老师等不及了。”

  贺执的腰疼似是好了,人也站直了,还笑了起来:“我的发言差不多也结束了,水喝多了,想上个厕所,各位叔叔阿姨别见笑。老师您好,老师再见。”

  许啄怔忪地抬起头来,被从讲台上稳步走下来的少年一把揽住,小心地护着往外走。

  “我不认识你们教学楼,表弟给我指指洗手间在哪。”

  门在身后合上,贺执把他藏在身前,回过头,远远地对上了尽头处成年男人的目光。

  小结巴跑得那么急,这人八成是个大坏蛋。

  贺执抬起眼皮,很冷漠、很有种地看了过去。

  许暨安皱了皱眉头想要上前,却被许偲一把拽住了衣角。

  “我想回家。”

  “可是你哥……”

  “我、想、回、家。”

  “……”

  许暨安闭了闭眼睛:“……好。”

  他们走了。

  中间隔着一个贺执的肩膀,许啄都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但是他就是知道,他们走了。

  没什么的。

  这不就是他所求的吗。心中忽然空了一块儿的感觉也不过只是错觉罢了。

  可却有人在此刻抬手摸上了他的后脑勺,很不熟练地,青涩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青涩小贺:“执、表哥在呢。”

  无情小许:“……”

  廊间寂静。

  站在眼前的少年在手足无措,许啄却侧过头,莫名其妙地弯了笑眼。 执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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