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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的獠牙

双生 花眠 6756 2021-04-06 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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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后,初家老宅内,唢呐齐鸣,锣鼓震天,宗祠之内,初泽良、方元和初泽恭率领着身后众人朝面前两座棺木跪拜,所有人皆身披白衣。

  原本按照传统,家中有人去世后在祠堂中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行丧礼,入葬祖坟。初家先家主逝世远超四十九天了,但一直停在灵堂内,为的就是等到替他老人家报完仇之后,再送他安安心心地上路。而初家二少爷初泽温,在先家主仙逝前便失踪了,不知究竟是何时被敌人所杀失了性命。但如今大仇得报,便跟着先家主一同下葬了。

  面前的棺木之中,全都是空的,里面只放了两个人生前的衣物服饰。因为先家主的遗体丢失至今没有找回,初泽温的躯体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烧成了灰烬,半点不留。初泽恭深深低着头,从早上一直哭到现在。

  前一天,他们已经完成了招魂送路之礼,即长子抱灵位。直系男丁举幡,带领家属出门“送盘缠”,向东十里,向西十里,向北十里,再向南十里。四个方向都走过一圈后再回到灵堂。

  这一日就是正式出殡了,打开祠堂大门迎接各路亲戚朋友前来吊唁。午时一过便起棺去往家族墓地下葬。晚上谢葬,初家要摆起酒席请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以及举重抬棺者吃饭。上上下下全部都由方元操持着。

  初家的葬礼相比于其他大家族来说,十分简单,也许是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就算是家族中再重要的人去世了,整个人家族都必须要重新振奋起来继续走下去,不可沉湎于悲伤一蹶不振。所以当晚吃完饭后。整个葬礼流程就算是结束了。只剩下最后隔七天、十四天、二十一天以及二十八天还有四次祭拜。

  初家这边的胜利阵营中,所有人都在忙着事后检查、清点自身的损失,使自身尽快恢复到正常的轨道中去。不管是哪家亏了还是赚了,都要表现出一副沉痛的损失颇深的样子。特别是神木苏家,初家的危机接触,麻烦结束了,他们的麻烦可远远没完,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群众的记忆并没有那么短暂。所有人都盯着神树这块香饽饽呢。

  而他们的敌对阵营,“傅家”这边也一样。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傅家了,打头的便是南苏家。苏平凡他们这边,关于神树的压力要小一些,初家也暂时没有余力来针对它打压它,给了它时间来消化适应分家之后的新变化,韬光养晦,快速发展。而且——只悄悄地和祝理说——经过清点之后他发现,这一次他们不光没有赔,反而还倒赚了一点,不知道具体是从哪里占便宜占来的,总之这里扣扣那里刮刮,总算是没有白干一场。

  祝理现在可比以前忙多了,分家之后家里人手不够,上上下下所有的事情都要经他过目,有的小事便由他处理了,其他的事情才会转交给苏平凡。祝理自己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能够得到这种重用。他已经派人回家去通知他的父母了,如果他们愿意就把他们接来在这安居。

  不管之前再怎么混乱,结束之后一切都终将回归平静,等再过几年这件事情也会变成历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直至被人遗忘。

  初家那么庞大的一个家族,只靠方元自己是肯定忙不过来的,而初泽良又要离开,这个责任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初泽恭身上。初泽恭现在也长大了不少,懂事了不少,自觉主动地跟在方元身后学习,可比初泽良让方元省心多了。只是初泽恭记性太好。心里总惦记着方元答应他的事。葬礼结束之后几天,初泽恭终于心情平复一些,能够和方元谈论自己父亲兄长的事情而不被哭泣打断了。

  之前他们与傅云亭交过手之后,初泽恭就问过方元,为什么他三哥犹犹豫豫的,总不敢向对方下手,而且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难过,没有那么生气,并不像他一样那么想报仇。当时时期特殊,方元便敷衍他说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再来回答他的问题,现在初泽恭追着他要答案,方元也终于有心情好好和他谈谈心。

  “泽恭……首先我想告诉你的是,你不可以要求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别人和你的想法不一样太正常不过了。最好是可以尽力去理解,如果理解不了也不是你的错,但你要尊重,不可以别人和你不一样你就对对方不满。”

  “我知道啊,你经常跟我说。但是这次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这是杀父之仇啊。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怎么能不报仇?不手刃仇人父亲和我二哥能去的放心吗?”

  “没错,你说的对。”

  “那你还有什么好替他辩护的?”

  “我没有说我今天是要替他辩护,泽恭,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生气,不然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的。”

  “……好,对不起。”自从初泽恭意识到自己肩上肩负着初家的未来之后,他就在以越来越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虽然不管是从年龄还是阅历上来讲他都还是个孩子,但他已经在仅自己做大的努力做到最好了。

  方元很心疼他,一直以来初泽恭都是被娇养着的,谁也没有指望着他来为初家做出什么牺牲,只希望他开开心心的活着,替这些保护他的人过上他们希望但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潇洒日子。但世事无情,本以为绝对轮不到他的苏平凡都能当上真正的苏家家主,甚至都不是苏家分家家主,方元作为一个外人都能进入初家,直到如今成为族长执掌大权。谁都不知道命运会在哪一个转角拐弯。当命运来临的时候除了面对……就只剩下永远逃避那一个选项了。

  “我今天只是想给你讲明白,让你知道你三哥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许你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正是这种想法让他有了相应的行为,你三哥本身并没有做任何自相矛盾的事情。”

  “嗯,你说吧,我会好好听的。”初泽恭乖乖点头。

  “首先你要知道,你三哥天赋惊人,这是天生的。而一个人天生比别人多了什么,自然也就会天生比别人少些什么。有些天性就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在影响他了,与他自身的意愿无关。你三哥他很有天赋,也热衷于习武。他想在这条路上探索,而不是与人斗,走上玩弄权术的道路。所以他的性格就注定了他不愿意也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这点你应该能看出来吧?”

  “当然了,从小到大我和我三哥说的话都能一条一条列出来。”

  “没错。所以正是因为这样,他很早就离开家出去到江湖上游历,一心扑在武学身上。他和你不一样,你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但他从小到大却并没有在家里待多久。就算是自己的家,不多多相处的话也不会有感情的。你说,如果你一出生就被抛弃了,当你的亲生父亲过世的时候,你会像现在这么难过吗?每天天底下都有那么多人杀人和被杀,为什么你不去替他们报仇?”

  “因为他们和我没关系,我和他们没有感情。”

  “没错。”

  “所以你是说我三哥对我们对父亲和二哥没有感情?”

  “有,但没有那么深。你三哥的感情很内敛,全都在心里憋着。而且我也说了,这只是原因之一。”

  “那原因之二呢?”

  “原因之二就是,你三哥常年不在家。受到的教育也和你不同,他接触到的人,经历过的事情,都和你不一样,所以他从中学到的和你必然不同。他的心,更多的是放在……整个天下上。也许不是。我可能说得太过了,但他眼中所见的肯定不止有一个家族。所以对于他来说,傅家是他身上永远背负的罪孽,甚至可以说是他永远洗刷不掉的耻辱。”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很难受,你确定你想听吗?”

  “都说到这了你突然停下不把后面的话告诉我只能让我更难受!”初泽恭相信如果方元真的不说,那自己一定会被憋死。

  “那好……你问为什么?因为是初家让傅家灭族的。他的家族,毁灭了另外一个家族,虽然他并没有真正参与进去,但他也从来没有试图阻止过,所以他也脱不了干系。他的长辈兄弟所做的事情,让他永远背负上了灭他人一族的污点。你三哥毕生都在追求道义与正直,你觉得他能接受得了吗?”

  “……”

  “那么按照你所说的,一定要报仇,手刃仇人。那么对方就是在做这件事啊,你的父亲,二哥,杀了他的父亲,他的兄弟姐妹,那么现在他回来复仇,不对吗?一切都是初家先挑起来的,对方找我们来报仇,有什么不对吗?”当双方立场互换的时候,所谓正义便会露出自己的獠牙。

  “不对,当初明明是傅家先挑起来的,他们先图谋不轨,所以才会引起各大势力的不满,最后联合起来消灭他们。”

  “你看到了吗?你经历过吗?是你自己记得的事情还是别人告诉你的事情?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你觉得你三哥还会像现在这般纠结吗?”

  “……那我三哥知道的就是真相了吗?”

  “不一定,本来真相就很难说清。到了现在当年亲身经历过的人更少了,真相就更难说清楚。所以你们两个人,每个人都相信自己认为的真相,没什么不好。也有可能你们两个人所知道的都是真的。”

  “……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都知道了。对方合理的复仇,你三哥觉得确实是自己的家族亏欠了他们,所以就不忍心对他们动手。而且不止如此,为了让家族能够顺利渡过这次难关,你三哥不知道欠了多少人情,才终于得到了神树镜的消息,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卑鄙的手段,去对付那些与我们敌对的势力。你觉得你三哥这么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为什么会同意做出这些事?不都是为了初家?”

  “为了自己家族做这些事难道不对吗?这不是理所应当每个人都必须做的吗?”

  “没错。为了自己的家族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可以用。那么为了自己的亲人朋友自然也可以,然后呢?只要是你所珍惜的人你就要不惜一切保护,被伤害的那些人都是你不认识的、不相干的、不在乎的人,所以无所谓?那么你就应该能理解傅家人为什么要那么卑鄙了吧?因为是为了他们家族好啊,对于他们来说初家算什么,整个天下都可以为他们的亲人陪葬。双方各自坚持着自己的正义,然后就互相倾轧吧,最后看看是谁能赢得过谁。你很幸运,出生在了初家,因为上一次是初家赢了,这一次也是初家赢了。”

  “元哥哥。”

  “嗯?”

  “你一直心里都懂这些的吗?”

  “我也不是一出生就懂的,也是后来才懂的。没关系,现在你也懂了。”

  “不是,我是想问你,你一直都懂这些,那你为什么没像我三哥一样?”

  “因为人要做选择。做了选择之后就要坚定,不然你什么都做不成的。而且……我现在也必须提前给你打预防针,既然你现在开始和我处理家里的事情了,那么将来你肯定会遇到很多让你难受的情况。比如,隐瞒真相,告诉别人你明知道是假的事情,自己还要装作相信。”

  “……”

  “如果你想休息,随时告诉我,家里还有我撑着呢。嗯?”

  “谢谢你。”

  “不客气,回去休息吧。如果你有心情可以多和你三哥在一块呆一呆,过两天他就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了。”

  “好。”

  先家主的葬礼结束之后,新家主的上任仪式紧随其后。新家主的人选毫无疑问,就是初泽良和方元了,特别是大家心知肚明初泽良不会在家里安分地呆着,所以实质上初家的新家主就是方元。他们两个人上任后,把家里打理清楚,初泽良就收拾了行李。方元说身为他的伴生去送送他。没有带上其他多余的人,两个人就这样上路了。

  他们两个走的不远,就在老宅所在的山谷外,他们钻进了初家的一个秘密据点,这个据点主要是用于战乱或是天灾的时候,将家里人安置在这里。方元此次就是借着送初泽良的名义,和对方出来,来做一个小试验,就是之前初泽良提到的,有可能能够让他们二人解除伴生的方法。

  方元作为他的伴生,又是家主,初泽良一直在外面冒险,总是让人心里不踏实的。初泽良在外面有一个三长两短的,家里边这个也要出事,而且是毫无预兆的。所以如果两个人能够解除伴生,初泽良在外面也能待得更自由,方元在家里也能待得更安心。

  ——方元是这么解释他想和初泽良解除伴生的原因的。 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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