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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第二日的时候,剩下的众人都被叫了过来,只说每人要给世子殿下做一道菜,要是做得好的,便可以留下来。
众人皆以为自己没有了希望,不成想竟有这样的机缘。只在厨房里费心费力的做菜,只恨不得做出皇帝的御膳来。
大家都不知阮禄的喜好,但想着他那样出身奢靡之家的人,往日在京中大鱼大肉的惯了,这些时日在这里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楚,便只拼命的往荤腥之物上盯,几乎争的是头破血流。
连枝儿也懒得理会,只有肉丝炒了土豆丝。
而连枝儿在北凉之时,整日骑着马儿游荡,也不带着侍从,三两日不回王庭也是经常的事情。在外面她是什么都会,尤其是做菜的工夫,便是那路边的野菜,她都能挖出来做美味佳肴。
她生怕阮禄会选上自己,便故意多放了些油盐,但毕竟底子在那里了,即便费尽心机,但卖相却实不错。
那些已经做好的人,忙不迭的将饭菜给端了上去。
连枝儿正犹豫着要不要重新做的时候,一转身却听见身边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她回过头来,却见竟是小雯低头痛哭,原来她精心准备的炸鹌鹑竟做坏了。黑乎乎的一盘子,竟像是几个铁疙瘩似的。
连枝儿端着自己的土豆丝过去,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咱们换一换,如何?”
小雯听了这话,喜不自胜,忙接了过来,生怕连枝儿会反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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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名女子依次候在一旁,而阮禄不紧不慢的坐在桌子前。瞧了一眼六道菜,幽暗的眸子里似乎流动着什么。
却见他修长的手指攥着手里的筷子,众人皆悄悄的抬起头来,只屏住呼吸,只乞求着他的筷子能停在自己的那道菜的面前。
青栖正侍奉在他的身侧,却俨然一副主子的架势,不等阮禄发话,便自己气势汹汹的道,“这炸糊了的东西是什么,也配端上来碍世子殿下的眼,还不快丢出去。”
连枝儿重重的松了口气,正要上前去端着盘子,赶紧躲出去的时候,却见阮禄的筷子停在了那炸鹌鹑上,然后用力一夹。
那小雯也真是厉害,那鹌鹑硬的跟砖头似的,他如何能夹的动。
阮禄的眉头紧紧的皱了一下,然后长长的舒了口气。
然后众人亲眼看见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却见尊贵非凡,非醴泉不饮的世子殿下,竟用手抓起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然后细细的品了一口,满脸坦然的说,“这盘不错,做的人留下罢。”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世子殿下的口味竟是这般的耐人寻味。
连枝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旁人哪里敢将这样的一盘东西端上来,只有她这个一心要远离阮禄的人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终于认命的走了出去,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磕了头,“谢世子殿下。”
而就在这时,那小雯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却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殿下,这道菜是奴婢做的,是连儿非要换的,那土豆丝才是她炒的。”
连枝儿颇为感激的道,“奴婢不敢隐瞒,正是她做的。”
“哦?是吗?”阮禄的声音里不辨喜怒,却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土豆丝,尝过之后,然后用无比坦诚的声音说,“这般可口的土豆丝,只怕连神仙也做不出来的,以后你便留下罢。”
究竟多么好吃,能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阮禄说出这般的话来。
说完他也不瞧众人的神色,转身出去了。
众人还在瞠目结舌,却忙过去捏了一条土豆,放在嘴里只觉咸的人喉咙里直冒火,而那炸鹌鹑更是苦如黄连。
大家这才明白,世子不过是在睁眼说瞎话而已,而他却偏心到如此的境地,只为了留下连枝儿。
而青栖也清楚的明白,只以为阮禄是为了她昨日的话,不成想他竟这般的放在心上,顿时满心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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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要去侍奉阮禄,自然是要搬去他的院子的。
连枝儿回去收拾自己的被褥的时候,剩下的那些女子无不羡慕嫉妒的看着她,只酸溜溜的说了些话。
而她却没有半点的欢喜之意,只麻木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青栖却满脸欢喜帮她来收拾,只一心说着阮禄的好处,在她的心中,阮禄俨然成了一个神诋一般的人物了。
然而就在连枝儿将手伸进那枕头缝隙中的时候,却触及到了一片的冰冷,没有那滚烫的温度。
刹那间她心冷了半截,额头上满是细汗,然后竟用细白的牙齿死死的咬住那枕头,硬生生的用手将那麻布拉扯断了。随着她牙齿上的鲜血淋淋,却见那落下的的发黄的棉絮里根本没有任何的东西。
连枝儿彻彻底底的慌了,就好似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从她的指缝中溜走了,这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却还是被她给弄丢了。
她的眼中通红一片,然后上去死死的扯住其中一个女子的肩膀。声音里也带着几分的凄厉,“东西呢?东西在哪里?”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的模样给吓到了,那女子忙道,“你胡说什么,我可没有拿你什么东西。”
青栖这才想起来自己将她的玉佩给了珍盈,这几日被关起来,又偏巧经历了那样多的事情,竟全部都忘记了。
她忙将连枝儿拉到屋外,用满是愧疚的声音说道,“告诉你可别恼,你的那块玉佩我给了珍盈了,我只想着跟她换一件衣服……”
她的话尚未说完,却见连枝儿已经冲着阮禄屋子里方向跑了过去。
珍盈刚添了一盏碧螺春茶,只泡了几遍出了色才端过来给阮禄。
阮禄却正埋首在桌案前写着字,珍盈瞧着他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的悸动,只想着能侍奉这样的人,竟是这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他的头上的伤口尚未痊愈,只用纱帛包着,隐隐的还渗着血,而他却浑然未觉的模样。
“世子殿下请用茶。”她用娇滴滴的声音说,然后用双手将茶水给奉了上去。
阮禄并未抬眼,正伸出手去接茶,却见屋子的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然后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踹他的门,霎时他怒不可遏,只抬眼瞧过去,却见连枝儿发髻松散。衣服皱巴巴的,唇角上隐隐的还有血迹,连额头上也满是汗珠儿。
他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头的怒意也消减了大半,难得的带着几分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然而连枝儿却连正眼也不曾瞧他,径直的走到珍盈身边,一把死死的拽住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把东西还给我!”
珍盈有些不知所以,但被她猛地一扯,手里的茶却落了下去,连同着茶碗,一并全部落在了阮禄的衣衫上。
阮禄气急之下将手里的狼毫猛地摔了出去,溅起来的墨汁弄得三人身上都是,他的喉咙微微的动了动,声音带着几分的寒意,“真是反了。”
连枝儿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竟做出了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情,竟在拔了老虎的胡子了,可阮禄哪里又是好惹的,忙倒退了几步,跪在地上,“世子殿下恕罪。”
珍盈也吓得六神无主,也跪在阮禄的身边,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此时听到动静的福双也匆匆忙忙的赶来,瞧见屋内三个人狼狈的模样,心中怀疑莫不是三人打架了不成?
“世子殿下。这是怎么了?”福双忙过去,拿出帕子替阮禄擦拭起来。
阮禄站起身来,眼中露出森冷的光来,只瞧着连枝儿,“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说出来本世子便饶了你。”
连枝儿深吸一口气抬头道,“没有。”
“那就一并出去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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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枝儿与珍盈跪在雪地中,冰冷的风刀子似的往他们的身上刮着。
她已经问出了那玉佩的下落,青栖只赶忙去找赵鬃去要。
珍盈气的脸色惨白,只怒骂道,“你发什么疯,不过是个玉佩而已,竟那般的重要吗?”
连枝儿瞧着远处落在枯树上的斑鸠,拼命的挥动着翅膀,掀起阵阵的雪霰子。三年来她一直想着施染,却发现自己竟忘记了他的样貌,只记得他是那样纤尘不染的人。
而她与他曾有过那一夜的缠绵,而他明明答应过要跟着她一起去北凉的,可他却失言了。
倘若不是他。她现在一定在北凉,或许已经嫁给北凉的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相夫教子,潦草的过完一生。
阮禄站在窗旁,雪光透过窗棱照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脸却越发的显得冷凝。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那单薄的人影上,却见她摇摇晃晃的跪着,好似随时都能被风刮跑了似的。
这让阮禄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身着北凉的裙子,头戴流苏帽子,好似天边的朝霞,那般的璀璨夺目。
站在一旁良久的福双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奴才已经悄悄的问过了,是那珍盈拿了连儿姑娘的一块玉佩,连儿姑娘急着跟她要呢,这才冲撞了您。”
“福双,有件事要问你。”阮禄的脸色很平静,让人猜不出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奴才一定知无不言。”福双将自己的胸口拍的砰砰作响。
“你若是女子,是愿意嫁给本世子还是施染?”
福双一听这话,也来不及多想,只有由心的道,“自然是要嫁给世子殿下的。”
“哦?”阮禄挑了挑眉,眼底有了一丝的波澜,“为何?”
“论身份,您是长公主的嫡子,身上亦是有皇室的血脉。论地位您是世子。而他不过是个大学士而已。”福双越说也激动,只恨不得自己变成女子,嫁给阮禄,“最重要的金银财帛,咱们公主府砖缝里的钱扫一扫,都能抵得上他十辈子的俸禄了。”
阮禄点了点头,眼中终于有了一丝赞许的神色。
然而福双却不知死活的接着道,“世上也只有奴才这般的想了,但在那些女子的眼中。施公子才是最想要嫁的,他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辈子都让人可望不可得的存在。”
阮禄语气有些不悦,“那本世子是什么?”
“世子殿下生的再好,也终究是俗世中的人,只整日里算计旁人,争强好胜,殿试上不过被施大人盖过了一头,便一直介怀到今日……”
说话见他竟直揭了阮禄的旧伤疤。霎时阮禄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动了动嘴唇,“滚。”
福双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间将心底的话给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吓得忙赶紧逃,才走到门口,却又听见阮禄阴森森的声音传来,“让外面跪着的那两个回去,本世子瞧着就觉得碍眼,今日也不必她们上来侍奉了,也不必来屋子谢恩了。”
等福双出去将阮禄的话传了,珍盈便揉着冻得麻木的腿,怒气冲冲的走了。
连枝儿还留在原地,等着青栖回来。
福双见她穿的这般的单薄,脸上有几分不忍之色,忙将自己身上的灰鼠褂子脱下来,递给连枝儿道,“姑娘还是披上些罢,您要是冻坏了,世子殿下只怕又要心疼了。”
连枝儿明知他说的不过是宽慰人的话,却还是将褂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只觉身上暖和些。
“青栖的事情劳烦你了。”连枝儿知道他对青栖的心思,但想福双虽是个家仆,但样貌堂堂,为人和善,竟不似阮禄一把飞扬跋扈。
“瞧着青栖心中只有世子殿下,看来我的心思终究是要落空了。”福双大大咧咧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愁容,“我一个奴才又怎么能和世子比?谁又会嫁给我?”
“你为何这般的不自信?”连枝儿急道,“在我心中,一万个阮禄也比不得你,若让我选定会嫁给你。”
“那本世子做主,让你与他成亲,如何?”一个幽幽的声音从两个人的身后传来。
两个人忙扭头去看,竟不知何时阮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个人的身后,适才的话也不知被他给听去了多少。
但连枝儿后面的话不但直呼其名,更是大不敬。
福双只羞愧的脸颊通红,忙道。“奴才怎么敢娶连儿姑娘呢?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觊觎半分。”
连枝儿也只觉悻悻的,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家的闲话,只是他堂堂世子殿下,竟听人墙根,实在是有失身份。
阮禄知道他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娶自己的女人,便冷哼一声,目光旋即又落在连枝儿那件灰鼠褂子上,冷哼道,“这件衣服是是本世子去年赏你的罢?你这样大方的送人,想必根本不珍惜,本世子以后得将打赏你的东西一并收回来了,但凡少了什么,只管拿着你的性命填补。”
连枝儿竟不知阮禄竟是这样狭隘小器之人,忙将身上才穿的暖和的褂子脱下来,递到了福双的手里。
福双吓得紧紧抱在怀里,急道,“您赏的东西奴才都好好的留着呢,万万不敢借给旁人的。”
“退下罢。回去好生的反省。”阮禄的声音虽然冷,但并没有什么怒意了。
连枝儿如遭大赦,忙要跟着福双一并离开,却不料一双滚烫的手拽住了她纤细的胳膊,让她不能移动分毫。
旋即她感觉到身上一沉,伴随而来的却是一阵温暖,却是阮禄将他身上的狐皮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
他俯身替她系着狐皮斗篷上的绦子,神情十分的专注,手上也是十分的温柔。
连枝儿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却见他漆黑的眼底宛若藏着星辰,褶褶生辉,让她忍不住的沉沦进去。若是能得一个男子这般的温柔相待,定会心动罢,可这个女子偏生的是她,她对他只有无尽的恨意。
阮禄又替她拢了拢披散着的长发,却并没有说什么,只转身走了。
连枝儿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错愕,而就在这时,却听身边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她忙转头来,却见青栖站在院内的枯树下,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截树枝子,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那是一种陌生的眼神,就那样幽幽的看着她,如同鬼魅。
连枝儿知道适才的一切定是被她瞧见了,却不知如何解释,却只走过去,急道,“玉佩可拿回来了?”
青栖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好似适才的满身戾气不过是连枝儿的幻觉而已,“赵鬃那样的人,怎么能轻易的给,我好话都说尽了,他却只说要是想要的话,晚上……”
她说完此时眼圈已经泛红了,想必是在赵鬃那里受了不少的气,扯着连枝儿的袖子,“是我不该拿了你的东西,但不过是一块玉佩,以后我会给你更好的,咱们别要了成不成?”
连枝儿却并未在说一句话,只抬眼看着那归巢的斑鸠,她的眸子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的消散在寒风之中。
“无论牺牲什么,我都要找回那件东西。”连枝儿抬起眸子,眼底却尽是苦涩,“晚上,我去!” 脂正浓,粉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