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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个村子叫半弯村,那里很寒冷,隔三差五地就下一场雪,是个名副其实的雪村。村子很安详,该打猎的打猎,该贩卖皮货的贩卖皮货,该经营杂货小店的就不遗余力地赚个中间差价。雪岭温柔地俯视这个村庄,拦阻着过于寒冷的北风,也似乎把凄凉挡在了外面。
有一天一伙唱杂戏和看稀奇的人来到村庄,厄运就开了口子,一口一口地把这个村子折腾得欲哭无泪,只有抽噎的干嚎令人闻之色变和心碎。
五年前,阿顺姑娘的两个哥哥丢失了,那时候她七岁,他的两个哥哥五六岁和四五岁,他两个不会离开村子很远的,也就是在自家的门前打打雪仗你追我赶什么的,可是硬硬的丢失了,再也寻不见。一家人哭得天昏地暗,呼啸的北风都被哭得呜咽。但日子总要过不是,后来阿顺姑娘又有了一个弟弟,懂事的她悄悄负起了照看弟弟的众人,她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怕再丢失了,任谁也承受不住,因为这时候她的妈妈因为太想两个哥哥已经变得疯疯癫癫,他的父亲沉默着脸默默抽烟,腰背一下子塌下来一截。
她抱着弟弟坐在门前或者院子里有时候就哼一些歌谣给弟弟听,“小月牙,月弯弯,哥哥不是大坏蛋。”“小星星,亮晶晶,哥哥长大一定行。”她的两个哥哥一生下来就有了记号,有人说是前生的记忆,有人说是来生相见的印记。他的两个哥哥,一个在左耳下有个小月牙,一个在右耳朵下有个小星星。她有时候顽皮就一左一右拽着他们的两个耳朵,哼这些歌谣,他们挣脱着逃开,跑了没几步就不跑了,依着门框听姐姐唱完那些她自编的歌谣,唱得真好听。
这天下午唱杂戏和看稀奇的人来到半弯村锣鼓咚咚地就开了场子。好久没有唱戏的来了,村人去了一大片。阿顺姑娘一家并不打算去,但那锣鼓敲得人心里发慌,也合该有事,就劝说着爹娘去了,生活再苦也得笑一笑乐一乐,否则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节目分成两个部分,唱杂戏和看稀奇,唱杂戏不收费,任人看。有少年舍命地翻着跟头,一个连接一个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观众拍着手叫好,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少年实在翻不动了就趴地上喘息,一脸横肉的班主过来就是一鞭子,少年的头立刻破了,溜下来鲜血,这还免不了班主的骂,没用的东西,滚到后面去。少年被强拉硬扯的拖走,换上故意扭腰摆臀的姑娘唱些软绵绵的小曲,是两个姑娘轮流着唱,有时候另一个姑娘客串成男的和姑娘对唱。唱得很动情也很风骚,周围开始静悄悄的,观众中女的红了脸,男的眼睛直溜溜的呼吸急促。“月当头那个月当头,小奴家等着你来风流哎来风流。把奴的衣衫都褪去,都褪去,春潮泛滥那个不系舟不系舟,哎呀嗨呀嗨。”“哥哥我把窗来翻窗来翻,温香软玉不羡仙,浓情蜜意那个嘴对嘴,凸凸凹凹紧相连哎紧相连,嗨呀嗨哎呀。”
曲子把村人唱得迷迷瞪瞪口水三尺,第二个节目看稀奇就开始了。这次是要收费的,班主已经安排人用布幔和席子围起来一个四方形,周围是几个彪形大汉严密守护。交了钱就可以进去看,不限时间,不给钱的对不起,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吧。用几根木板搭起来的临时戏台边缘,立着一个旗子,上面绣着四个大字,“无不为班”。
稀奇的是那些看过稀奇的人没有一个人透露稀奇的内容,要呕吐一样地捂着嘴,有的已经吐过了,嘴角上有擦拭过的痕迹,痛苦万状地一路狂飙而去。留下来的大眼瞪小眼,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稀奇,这就勾起了村人的好奇心。村人争相交钱,也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表情惊慌着离去,有的流下了泪,年轻的斜眼李是哭着出来的。
戏台周围只剩下了阿顺姑娘一家人,他们犹豫着看不看那个稀奇,班主唱小曲的姑娘还有那些彪形汉子虎视眈眈地打量着他们。翻跟头的少年躲在那些人看不见的角落打着手势劝他们离去,到了后来阿顺姑娘才明白了他的善良和好意,只是为时已晚。“阿顺,你去看吧,我和你妈不看了。”一面顺手接过了阿顺怀里的孩子,就要翻身而走。
等着我,一起走。阿顺姑娘说完,就走进了那个四方形。后来阿顺清醒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当初不看,也许事情是另一个样子,可是谁知道鬼使神差的就想看看,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里面就三个稀奇,一个稀奇是一个大头蹲在一个细脖子大肚子的罐子里,人还活着,罐子两侧开了两个洞,他长长的手臂麻杆一样变形地伸出来。他嘴巴在动,眼睛被缝合了。整个身体就装在和头不成比列的罐子里。另一个稀奇是两个孩子坐在木箱子里,他们大约是连体,后背对后背的贴在一起连在一起。眼睛也都被缝合了。阿顺忍者哭泣正要去看第三个稀奇,却突然发现连体的一个脑袋下的耳朵垂子上有一个小月牙,她换了一下角度,另一个人的耳垂上分明有着小星星的记号。
天空打雷了,把她炸成碎片,可是她不敢昏厥过去,就摸着两个耳朵唱她的歌谣,“小星星,亮晶晶,哥哥长大一定行。”“小月牙,月弯弯,哥哥不是大坏蛋。”眼睛被缝合了是不是还有眼泪,是不是眼泪都流进了心里?其中的小月牙哥哥把头靠近阿顺姐姐的胳膊说出了三个字。
听到阿顺在里面唱歌,又看到她蹲在连体人的身边,闻声而进的汉子们一把推搡开她,厉声说你干什么,并把她拉扯出四方形。这时候阿顺借故哭出了声,眼泪淹没了她的脸。
当晚,半弯村的人集体做了噩梦,在深渊和悲惨中挣扎不出来。悲愤填膺的村人集体抓捕了“无不为班”的所有人,除了班主逃跑无一漏网。等他们去抓拐卖两个哥哥的村人跛子郑时,他已经闻风而逃。一部分人连夜把无不为班的人和其他两个稀奇送交官府,一部分人反正不敢睡觉就来安慰阿顺的爹娘,两个孩子连体地坐着,也能说话,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他们生不如此。阿顺姑娘摸着两个哥哥的耳朵一遍一遍唱儿时的歌谣,唱着唱着,歌声就变成了哭声。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早已经就变成了狼人的班主和跛子郑伙同着大批狼人来屠村,那是个月圆之夜,去官府的人得以幸免之外,只有少部分人突围而去捡得了性命。其他的人全部遭了毒手。他们伸出长长的狼牙不但咬死了分吃了阿顺的爹和娘,而且故意当着阿顺的面,咬了阿顺姑娘的弟弟一口,而且是狼王做的,就等着在其他月圆之夜她的弟弟也变成狼人。
可能阿顺姑娘当时就疯了,他们奚落着她看着她的痛苦哈哈大笑,但一丝理智支持着她,她跌跌拌拌但也心志坚决地走向了诅咒神殿。月亮变得惨白,花容失色,她的娇美不复存在,冷冷地注视着通往神殿的两行脚印。
自小她就被告知诅咒神殿是不能去的,那是一个怪异可怕的地方,连走近了都会冤孽缠身奇祸连连,走进去假如可以走得进去的话,可能连死都会成为一个享受,不得不永远地背负某些东西。可是她要复仇,她要去碰碰运气,她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她不会武功没有能力斗不过狼人,她只有走进去,她现在和死去有什么两样,煎熬而死和在那里死,不过就是换了一个死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她听大人说起过一些诅咒,有的家族的长房长孙都是傻子,没错,那就都是傻子,几代人下来都一样,不可能更改。有的家族的男子活不过49岁都在壮年而亡,这也是真的,不管怎么上天入地的逃都没有用。有些霸气文采和技艺超群的人自动入轨,在三十九岁上就会毙命,历史上有一大群名单可以来作证。为什么会有诅咒,怎样下的诅咒,这长期以来是一个谜。
谁都知道诅咒神殿就在这里的山里,好像言辞凿凿的亲眼见过一样,似乎想去就可以立即抵达。其实满不是这么回事儿。她在山里已经转悠了好几天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渴了她吃雪,饿了她也吃雪,衣服已经破破烂烂,她的力气和热量离开了她,就一头栽倒在地,她知道她不能昏迷,爬也要找到诅咒神殿。
前面有一个一米多高的似乎是山神庙之类的砖头建筑,先避避风吧,睡一觉之后起来继续找。她不知道她睡着了可能就永远醒不来,她只想先爬过去再说。她几乎是用尽了最后力气的在爬,她的脑子里嗡嗡的叫,她感觉眩晕的光彩里有蝴蝶忽闪忽闪陪伴着她,她也感觉到那个小庙越来越大,甚至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扶起了她。
我要去诅咒神殿!说完这句话,她才放心地昏了过去。 都别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