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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殿后,朱诀和周夕去向修真盟的长老们汇报战场的情况,其他人则先被安排在修真盟内歇息,说是等朱诀二人汇报完后,修真盟会根据众人在战场上的表现进行奖惩。
然而岑子越二人在房间里待了不久,周夕就找上门来。
“周姑娘不是去汇报了吗?”江安河不解道。
周夕咬了咬下嘴唇,摇摇头说:“汇报只是递上我们早已写好的玉简,可是长老们又单独把朱郎留了下来……”
她转向岑子越,行了个礼:“岑道友修为高深,这几日相处下来我与朱郎都觉得你与江小友是性情豁达之人,此事与你们说了也无妨。”
岑子越二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也就请她坐了下来,听她讲述了朱诀背负的命运。
“回来之前,朱郎曾与我说过,他会与符清道尊讲明白,他不愿化为一道封印镇住魔界入口,但可以在这场仙魔大战中战至最后一丝灵气耗尽。”周夕的手在茶杯边摩挲,直到茶水变凉。她也没有喝一口的意思。
“这也算是朱郎的自私之处吧,他还是想跟我一起并肩作战。”周夕苦笑一声,“可符清道尊他们不允许朱郎自私,在他们看来,牺牲一人就能挽救万万修士,是件很划算的买卖。”
“的确很划算。”岑子越悠哉地点点头。他在周夕愤恨的眼神中继续说道:“众多高阶修士施压,即便朱道友觉得不划算,他也只能这么做。”
周夕的气势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脸色略显苍白:“没错,这就是我最害怕的地方。我们二人都是出窍后期,在外人看来已是万人之上的高阶修士,但在符清道尊等人面前,却不过是两只随意揉捏的蝼蚁。”
“那你将这事与我二人说了又想怎样?”岑子越问道。
“若是道友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在符清道尊等人撕破脸皮逼迫之时,助我二人逃离这里,便还有一线生机!”周夕看着岑子越的眼神里带着希冀,江安河这种修为不入流的小虾米当然没被她算在里面。
在周夕看来。岑子越在战场上突然出现,救下了一队危在旦夕的修士小队,又不在意修为差距、任由朱诀驱使去诛灭妖魔道,是一个心系苍生、乐善好施的热心人,刚才的谈话他也透露出几分对朱诀的惋惜,因此周夕便请求他能帮助朱诀逃过此劫。
但是岑子越连想都不用想,就果断地拒绝了她:“抱歉,恕我直言,在大乘期的乾元宗宗主面前,你我几人相加也无能为力。”
周夕料到会出现这种回答,她也无法逼迫岑子越做什么,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
江安河看着周夕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师尊,他们只能这样吗?”
“当然只能这样,历史早已注定了。”岑子越见徒弟有些丧气,便摸了摸他的头。
“虽然知道结果,但是如果努力一下能改变这个副本的结局也是好的啊,我就想看他们两人意气风发地站在一起。”江安河也知道自己在说傻话,现实无法改变。
就算他们真的能让副本里的朱诀和周夕继续生活下去又怎样,现实里的周夕也只能一个人孤苦地守在森林里,遥望远处禁锢着道侣的昆仑山脉。
呜,好像理解了以前大学时某些女同学萌上虐心CP的撕心裂肺了。
但他也不可能为了朱诀和周夕就让师尊去对上大乘期的敌人啊,还不止一个,怎么想都是没有胜算的事情。
“也不是不可能。”岑子越思考了一下突然说道。
“啊?”江安河没反应过来,什么不是不可能?
“如果朱诀的确想要逃离这里,我可以出一份力,不会让符清道尊等人注意到我们,只是不能保证真的成功罢了。”岑子越摸着白玉墨扇,笑着问江安河:“这样安河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江安河崇拜地看着师尊,又有点不好意思,按师尊话里的意思,他都是因为自己才愿意出手的,一想到这里,江安河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师尊果然是个温柔的大好人!
岑子越见徒弟被点明了心思有些害羞,便十分自然地继续说道:“若是能得到朱诀自身一份运转完整的灵气。我就能用墨魂捏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朱诀,连假人体内的灵气都不会相差半分,应该可以在他们面前拖延一段时间。”
“至于逃走后该如何躲避追捕,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哇,师尊果然很厉害!
江安河开启了迷弟模式,把自己能想到的夸赞词语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岑子越显然也很受用,笑意更深:“不过这灵气得朱诀心甘情愿给我才行,等再见到他时与他商量吧。”
但岑子越的这个术法最终也没有施展。
因为在接下来论功行赏的宴会上,符清道尊亲自宣布,他的弟子朱诀,自愿以正雷之体,身化魔门,镇压妖魔道。
朱诀站在符清道尊的身后,低垂着头。
隔着一边欢呼一边叩谢朱诀大德的人群,江安河看到了周夕,他想,此刻自己脸上的神情跟周夕应该是一样的,一样的茫然和无力。
周夕再次来到江安河二人的房间:“朱郎拒绝了。”
不久前。他们找到周夕,告诉了她岑子越所讲的办法,让她去找朱诀再商量商量。
“我觉得有些怪异,朱郎的态度很坚决,他铁了心要去镇压妖魔道,怕是符清道尊给他下了什么迷魂咒。”周夕也没有办法,如果符清道尊真的迷了朱诀的心智,那朱诀定不会配合他们的逃离计划。
江安河心情也有些低沉,他问周夕:“那周道长,你要怎么办?”
周夕哀哀地叹了一声:“我什么都做不了。原先想着到了那一天,我就随着朱郎而去,可那又有何用。”
她的眼神幽深缱绻,似在追忆什么,“曾经我与朱郎的心愿便是一起仗剑踏遍这世间的春夏秋冬,等到腻了,便寻一处幽静之所,不理世事,专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实在无趣可找了。就收两个小徒弟,教他们修炼,岂不美哉。”
但他们这心愿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了,修真盟已经定下了朱诀殉道的日子,就在三天后。
“只有三天时间,符清他们是怕夜长梦多。”岑子越虽也感叹周夕朱诀二人之间的深厚情谊,但在他的认知中,朱诀早已是个死人,即便这几日在副本中看到的都是活蹦乱跳的朱诀,岑子越也没有改变这一想法,只是他的徒弟总是入戏太深,现下大局已定。徒弟肯定觉得很遗憾。
副本里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修真盟的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昆仑山脉,这里虽设下了一条通往魔界的通道,但昆仑山上的修士倚靠这最负盛名的仙山,愣是和人数众多的妖魔道打成僵局。
众人和此处的修士汇合后,设下阵法,把妖魔道都逼到了通道附近,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妖魔道见敌方突然来了这么多援手,惊疑不定,也想不到修真盟下一步是要做什么,一时之间没有对策,便也没有进行反扑。
这就是朱诀行动的最好时机。
只见他孤身一人站在空中设好的阵法里,阵法外有着六名出窍期以上的高阶修士给他护法,朱诀遥望了一眼站在人群前痛哭的周夕,终究是闭上了眼,掉下了一颗眼泪。
等他再睁眼时,坚定的神情又重回朱诀的脸上,现在,他不再是为了爱侣踟蹰犹豫的修士。而是心系苍生、无所畏惧的英雄。
朱诀盘膝坐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那是一段冗长的禁咒,江安河只是仔细地听了几个字节,就觉得头疼欲裂,幸好岑子越见他脸色不对。赶紧封了他的五识,等到朱诀念完禁咒后才给他解开。
“这种献祭自身的禁咒,修为低的人是听不得的。”旁边有个修士也是皱着眉头,但他还算轻松,修士看了一眼脸色毫无变化的岑子越,语气中隐隐带了几分忌惮。
咒语一完。朱诀的身上隐约冒出了几分黑气,他的神色也痛苦起来,阵外的六个大能一见到这个情况,不约而同地一起出手,将灵气输送到阵法内,直到他们的头上纷纷冒出了白烟才逐渐收起灵气,这是体内灵气消耗过多的表现。
阵法越来越亮,远处看着的修真盟众人也越来越紧张,周夕死死地盯着阵法中心的人,她双手紧握,连指甲划破掌心都毫无所察。
朱诀终于站了起来,他浑身上下的皮肉都在抖动着,紧闭着的双眼流出了血水,极度的痛苦使他无法忍受,他仰天长啸了一声,这声音极大,贯彻天地,连底下的妖魔道都惊动了。
然而已经晚了,啸声未完,朱诀整个人便爆裂开来,血肉洒满了整个阵法。
正当众人以为献祭失败时,阵法骤然发出刺目的光芒,万道雷光从天而降,全都劈在了通道的入口处。正集结在那里准备出击的妖魔道被劈得一个不剩。黑漆漆的通道入口也被雷光淹没。
伴随着巨大轰鸣声的雷光消失后,入口虽被炸得破烂不堪,但仍在缓慢恢复,这时让江安河做了好长一段时间噩梦的场景出现了。
阵法内散落的肉泥开始蠕动,一点点地汇聚在一起,在入口的上方形成了一道黑红色的肉门,一个人的血肉才能筑成多大的门,它还不如入口的三分之一大。但这肉门却好像有意识一般,它不断地蠕动着扩大,有些地方仅仅只靠一根细小的经脉连接,虽然为了扩大面积门上出现了许多空隙,那些空隙最后都被一片黑光覆盖了。
至此。朱诀以自身血肉化成的魔门就出现了,它在定型的那一瞬间,猛地下坠,完整地笼罩在魔界的入口上,将这黑漆漆的洞口围住了。通道里似乎也有人挣扎着攻击魔门,魔门颤动了几下,最后又回归平静。
修真盟的长老们立即在附近设下重重封印,又颁下命令让在场的修士去诛灭周围的妖魔道,此事才算尘埃落定。
江安河刚随大流去吐了一波,再抬头看时就只能看到魔门在封印下慢慢隐去,这时他清楚地看到黑红色的魔门上,有一副扭曲的人脸凸了出来,人脸还左右扭动几下,张着嘴巴无声地嘶吼。
那是朱诀的脸!
“师尊!”江安河惊得腿都软了,他一把抓住岑子越的手,“朱诀……”
“什么?”岑子越伸手扶住他,这时魔门已经完全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岑子越什么也没看到。
那门长得实在有点恶心,一想到它是用什么筑成的,大多数人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即便那曾是拯救了他们的英雄。
“我看到了朱诀的脸,在门上!”江安河还是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周围的人虽然少了许多,但也不乏刚刚吐完在休息的修士。
“难道他还有意识吗……?”江安河实在无法想象,身体被炸成肉泥又重组成魔门的朱诀,居然还活着?!
岑子越倒是对江安河看见的东西深信不疑,“他使用的禁咒自古就没人成功过,这次能成功多半是因为有六个大能护法,再加上他本身有顽强的意志力,如果真的要献祭者活着完成这一切……”
江安河想象了一下,感觉胃部又开始翻涌了。
还未等他再说什么,眼前的画面又慢慢地归于黑暗。
副本结束了。 游于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