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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栽培”的意思
接下来就是初七。按上级的规定,是初八日开始上班。但是吴书记非常重视植树造林,把初七日定为植树造林日,这一天的所有干部都得带着锄头水桶之类,到县城附近的车轱辘山上去栽树。
唯有这一天,县里的干部没有大小,大到吴书记,小到一般干部都得去栽。
车轱辘山是个很平阳的土坡,本来有许多参天大树,被一个林场管着。可是九八年的时候,不知哪位领导脑子一发热,说要将林场解散了,这样可以减轻政府的负担。
结果白天林场解散,当天晚上就有许多林业工人和附近农民,呼儿唤女,呼朋引伴,把整个车轱辘山附近的好几千亩林场的树都砍得干干净净。大树一棵不留,小树能做锄头柄的都砍掉了。车轱辘山一夜之间就由茂密的森林变成了一个癞痢头。
吴书记来到这里后,对这件事非常痛心。加上许多人都到吴书记跟前说,那作出这个解散林场决定的人是个十足的败家子,把好好的绿水青山败得只余下几根毛。
为了弥补前任的过失,吴书记亡羊补牢,年年植树。只是由于体制没有理顺,年年造林不见林,这车轱辘山还是一个癞痢头的现状依然没有改变。
现在又得植树。
县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政协的同志们,早早就来到车轱辘山。大家一见面,嘴里哈着热气,大家都热情地打着招呼,道着新年好。
干部们在平日里说话的时候,都不爱说正经的事儿。因为说正经事儿总是容易把某些不必要的秘密给泄漏出去,所以平日里都习惯说一些段子,而且,这些段子引伸出来,让平淡的生活充满了滑稽和情趣。
虞副书记过了年回到工作岗位明显胖了。脸色红润,非常精神。他拿着一把锄头,让华如梅扶着一棵小树,正在给小树培土。
肖副书记也拿着一把锄头,走过来说:华院长,扶好扶好!虞书记,好好栽培好好栽培!
大家首先还呆呆地看虞书记那虎虎生威的劲儿,这个时候,回味过来,一下子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时常遇春提着一桶水走过来,大叫,让一让!让一让!上水来了!上水来了!大家就更是哄笑成一团。
吴书记远远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确切地说,他的神情有点黯然。
这个时候,华如梅笑得东倒西歪,那个小树也歪了。虞书记连忙说:捉好!捉好!
常遇春立即接上:华院长,这个没泥鳅难捉吧?怎么也捉不住?
整个车轱辘山上,一片欢声笑语。大家感到了空前的快乐和放松。
待所有的树苗都栽完了,大家都回到岗位,所有局室的首领们就带着自己的班子,从县政府机关开始一个一个地造访,拜年。
欧洪洲带着萧福成、萧跃进及所有班子成员,先到吴书记办公室拜了年,而后是崔县长、虞书记、肖书记……人大、政协领导。把整个班子都走齐了。初七这天的工作,就算完满成功。
萧跃进正要回自己的小窝去,他昨天很累,今天想好好地睡。
吴书记直接打了他的电话。
萧跃进觉得事情有点不寻常。吴书记从来没有打过他的电话,都是让办公室来找他。可是今天怎么了?
萧跃进立即三脚两步就跳到吴书记办公室门口。
下午大家都回去玩乐去了。就连常主任和欧部长都早早地回了。只有吴书记还留在办公室,万小良也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看到萧跃进,亲热地笑笑说,萧哥,还是你敬业。
萧跃进笑笑说,小良你辛苦了。接着就敲吴书记的门。吴书记立即说进来。
跃进来了。吴书记示意他坐。
书记,有什么指示?萧跃进虔诚地问。
跃进,我今天想和你说说心里话。你是我看好的年轻人,而我,已经老了。吴书记轻轻地叹息着说,新陈代谢,这是自然规律。我们人啊,都像草木,该繁荣的时候一定要繁荣,这样,到了秋冬,枯萎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遗憾。
萧跃进的心就往下沉落——难道吴书记要退了?不可能吧?他才五十多岁啊!
吴书记,您还那么年轻,就说什么枯萎啊什么的,太早了啊。萧跃进笑着安慰他:书记,要说繁荣,我们再怎么努力也难望您的项背啊!
呵呵,跃进不要专挑好话说。你说,我对你怎么样呢?吴书记专注地看着萧跃进,眼里充满了期待。
好啊!萧跃进连忙说:书记,您对我的恩情,没齿难忘。
跃进,你是一个好后生,我觉得,你越来越成熟。你不仅秉承了中国传统文化人的气节,而且也熟黯社会的规则。你的骨子里有人的骨气,但你对生活有圆熟的理解。你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后生,我盼望你走好每一步,不要让我失望。
萧跃进专注地听着。他从吴书记的话里,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在翁姑岭县的政坛,会有一场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的中心,就是吴书记,而所有跟着吴书记或不跟着吴书记的干部,也将面临一种新的选择或者新的淘汰赛。而这个信息,现在只有萧跃进和吴书记知道,常遇春和欧洪洲都不知道!
萧跃进心里有点悲伤。吴书记就是他所认定的靠山,然而,这个靠山似乎在摇动。
吴书记,您放心,不论您在哪里,我都会和您在这里的时候一样对您!我会记得您说过的每一句话,让它们指引我人生的方向。
跃进,你放心。你的路,我会帮你铺好。不管怎么样,你和我一样是贫苦出身的人,你有了权,要记得那些贫苦的人。为人不可太贪,要知道,哪些钱是可以得的,哪些钱是万万不能得的。要看清,哪些人是可交的,哪些人是万万不可交的。明白了这两点,你就可以走得稳,走得踏实……
萧跃进老老实实地听着,心里某个角落在说,原来,吴书记晓得,我送他的那些钱是可以得的。但是,此刻他整个心灵,差不多都充满了感激,他感激一个自己的首领,可以对自己这样推心置腹,这本身就是给自己的一种恩荣,一种信任,一种情谊。
跃进,以后我可能要在你手里拿工资呢!小伙子,先跟你打个招呼,到那时候,多照应点!吴书记半开玩笑地说。
萧跃进赶紧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吴书记,您说哪里话?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做得到,有我萧跃进吃的就有您吴书记的!
吴书记满意地笑笑说,我是开玩笑的。谁也照顾不了谁一辈子,官场里人走茶凉是正常的,人走茶不凉那才奇怪。
萧跃进连忙说:吴书记,无论您在哪里,我这杯茶绝不凉!
吴书记说着,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萧跃进说,这个送给你,我想它会有点作用。
萧跃进连忙接着他很想看看是什么东西,但当着吴书记的面没这个胆子,他诚惶诚恐地说:吴书记,我怎么好意思又得您的东西?
吴书记笑笑说:一方镇纸而已。你的字写得好,不要丢了,将来即使退了休,也是修身养性的好事业。
萧跃进接了吴书记的赠品,从吴书记办公室走出来,他的心里有点伤感,吴书记这么好的人就要走了,谁会再来接他的位子?新来的人还会像吴书记一样对自己好吗?或者,还得准备五万或者十万? 盛世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