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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昏的时候,大雨停了下来。
我从床上爬起来,目光透过门窗的玻璃,呆呆的看着世界的泥泞。
“咕噜!”
肚子叫了一声。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大黄。”
我喊了一声。
大黄不知道去了哪里,房间里除了我的孱弱的呼吸,再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从床上爬下来,低着头,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只鞋子,那只鞋子,早就被泥浆弄得湿透,我穿了一半,又斐然放弃。
穿了一只鞋子的樱花,跟不穿鞋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我将鞋子甩开,光着脚丫去寻找食物。
米缸、饭碗,锅盆,都空空如也。
我走到门边,推开掩了半扇的门,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在院子里站了半天,我穿过空荡荡的院子,向着街道上走去。
如果说,毒品打败了我的骄傲,那么饥饿则打败了我的尊严。
看吧,一直自愈勇敢的樱花,自愈不同常人的樱花,也不过是这样的一个生命。
堕落在泥水里,卑微的如同一只狗。
天空还有厚厚的乌云,西方的天空上,风起云涌,微微透着一点亮蓝,太阳努力着,却始终无法挣脱乌云的撕扯。
街道上空无一人。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有一丝饭香。
走到阿婶门前的时候,我稍稍停下了脚步,阿婶的大门半掩着,透过门隙,能看见袅袅炊烟。我咽了一口唾液,努力的扭转身子,继续往前走去。
如果,我是一个疯姑娘,说不定我会冲进去,抢一点食物出来。
但人就是如此滑稽,明明已经不名一文,偏偏还顾忌一张脸皮,不肯丢。
现在的巴彦淖尔并不算大。
我从阿婶的家门口一直向前,顺着泥泞的街道,走过一条街,再走过一条街,一小时后,我走到了一条小溪的木桥上。
很多年后,这条小溪成为了巴彦淖尔的护城河。
那时候的夏天暴雨后,爸爸带我来捡过鱼。而此刻的河面上,空空荡荡。
污浊的河水,夹杂泥沙,滚滚向前。
一阵寒风吹过,我缩缩肩膀,在木桥上蹲下来。
“咕噜,咕噜。”
伴随着肚子的抗议声,我一遍遍打量着周围。
若是这时候,有一尾鱼从河中跃出来多好,若是这时候,再来一场暴雨多好。
不过,对于我来说,都是奢望。
天渐渐的黑下来。
不一会儿,四周就变得苍茫起来,空气中,像是翻滚着无数黑色的小虫子,那些小虫子张开嘴巴,一点一点吞噬着天空。
不一会儿,世界就变的灰暗下来。
而那些灰暗,铁桶一般,将我紧紧包围起来。
就在这时候,远处一个人影从暮色中穿越出来,他快步的走着,走到小溪边上的时候,将手中的一个袋子扔进了一个垃圾桶里。
他并没有发现我,匆匆将垃圾扔掉之后,转身向着来路走回去。
片刻之后,我豁然站起身来。
那个垃圾箱——
我打量一下周围,黄昏的巴彦淖尔,没有任何的人迹,整个城市仿佛陷入了睡眠。
我快步的走到垃圾箱旁。
一股腐臭的气息钻入鼻孔,令人作呕。
但我还是快速的翻找起来,这里,是最有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
一个个的塑料袋,被我从垃圾箱里重新翻出来,我将它们解开,像是一只饥不择食的狗,或是一只饥肠辘辘的鸡。
果然,在我翻到垃圾箱中间的时候,我找到了几个半馊的馒头。
那些馒头上,早就长满了黑色的斑点。
但是,我没有任何犹豫,就一口啃了下去。
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啃了半截馒头,我的身上才有了一丝力气,我停下来,将剩下的几个馒头塞进口袋里,做贼一般,从小溪边退回来。
等到我啃完手中的馒头的时候,我也重新回到了家门口。
我再次回头打量一眼,并没有人跟在我身后,我这才豁然推开门,闯进去,再翻身将门关闭。
“呼!”
我倚在门上,松了一口气。
“呜呜!”
就在这时,大黄从院子的角落里跑了过来,看见我,它不停的摇着尾巴,口中呜呜着。
“大黄。”
我咧咧嘴。
大黄看着我,黑暗中,眼眸清澈。
我想起来口袋里还有几个馒头,急忙掏出来,想了一下,掰了半截放回口袋里,将剩下的半截递到大黄嘴边,“大黄,你饿了吗,给你。”
大黄凑上来,在馒头上嗅了半天,然后呜呜一声,却不张嘴。
僵持半天,大黄始终不吃,我有些生气起来。
“大黄。”我蹲下来,“你不要挑食,只有好好吃饭,才能活下去,你知道吗?”
“呜呜!”
“大黄,你要是再不吃,我就生气了,你要知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馒头的。”
“呜呜!”
“大黄,你要是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都说狗不嫌家贫,你看看你,这么傲娇。”
“呜呜!”
……
跟大黄僵持了半天,它始终也不听话,我只好带着它重新回到屋子里去,想起来还有半根蜡烛,我找到火柴点燃。
豆大的光芒在房间里亮起来。
灯光飘摇着,将房间里的一切照出来轮廓。
就在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我的两只鞋子竟然都放在床边上,上边依旧沾满了污泥,但却摆放的整整齐齐。
我的思绪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黄,这是你给我找回来的鞋子吗?”我奔过去,将鞋子拿起来,“谢谢你,大黄。”
“呜呜!”
鞋子上的污泥已经半干了。
我将那些半干的污泥用手扣下来,鼻子微微发酸。
在很久很久以前,它是爸爸给我买来的礼物,那时候,我根本不舍得穿它,一直期望在见到巴豆的时候才穿给他看。
然而,现在,巴豆没有见到,鞋子却已经这样旧了。
我返回身,走到房间的水桶边,舀半盆清水,将鞋子浸进去,慢慢洗刷着。
等到露出鞋子本来面目,我才将鞋子晾到了窗台上。
但愿,等到太阳出来,它依然光鲜亮丽,一尘不染。 时间折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