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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萝正要说出老夫人中风的事,又觉得她一个嫡亲的孙女,随意对别人说自己祖母现在种种凄惨,在别人看来会不会有些不正常?
迟疑间,阴嬷嬷好心劝道:“这种荒凉之地不适合二小姐,你们还是快走吧,回去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乔萝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内心有一种直觉,让她非常想见到里面的老妇,小声祈求道:“阴嬷嬷放心,我们不是心地歹毒之人,一定会小心隐瞒的,我想进去看一眼燕姨娘。
二公子,不,二叔虽然没了,但是二婶对我一直很好,二婶可能还不知道燕姨娘的存在,我就当替她看一眼,好不好?”
阴嬷嬷眼泪都下来了,往门外看了一下哽咽着说:“不是老奴拦着小姐,实在是老毒妇一直对外瞒着姨娘还活着的消息,除了她别人都不知道我们主仆俩的存在。
如果被她发现了什么,不但会重罚你们,说不定还会把我们灭口的,你们还是快走吧,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姨娘已经很可怜了,别再雪上加霜了。”
乔萝故意耷拉下脸,装作心情沉重的样子说:“嬷嬷不知,祖母前段时间中了风,不但瘫痪在床,话都说不清楚,太医院的院判都说好不了了。
她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了,哪里能顾得上过问你们的事?何况现在侯府是我娘亲主事,父亲又要去京西大营上任,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哪个不长眼的敢胡乱告状?”
那个阴嬷嬷闻言一愣,然后拍手笑道:“好好好!那个老毒妇终于得到了报应!她居然中了风?居然瘫痪了?居然连话也说不了了!
真是老天有眼!看她以后还怎么害人!还怎么享受荣华富贵、儿孙满堂!”
说完想到乔萝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觉得自己失言了,以手掩口尴尬地说:“并非老奴张狂,实在是她做事太狠毒了,老侯爷到最后和她翻脸成仇,整整十年没有踏进她的屋门。”
说完又觉得不该在闺阁少女面前提起这些话,就讪笑着说:“老奴心怀怨怒胡言乱语,小姐不要记在心里,也不要对别人提起,你们请进吧。”
乔萝忍住笑意,故作伤感地说:“不瞒嬷嬷,祖母不喜欢娘亲,也不喜欢我,娘亲一胎生了我和弟弟两个,祖母却说我是刑克之命,刚满月就把我送到邢州的庄子上。
我在庄子上长到十三岁才回的府,一直不被祖母待见,倒是很宠爱我的庶姐,她不传的话,我都不敢过去。”
阴嬷嬷愣了一会:“毒妇就是毒妇,怎可因为不喜就如此苛待老侯爷的嫡亲孙女?何况也是她的孙女,简直不可理喻。
不说她了,咱们进去说话吧。”
乔萝心里一喜,终于可以进门了,阴嬷嬷又叮咛道:“好小姐,等会姨娘问你是谁,你就说是侯府的客人,带着丫环游玩,无意中走到了这里,想进来讨杯茶吃。
如果她问起二公子的情形,你就说来了之后还未见到二公子,听说他在外面跟大儒读书,一切都好,千万不可提起真相。
你既然是老侯爷的孙女,应该喊姨娘为太姨娘,不过姨娘把好多事都忘了,还以为现在是她年轻时,二公子也还在读书,她姓燕,燕子的燕,你就喊燕姨娘吧。
那个老毒妇见不得姨娘好过,又不知忌讳什么不敢真正下手害死姨娘,所以吃食虽然差些,也还过得去。
一般是一个月送一次份例,有时会迟个三五天,这个月早就到了送份例的时侯,却迟迟不送。
所以姨娘急了,倒不是担心没吃的,她是盼着有人来,就能问问二公子的情形了,每次来人她都要让我问一遍,她在屋里听。
老侯爷去世后,对她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从那以后经常精神恍惚,说话颠三倒四的,但还基本正常,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夫人才放过她没有下毒手。
后来二公子完成学业回府,她渐渐地好起来,谁知二公子都要成亲了却突发急病去世了,从那以后她就疯颠了,把二公子学成归来的那段事全忘了。
她总以为二公子还小,侯爷临终前把他送到外地读书,他还没有回来,所以逢人就问二公子的情形,你挑好听的说就行。”
乔萝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又叮咛落莺和玛瑙不要说漏嘴,几个人正要进去,里面有人喊:“杏娘!问清楚了没有?亭儿现在怎么样了?”
她等不及想听到儿子的消息了,乔萝越发对里面的燕姨娘充满了好感,抿嘴一笑:“我们快进去吧,姨娘等不及了。”
阴嬷嬷看到她两颊深深的酒窝愣住了,半天回不过神,神情恍惚地跟在乔萝后面进了院子。
院子四四方方的,地上铺的是青灰色的方砖,虽然有些破损但收拾的很整洁,院子里不只有核桃树,还有一株桃树和一株花椒树,核桃树下有石桌石凳,上面还放着针线笸箩。
墙角用短竹枝围起一个小小的花圃,里面种着凤仙、鸡冠、茉莉、月季等不值钱的花草,一排牵牛沿着竹杆顺墙爬得高高的,正是六月中,各色花开正艳,倒也别有风光。
迎面三间正房,乌旧的门窗还算完好,上面精致的雕花清晰可见,高高的挑檐和屋脊,只是上面砖雕的兽头已经残缺不齐了,看得出这院子原来还不错,只是年久失修了。
阴嬷嬷似乎回过神来:“小姐快请坐,这石墩老奴每天擦洗,倒也干净的很,屋里有些黑,就坐外面吧,树下凉快着。”
乔萝打量着半掩的屋门:“我能进屋看看吗?”
阴嬷嬷迟疑了一下:“屋里黑暗破旧,怕污了小姐的眼。”
乔萝摇摇头:“嬷嬷想多了,姨娘住的地方,怎么会污了我的眼睛?”
阴嬷嬷就走到门前:“姨娘,来的是一位来侯府做客的小姐,不是那个老钱,小姐想进来看看你。”
乔萝心想,老钱应该就是每个月给她们送米面等物的粗使奴才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面容白净身量纤细的老妇有些激动地站在门口,褪色的衣裙上也打着补丁,却不是粗布的,看得出曾经料子很好,上面还绣着花。
花白的头发盘的整齐利落,上面插着一只古朴的葫芦金簪,白净的肌肤和清秀的轮廓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美丽,乔萝总觉得她看着有些眼熟。
正要上前行礼,燕姨娘却激动的手直哆嗦,一把抓住她的手:“亭儿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你这孩子,怎么又穿着女装逗姨娘发笑!
你已经长大了,快换回去,小心别人笑话!”
亭儿?穿女装?乔萝有些不解,阴嬷嬷一愣,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乔萝一眼,上前解释说:“姨娘认错了人,二公子还在外地上学,怎么可能回来?这位小姐是来侯府做客的亲戚,无意中闲逛到了这里,进来看看姨娘。
乔萝趁机上前行礼:“燕姨娘好,打扰你了!”
听到不是亭儿,燕姨娘满脸的失落,打量乔萝几眼,过了一会儿说:“是妾身认错人了,既是侯府的亲戚就请坐吧,杏娘快去沏茶吧。
我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茶,只有自己采的菊花茶和竹叶茶,现在是热天,把我们早上沏的竹叶茶拿过来,给这几位小姐和姑娘解渴。”
阴嬷嬷应声下去,似是太久没有见过外客,燕姨娘有些紧张和自卑,没话找话地问:“姑娘贵姓?是侯府的什么亲戚?”
乔萝一愣,想到自己在滕州的化名,就说:“我姓陈,叫陈萝,姨娘叫我阿萝就行。”
燕姨娘恍然大悟:“姓陈?莫非是陈夫人那边的亲戚?”
乔萝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姨娘说的对,我就是夫人娘家的亲戚。”
阴嬷嬷端来了晾凉的竹叶茶,浅浅的绿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入口清甜可口,齿颊间都是竹叶的清香,她们几个也都又热又渴,很快就喝光了,又连连夸奖。
燕姨娘亲自提壶给她添上,看了乔萝几眼,赧然地说:“姑娘不嫌屋里腌臜就进来看看吧。”
乔萝正有此意,然后几个人进了屋子,一共三间,家俱陈旧油漆斑驳,有的地方还破损了,但却也还算齐全,到处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墙壁却黑的厉害,明显是烟熏的痕迹。
角落居然还有一个象是壁炉样的东西,是用破砖头和泥巴砌的,还有通向墙外的烟囱,这里熏的最厉害,看起来最黑,难道冬天没有木炭,她们靠烧柴禾取暖?
阴嬷嬷看出她们的疑问,叹着气说:“我们不但食物被克扣,这些年就没送到一点衣料和棉花皮毛,我和姨娘就靠以前的旧衣服被褥缝缝补补的过活。
冬天木炭更是严重不足,常常到最冷的时侯就没了,我只好砍些竹枝和树枝晒干了存起来冬天取暖,还是那个老钱看我们可怜,就砌了这个火塘。
那边就是我和姨娘的卧室,火烧起来那边也很暖和,虽然烟熏的厉害,却也不受冻了,这里光线太暗,咱们出去说话吧。”
乔萝心想她肯定觉得屋里太过陈旧黑暗,不好意思让人看,这里是明厅,看看也没什么,如果非要进人家卧室却显得失礼了,就点点头:“好,院子景致不错,咱们出去说话,等会我再去后院看看。”
阴嬷嬷明显松了一口气,一行人来到外面,乔萝正想去后院,燕姨娘等不及问道:“姑娘常在侯府,可曾听到二公子的消息?”
乔萝点点头:“我刚来的那天,府中就有人提起二公子,说他温良谦和,才貌俱佳,长的很象侯爷,侯爷担心在京城纨绔堆中荒废了他的学业,就送他到外地拜大儒为师求学去了。
还说前段时间二公子来信说他在那边一切都好,让大家不要担心,好象信中还提及姨娘了,让姨娘保重自己,等他回来再好好孝敬您。”
阴嬷嬷感激地看了乔萝一眼,心想这位嫡小姐品性果真不象老夫人,倒真象老侯爷和陈夫人,那个老毒妇,居然有这么一个招人喜爱的孙女,真是便宜她了。
燕姨娘激动地说:“杏娘,听到没有?亭儿是个好孩子,我以后听你的话,好好养身体,等着亭儿回来,你去做饭吧,我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哦,对了,也留小姐和两位姑娘用饭。”
说完好象又想起了什么,神色突地一变,咬牙切齿死死地盯着乔萝:“是不是这个月的份例还没有送来?是不是?你这个老毒妇,一心想要饿死我,好让我再也见不到亭儿!我要杀了你!”
然后就要去翻笸箩里的剪刀,阴嬷嬷一把抱住她,并死死地压住她的胳膊,“小姐快走,姨娘发病了!除了我六亲不认,小心伤到你们!”
落莺和玛瑙赶紧挡在乔萝身前一起往后退,乔萝担心地问:“姨娘不要紧吧?”
阴嬷嬷着急地说:“不要紧,你们快走,只要我制住她再好言相劝,她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快走!”
乔萝点点头,三个人赶紧跑开了,一直跑出了竹林,方才松了一口气。
乔萝沉思了一会说:“今天的事一定要保密,份例的事先不要管,反正她们也饿不着,我担心我们胡乱插手却好心办坏事,反而给她们招来祸事。”
又对落莺说:“你回去偷偷派人打听到那个老钱,看他这几天有没有送份例过来。
还有等会经过花圃时,你去警告管事几句,再赏她一些银子,让她不要对外乱说什么。
我倒不担心祖母会做什么,她现在什么都顾不上了。我是担心她身边那几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担心她们借着祖母的名下黑手。
还有父亲那里,也要先瞒着,等我告诉了娘亲,把事情查清楚再说。”
落莺和玛瑙见她心中有数放下心来,现在府里都知道风向已变,是夫人在当家,谁还敢不长眼和二小姐过不去,除非是老夫人的死忠,比如王嬷嬷和陈嬷嬷。
乔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眯了眯眼,如果想法子除去这对恶奴,老夫人想做什么就更不可能了。 锦上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