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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她竟将砂锅里的粥一扫而空了,瞧着那架势竟要将锅给咬两口,便将自己的碗往她的面前一推,冷然道,“本世子没胃口,你吃了罢,省的跟饿死鬼投胎一般。”
毕竟是他吃过的,连枝儿无论如何也不想吃,只低声道,“多谢世子殿下。奴婢不饿了。”
他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声音一下子变得森冷无比,“滚。”
连枝儿正要出去,却听他阴森森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的身后,“拿着你的碗筷丢出去,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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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连枝儿匆匆忙忙的跑回去的时候,却见众人果然都起来了,孙嬷嬷果然在屋外点卯了。
刚巧已经点到她了,孙嬷嬷叫了两遍却无人应答,便不由得面露怒意,“这烂蹄子又去哪里厮混去了?”
连枝儿忙跑过去,“在。”
孙嬷嬷见她自己从后面跑进来,脸上隐隐已有怒意,“你去了哪里?”
珍盈正站在人群里,“嬷嬷要好生的审审她,昨天晚上她一宿没有回来,谁知道去做什么?若是做出了逾越规矩的事情,定要好生整治她才是。”
孙嬷嬷满脸怒意的拎着鞭子过来,不由分说的将鞭子一甩,落在了她的棉衣上,旋即她闷哼一声。疼的她瘦小的身子微微的一颤。
“青栖现在已经不知生死了,你倒是还不长记性,我有的是法子能让你说出来,只怕你这瘦弱的样子经得经不住我这苦刑。”
连枝儿自知今日难逃此劫,但若是将阮禄交代出来,那男人又岂能会放过自己,便咬定了牙关,死也不肯说出来。
“嬷嬷,我今天早上的时候瞧见她出去了,说是要出去透透气。她昨晚一直都在的。”从人群中站出来的却是单翘,她声音里让人毋庸置疑的坚定。
孙嬷嬷知晓她是个自成一路得性子,从不与旁人多说一句话,今日竟不知为何要帮连枝儿说话,便也懒得计较,只想着尽快息事宁人,也不再理会了。
孙嬷嬷这才分派好众人今天的活计,等要走的时候,又转过身来,说,“这几日要从你们中间选出四个人来,去给世子殿下做丫鬟,以后各位姑娘们若是有出息了,还请提拔提拔我这老婆子才是。”
等她走后,这些女子跟炸开锅了似得,只欢喜的跟什么似得,只要能给人阮禄做丫鬟,整日不必做那些累人的事情也罢了,若是得了世子的青睐,将她们救出去也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事情而已。
连枝儿并未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她只是想着熬过这几日,便与阮禄再无任何的关系。
她正要出去忙自己的事情,珍盈一把挡住了她的去路,只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心思,昨晚分明你没有回来,但我告诉你,世子殿下那里我一定是要去的,你若是敢碍了我的路,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连枝儿声音很淡,“我只是想保住性命,你想要的,却未必是我想要的。”
等众人离开之后,却见单翘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只慢慢的道,“你为何不想成为他的侍婢?有些东西原本是你的,便是想逃也逃不掉的,只会越陷越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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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连枝儿只得又悄悄的去阮禄的院子里,却见福双正在外面提着羊角灯等着她,似乎等了很久了,他身上狐裘领子上凝着厚厚的一层雪馓子。
“姑娘可算是过来了,世子殿下等了您很久了,怎么今天这样的晚?”他有些担忧,忙低声悄悄儿的道,“你一定要好生的哄一哄,天下的男子谁不爱听奉承人的话。”
连枝儿不置可否,一边跟他并肩而走,一边问道,“青栖最近如何了?”
“这些时日我都好生的照顾着,世子殿下每日赏给的馒头我也都送过去了,我还趁机塞了些肉食,这些时日我又给了几床厚厚的被子,这些时日不过是多受些苦而已,性命却是无虞的。”
连枝儿这才松了口气,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只问道,“给世子殿下选奴婢的事情可是你的差事?”
福双笑了起来,拍着胸脯自顾自的保证起来了,“放心,姑娘是头一个待选的,便是旁人争破了头,也不碍姑娘什么事情。”
连枝儿心下一紧,忙道,“别选我。”
福双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她会放弃这样好的差事,有些狐疑的问,“姑娘不想过来吗?”
连枝儿不假思索的说,“不想。”
此时两人却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那风雪中的梅花树下,两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楚之后,才发觉正是阮禄。
两个人顿时心中忐忑不已,也不知适才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却见他的脸色极为阴寒,连声音也是极冷的,“怎么这么晚?”
“今早上险些被人瞧见,只得等着众人走了之后才能来的。”她慌乱的解释着,目光中无不是对他的畏惧。
阮禄冷哼一声,只径直的往屋内走,连枝儿只得在他的身后跟着,因他走的很急。她只匆匆忙忙的跟在他的身后,不一会的工夫,便累的气喘吁吁的。
等连枝儿进了屋子里,却见屋内的桌子上竟摆放着满满的一桌子饭菜,虽已经半凉,但却是大鱼大肉的,那香气直扑上来,似乎勾魂一般,却见她的眼睛直直的瞧着。
就在这时却听她的身边传来了一声轻咳,阮禄悠悠的声音传来,“既然想便过去,瞧你那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连枝儿有些狐疑他不会这么的好心,生怕他又在背后算计着什么,只舔了舔干裂了的唇角,“奴婢怎敢觊觎您的东西!”
阮禄冷笑,“只怕你现在还在饿着肚子罢,本世子可不希望你再次昏倒,你是本世子用一个馒头换来的,可不能浪费。”
连枝儿自然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羞辱之意,这些时日的浸染之下,反倒自己豁达了。
她也不客气,只坐在桌前,也不用碗筷,左手抓起一只鸡腿,右手攥着一个油炸的酥鱼,只饿狼似的啃了起来。
刹那间满桌子的碗碟一片凌乱,风卷残涌似的很快便吃的见了底,而她嘴里的东西竟来不及细细的嚼,便吞咽了下去。
阮禄一直在瞧着她。脸上多了几分的嫌弃之意,忽然冷笑道,“郡主,看来您真的是受了不少的苦楚啊!”
整整三年未曾有人这样称呼过她了,满嘴的荤腥噎在喉咙里,半晌才费力的吞咽下去。然而她连半点的食欲也没有了,只是低头瞧着那油腻腻的手,不发一言。
阮禄的眼睛在火烛的照耀下散发着异样的光泽,他也不理会她的黯然心伤,自哀自怨,冷笑道,“吃完了便将东西都收拾下去,难道还等着本世子去弄不成?”
连枝儿这才将按一桌子残羹冷炙收拾好,然后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站了一会子。
冰冷的风顺着她的喉咙灌进她的腹中,只觉得腹内胀得生疼,不断的往上翻涌。
她才站了一会子,才进了屋子里。
阮禄已经沐浴更衣了,见她进来,也懒得再跟她费话,只走过去将她大横抱起来,便十分蛮横的将她扔到了床榻上。
连枝儿原本腹内便难受,被他这样猛地一丢,只觉翻涌的更加厉害。
而就在这时,却见他的唇已经凑了过来,连滚烫的呼吸也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了。
她下意识的狠狠一推,阮禄不曾防备,竟往一旁踉跄着退去,等站稳脚步之后方才怒道,“你疯了不成?”
连枝儿却顾不得解释,只捂着嘴便往外面跑。才推开门,便往雪地里搜肠刮肚的吐了出来。
阮禄也追了过去,见她吐得脸色惨白,越发的显得惨白羸弱,便难得的起了几分的善心,亲自捧了滚滚的热茶过去,让她漱口。
很快那半吊子的大夫福双又被喊来了,他这次诊了脉,良久才万分笃定的说道,“姑娘饿了太久,吃东西也得循序,每日清汤寡水的吃着,这一顿大补,便是铁打的肠胃也受不住了。”
福双也不知从哪里搜罗来了一些药,只给连枝儿熬好了端了过来,黑魆魆的一碗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连枝儿只得捏着鼻子勉强的喝了下去。
那福双果然是个心细的奴才,还寻了两颗蜜饯来,连枝儿只含在嘴里,才觉那苦涩的味渐渐的散去了。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世子殿下明日须得配些药过来,若是我有了身孕,可如何是好?”
他冰冷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刹那间她竟觉得四肢百骸都在发憷,他竟在恼怒,这让她不由得想起来那日在父亲和兄长的棺椁前,他亦是用这样的目光,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那场噩梦纠缠了她整整三年,如同埋在心底针,随时都戳的她鲜血淋淋。
他慢慢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为何你不想要本世子的孩子?就这般的不屑吗?还是一心只想着给那个男人生子?”
连枝儿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好似永无休止的沉沦,“奴婢自己已经够苦了,何必再拖累一个孩子呢?”
阮禄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底的怒气也似乎渐渐的消匿了。
这晚阮禄并未碰她,而她吃完药之后,腹中的疼痛并未全消,只发起热来,浑身滚滚的汗珠,直挨到了下半夜,便觉身子恢复了几分的力气。
她正睁着眸子,却听外面隐隐的有扣门声,声音不大,却足以惊起了她一身的冷汗。
隔着纱幔和遮挡着的屏风,连枝儿清楚的瞧见门外有一个黑沉沉的影子。
阮禄也已经醒了,只随手将压在被子上的狐裘披在身上,一边起身,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安慰她。“无妨,接着睡罢。”
说完他起身点燃烛火,漆黑的屋内这才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他走到门口处将房门打开。伴随着冲进来的冷风,一个中年男子进入了屋内,却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来了!”阮禄的声音里没有半丝的波澜,好似早就料到了他会过来。
“微臣张琨今夜不请自来,只求世子殿下能救一救河道两岸的百姓。”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账簿来,举到了头顶处,“这便是微臣从孙升那里偷了来的账目。这便是他这些年贪赃枉法,私吞修河缮款,中饱私囊,城中那些卖砂石铁具的大都被他所控,皆暴利卖给官府,以至于年年河堤冲垮,百姓流离失所。”
阮禄只慢慢的接过账簿,只草草的看了一眼,旋即冷笑道,“难怪本世子查不出什么。原来竟藏着两份账目,好厉害的孙监工,竟将所有人都勾结到一处去,难怪人人都帮他从朝廷里要银子。”
连枝儿在这已有三年有余,亦是听闻过一些风声的,只听人说这一车子的砂石竟卖的比一车子的谷米还贵。即便再修缮,绝堤之事却时常发生。
那些京城派来的官员,无不被孙升等人贿赂,只回京禀告太后之后,便又有淌海水似的银子送过来。
她昔年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郡主,哪里懂这些事情,只听闻了也全部放在心上,她在意的是何时能大赦天下,放过他们这些流放之人。
连枝儿透过纱幔和屏风,隐隐的瞧见阮禄的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噙着讥讽的笑,“竟不知这孙升连着的究竟是京中那一棵大树,凭借着他也不敢弄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微臣想着,只怕是施家父子了。”那张琨不假思索的便说,“谁不知道那孙升是施太傅的门生,昔年不知搜罗了多少的字画给施染。”
连枝儿只觉气血上涌,只披了一件披风便冲了出去,转过屏风,急道,“不,施染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不染尘埃的人,怎么会贪图这些财物,想必是你们弄错了。”
那张琨也不成想屋内竟还有女子,不由得大惊失色,也不敢去看。
阮禄冰冷的脸转了过来,如尖刀利刃的目光刮在她的脸上,声音里也带着不悦,“退下。”
微弱的火光将她的脸色照的极白,漆黑的眼底却尽是凝重,好像是守护着自己最重要的小兽,连张牙舞爪的样子也显得那样的拙劣可笑。
连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不由得苦笑一声,却转身去了窗户旁的软榻上,怔怔的出着神。
阮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声音里带着清冷。“你既将罪证交予本世子,来日本世子定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只是如今本世子自身难保,亦不能护住你的性命,来日回京中之后,本世子定会启禀皇上,想必大人定会流芳百世的。”
那张琨倒是一条真汉子,只咬牙道,“只要能杀了这些贪官污吏,微臣死不足惜。”
阮禄的脸上亦有几分的动容,只深深的拜了一下。
连枝儿坐在窗户下,寒风透过缝隙吹在她的手背上,那上面的冻疮如被猫儿舔舐一般,又痒又疼。
张琨已经出去了,连枝儿只感觉周遭越来越压抑,便抬起头来,看着面色冷然的阮禄,却没有了往日的畏惧。
他却难得的没有发火,只是冷笑着将手里的账本塞到她的手里,“他清不清白来日自会见分晓。这东西你藏好,若是丢了或是你给了旁人,本世子便第一个要了你的脑袋。”
连枝儿捧着那账本只觉得十分的沉重,却见昏黄的火光下,阮禄微微的眯着眼睛,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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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连枝儿便被派遣去山上砍柴,此时已经大雪封山,鸟兽都躲在窝里不敢出来,谁还敢上山。
若是不小心从山上跌下去,不摔死便得断了手脚的。
连枝儿已经习惯了这些最累的活计,只是昔日里尚且有青栖陪在她的身边,如今倒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谁知她正在一棵松树后面捡着枯枝,却见遥遥的从山下走上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孙监工,而身后的奴仆却拖着一个鲜血淋淋的人,那人垂着脑袋,似野狗一般被人作贱,竟也不知是生是死。
连枝儿吓得捂住了嘴,忙吓得躲在了松树后面,又将背篓被悄悄的藏起来了。
她身量小,那些人从他几尺外经过也不曾发觉她的存在。
然而这些人却停在了悬崖边上的空地处,离着连枝儿只有十几丈远,连枝儿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做的一切。
很快那些恶奴将拖着的人扔下,然后抓了几把冰冷的雪扔在那人的脖颈在里,那人才慢慢悠悠的转醒。
连枝儿还是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辨认出就是昨日给阮禄送账目的人,阮禄说过他的性命堪忧,看来这孙监工果然是急了。
叛徒,竟将账本偷走,还不快拿出来?”孙监工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来,几乎发狠的将自己的脚狠狠的踩在他的手上,“你跟了本大人这么多年,没想到竟包藏着这样大的祸心。”
“张琨倒是一条真汉子,只吐了一口血沫子,“狗贼,你害了那么多条人命迟早会遭报应的。”
说完他自知自己今日难逃一死,活着也不过是白白的受罪,便疯了似得站扎着站起来来,一头碰死在了身边的石头上。
顿时鲜血横飞,无暇的雪地竟被染透了。
那巨石离着连枝儿只有三丈的距离,温热滚烫的血溅到她的身上几滴,她惶恐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生怕自己发出半点的声音来。 脂正浓,粉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