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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静悄悄的，李昂跟雷霆坐在前面，一言不发。
我跟喀秋莎在后面，我摸着自己的脸，竟然在回味那个老东西扇我的那几个，也可能是十几个巴掌。
“你变了，苏辰。”喀秋莎居然还叫我这个名字：“如果在以前——”
“苏辰已经死了。”我冷冰冰的打断她，看向窗外：“当时跟苏长一起死在爆炸里了。”
喀秋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我注意到李昂通过后视镜偷偷看向我这里，我看向他说：“你是不是该跟我们说些什么呢？”
“哼。”李昂掏出烟盒给自己点燃了一只香烟，然后说：“我以为贝尔兵团长都跟你们说了。”
“我为了捞你出来可是挨了那么多耳光呢。”
“切——司机，去个地方。”
“这是——”
“平民区，你叫它贫民区也可以。”
我跟李昂靠着车子，吞云吐雾，看着面前的几个没有枪高的孩子撒欢似得疯跑，不时向我们这里投来好奇的目光。我扭身敲了敲玻璃，问坐在车子里看文件的喀秋莎说：“兜里有没有糖？”
喀秋莎摇摇头。
李昂走过去，抬手将那几个孩子招呼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果分给他们。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看着李昂淡淡的笑，看着孩子纯真而惊喜的笑脸。心中无悲无喜，因为我知道，这样的小孩，这座城市里还有成千上万个。
分完了糖果，李昂将手一摊，将小孩都驱散开，又走回到我的身边。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区而已。”
“不，不一样的。”
李昂说。
“有什么不一样？”
“这里住的都是拾荒者。”李昂深深一口香烟说。我震惊了一下，然后不禁四处打量了一下，的确，这么看过去，这块确实要跟普通的贫民区有些与众不同，四周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标志还有乱七八糟的涂鸦，而且，距离我们两百米的地方就有两个正在抽着烟的治安官。
“跟其他的城市不同，柏菲摩力克的人口一直都没有达到饱和线，大量的城内农田，还有城外农庄需要人去工作，而工作的人，并没有那么多，特别是城外农庄，城内农田的耕种工作总是第一时间就被抢光。而城外面，又太危险，很多人都不愿意去。很多逃避工作的人，他们宁愿跑去富人区乞讨，都不愿意去外面送死。”李昂看向我：“为了解决这种困境，市政想出来了一个办法，你知道是什么吗？”
“抓拾荒者进来，让他们去农庄工作。”
李昂笑着点点头：“数年前，游侠兵团就接受了一项特殊的工作，出城攻击城外的聚居地，摧毁里面的武装，将聚居地里人接到城市里面来，然后将他们送到农庄工作。”
我跟李昂忽然都沉默了下来，我们两个猛吸香烟，仿佛中毒了一般。
“那这些跟你的事情有什么关系？你同情他们？”半晌，我缓缓道，用脚踩灭烟头。
“我也是拾荒者。”李昂同样也抽完了自己的烟，但是却没有踩灭，一直拿在手里，双眼无神，仿佛陷入到了巨大的回忆之中。
“什么？”我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故事。
“严格意义上说，我叫贝尔兵团长一声父亲都不为过。我从小就出生在外面的聚居地里面，大概十几岁的时候吧，记不清楚了，快成人的的时候，那个时候，被叫出去执行任务，因为不能够吃白饭了，必须去体现自己的价值才能够在聚居地里活下去。”
我点点头，聚居地的规矩向来如此，可能也因为那个时候的李昂还是个小孩子所以会得到照顾，如果换做个大人，早就让他自生自灭了，小孩子可能还有一点发展价值，还能够得到分配的任务。
“说来可笑，那次带我出任务的人是个二把刀。对于局势的判断非常糟糕，直接导致我们一行十个人被感染者围困住，那个时候，贝尔兵团长还没有正式退位到文职，依旧在前线带兵，出外勤。就是这么狗血的剧情，仿佛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们一行人被贝尔兵团长救了，那个时候他问我，小子，想不想跟老子一样？出来行侠仗义，行走江湖？”
我忍不住笑出来，没有想到兵团长以前还挺侠气的。
“就这样，我被带进了兵团里，没有进学院，兵团长亲自调教我，跟学院同样的时间，三年，三年之后我顺利的拿到了正式游侠的徽章，兵团长直接将我提拔当了兵长，带的兵，就是当年跟我一切出行动的那些人，当然了，那个领头的兵团长并没有收他，但是还算有一点点能力，就让他进后勤班了，不过么，他也应该感到幸运，没有跟我，救了他一命。”
“发生了什么？后来？”我的心中有一些些不好的预感。
“抱乱。”李昂的嘴里轻轻吐出这这个词。（这个不是我打错了，而是怕敏感屏蔽，大家自行感受一下就好。）
“前面讲过了，因为这种移民政策不是完美无暇的，虽然被移民进来的拾荒者有了工作，但是他们的生活环境没有改善，收入已经很低，很多人依旧吃不饱饭，而且，出去外面农庄工作的人的生命安全得不到非常完善的保障，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一场事故中被点燃了。”
我忍不住又抽起烟来。
“那是一次规模并不大的尸潮袭击，农庄撤离过程中，因为要装载粮食的原因，很多出去务工的人，并没有被带回来，还有很多人半途就被踢下了车。”
“无论过了多久，这种差别依旧存在人们的心里，明明大家都是同样的人，但是却硬生生有了差别。”
“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传回了贫民区后，直接引爆了拾荒者心中的愤怒，大规模的抗议行动出现了。因为正好赶上尸潮攻城，所以，城内的军力并没有太多，大多都是治安官，因为我是拾荒者出身，所以兵团长就叫我带队来压阵。”
“治安官那边的高层都被调到中心区，外围没有特别大的官，严格算起来，那个时候，我是最大的长官，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六级游侠，而且拿到了青铜称号。”
“抗议的规模要比我想象的大，治安官派出的队伍不足一百人，因为他们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能够演化到这种地步。面对上千人的抗议队伍，游侠跟治安官加起来才勉勉强强超过三位数的我们，可能是压制不住的。”
“那个时候，治安官那边的带头人就是今天修斯准将的儿子，他对于局势的判断要比我清晰很多，他直接就提议，暴力压制。而我，因为自己的出身的原因，并不愿意看见流血事件的发生，凭借自己的官职硬硬生生命令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去跟抗议的人交涉。”
“但是我——”李昂顿了顿，露出了心酸的苦笑，我没有想到一个当时那么强硬的男人此时看上去会那么的落寞
“我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无论我如何劝说他们，都无法浇灭他们的怒火，只会让他们越来越愤怒，终于——”李昂用力吸烟，仿佛是要将所有的空气将吸进肺里，再将所有的浊气都吐出去。
“冲突还是爆发起来了。”
“后来的事情，那个修斯也说了，游侠死了八个，只有我苟活了下来。”李昂卷起自己的袖子，小臂上两个伤疤：“两箭，本来是瞄准我的心脏的，但是被我挡下来了，我的部下为了护送我出去，都阵亡了。”
“那是柏菲摩力克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平民冲突事件，士兵的伤亡达到了几十人，平民伤亡达到了上百人，最后军士部队直接出动，才弹压住了这次大规模冲突。作为当时在场的最高长官，指挥不力，造成游侠兵团名誉大损，治安官损失惨重，而且还死了一个高官之子，按道理来讲我是必死的，但是兵团长硬生生的保住了我，只不过被发配到了文职机关。”
“那之后，这里就被监管了起来？”我问。
李昂点点头：“治安官们全天监视这片区域，而且，原本被移民进来的拾荒者都是分散在各处的，出了那一档子事情之后，都被集中到了这里，而且，生存的条件更加艰苦。”
“为什么做这些事情。”我才发现，我跟李昂两个已经抽完了整整一包烟，一地的烟头，喀秋莎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着了，雷霆也靠着椅背，估计在闭目养神。
“我是游侠，也是拾荒者。我，更希望，原本就属于一体的人们，能够相互理解。”李昂轻声说：“人活着，总要带着什么梦想不是吗？我的梦想，就是让城里的人，城外面的人，相互理解。”
我没有想到那个嚣张跋扈的青铜游侠能够有这么温柔的想法，相互理解，多么美好的词语啊。
如果真的能够相互理解，是不是，苏长也就不会死了？
我默默地想。 高墙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