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下棋?”他坐到江领成的位子,看着面前的棋盘,“黑子是你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梅子嫣的黑棋虽然被江领成的白棋包围,可她在他的包围圈内做了连环劫,有十五手之多,江领成被她中央开花就地活棋。黑棋一活,白棋棋形溃败,江领成再往后下结果也只有投子认输。
“以前我爹逼我下棋手段凶狠着呢,摆个棋局逼我破局,关在屋子里想啊想,想不出来就没饭吃——我都饿怕了,后来,终于偶尔能赢他个两三回。”其实,她又说谎了,实情是她五六岁大了还缠着她娘要一起睡,明明把她赶走了半夜又梦游般地来拍门,她的老爹实在不堪其烦于是把睡不着的她关在屋子里破棋局——她的棋艺就是这样练就的。
“你爹是谁?”把黑白子分开,慕程如话家常地问,伸手捻起一白子,优雅从容地落在棋盘上。
“一个姓梅的老头。”她望着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了然,嘴角笑意淡淡,不假思索地在棋盘上下了一子。
“书法、棋艺还有医术都高超的老头?”
梅子嫣摇摇头,“他不懂医,他的命还是我娘救回来的。”
“会武功吗?”
梅子嫣笑了,笑容灿烂的让他有些眩目,“你看我会武功吗?”
“不会武功却会用毒行医,你的师傅是谁?”
“南海医圣谷木末神僧啊,他求我叫他师傅求了好多年。”
“可是,为何我会查不到医圣谷有个叫梅子嫣的弟子?”他也笑笑,在棋盘上又下了一手棋。
“医圣谷中的弟子一入门便要按字辈重新取名,我是重字辈,叫重鸢。离开医圣谷后觉得这个名字不大好叫,所以就改回本名了。”
听风楼关于医圣谷的消息中的确提到里面有名叫重鸢的女弟子容色过人医术高明,并在两年前出了医圣谷。可是,这并不等于慕程就全信了她的话。
“离开医圣谷后,你去了哪里?”
“东庭京城。”
“住在京城宣阳王府里?”他果断地下了一子,梅子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说
“你怎么知道?!”随手也下了一子。
他注视着棋盘,嘴角绽出一丝冷笑,“梅大夫,不,司马嫣然,你的棋露破绽了。”
“司马嫣然”这四字一出,梅子嫣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柿子,你叫我什么?”
“司马嫣然。”他淡定地望着她重复这个名字。
她渐渐敛起笑容,同情地看着他,道“可怜的柿子,刚刚失恋,然后这么快就喜欢上我了吗?”
“谁喜欢你了?!”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下意识的否认。
“要不是喜欢我,干嘛急着把我想像成你的未婚人啊?”她笑道,“你觉得我的言行举止很像出身于王府贵族的金枝玉叶?”她看着棋盘懊恼地说
“果然美色当前人的思维是大受干扰的,柿子,下回你蒙着面跟我下棋如何?我一定能赢你!”
的确,她不像贵族小姐,没有那种矫揉造作自抬身价的弊病。言行举止大大咧咧自然随意,甚至连女孩家爱惜的那张脸也从来是素面朝天。
他沉默的看着她,不想错过她脸上哪怕是细微的不自然的一点表情。
“我的确在王府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不是当金枝玉叶,而是给郡主治病。”
他一挑眉,“郡主有什么病?”
“你真想知道?”梅子嫣瞪大眼睛,随即又平静下来笑着说“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们再过几个月便是夫妻。她每个月肚子都会很疼,应该是她娘亲怀她的时候受了寒,那几天真是疼得死去活来。”
“为什么只疼几天?”慕程不解地问。
梅子嫣像看着稀有动物一样看着他,笑得捂住肚子,说“柿子,女子来月事只有几天呀!难道你连这个常识都没有?”
“梅子嫣!”慕程这时恨不得把眼前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一把掐死!
“你放心,她的月事不调已经被我治好了。”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正色道“我和郡主是好姐妹,不知道柿子介不介意把我们姐妹俩都娶了?”
“好姐妹是吗?”慕程按捺住心底的怒气,“明书,把颜料笔画拿进来。”
门外的明书捧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那就请梅大夫把你的‘好姐妹’画与本世子看看。”
梅子嫣喟叹一声,“柿子,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
他冷眼看她,“你说呢?聪明绝顶的梅大夫,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慕程难道就没有心,难道就不知感应?你对我存有的不是真心,不过是试探而已,而我想知道的,不过就是你的假意背后藏着的目的。譬如棋局,端的只是看最后谁被逼得无路可退弃子投降。下回想要去骗人之前先付出几分真心,不投饵焉能钓得到大鱼?”
默默听完这番话,梅子嫣一反常态默不作声,伸手拿过一张宣纸,然后开始调颜料,落笔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画好了,她轻轻地放下笔,侧身背对着一旁品茶静候的慕程,那身影凝立不动,慕程稍稍抬眼她沉静似水的侧面不偏不倚地落入眼帘,嘴角牵起一丝弧度满是自嘲和无奈。
没见过她这样的神情,慕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却看也没看慕程一眼便转身径自离去。
他起身走到桌子前去看那幅画,让他眼皮无端一跳的不是画中的人,而是白纸上潇潇洒洒写下的一句话
柿子,我不是她,你会不会有一点点失望?
画上的女子巧笑嫣然,面目神态俱与慕程袖中画卷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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