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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小黄沙时,韩飞看了看表,正好三点钟。韩飞空手走在最前面,伍建明背着大背包走在中间,王小波背着三支枪汤米跟在后面,一行三人走在经岳崮山去破泥坳的路上。大背包是王小波的,他的行李腾出来放在王家旅社,现在包里装的是韩飞带给家人、亲戚的礼物。
王小波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还要往前走呀,长官!你家住在哪里?”“在前面的山上。”“啊!那么高的山呀,那山上也能住人?”韩飞没有立即回答,伍建明插言道:“昨天坐车经过的那座山,比这高多了,上面也有房子,不也住着人!”韩飞进一步解释道:“昨天过的是雪峰山,现在我们在雪峰山的东面。”王小波也没认真听这些,自言自语道:“这么高的山,摔下来还有人形。”不待说完,就产生了呕吐反应。韩飞听了王小波这话也没有表现出不快来,他一直是这样言语冲人,都是在南州厂窖留下的病根。当年,在厂窖小小的三角洲上,躺着上万具死尸:有军人,也有老百姓;有大人,也有小孩。传言,因为这次惨案,厂窖的芦苇经年不生。
韩飞听说:王小波所在的连队奉命从赤山沿松澧洪道去清理现场,隔天,王小波就被送到了汉寿酉港。当时雨下得很大,王小波被人抬着送进师部医院,医院没收。还真不能收,也没伤到哪、碰到哪,只是迷迷糊糊念叨着什么。这神神叨叨的,也不能再回一线部队,就临时放在师部后勤。几天后,人清醒过来,没有大碍,只是比一般人呆板些。一来二去和韩飞混熟了,也就跟了韩飞。
王小波问题还真多,不等韩飞从回忆中出来,他又问道:“长官!刚才过桥的时候,哨兵是叫你爷爷吗?他好象比你大好多,为什么叫你爷爷呀?”“叫的不是爷(yē),是爷(yā),也就是叔叔的意思。”“他是你的亲戚?”“不是,他说他是孙田的。”“不是亲戚,叫你叔叔!”一直没有说话的伍建明带着讥讽的口气说道:“是字辈,你没有字辈吗!什么都不懂。”王小波仍是一脸茫然,他还真的没有辈分的概念。韩飞进一步解释道:“他应该是宗字辈的吧,旁边那人讲到了我的爷爷。”伍建明问道:“你爷爷还留着辫子吗?”韩飞转身看见王小波停下来,放下枪准备去溪边洗手,问道:“怎么啦?”“溜了一下。”王小波很难解释为什么刚才的一声狗叫,会让他惊慌,失去平衡,一手撑在路边的土坎上。韩飞带着关切的口气说道:“注意,别掉到水里!”“不怕。”韩飞转过身,对伍建明说道:“现在剪了。当年,别人都把辫子剪了,他不肯剪。”
王小波还没跟上来,萧红雨领着易孔华、韩祖玉嬉笑着跑了上来。韩飞对一路狂奔过来,一停下来就叉着腰出粗气的萧红雨说道:“慢点。”萧红雨喘匀了气,对韩飞说道:“你就是刚才救韩贤珍的叔叔。”后面跑上来的易孔华显得更累,韩飞一边搀扶着他,慢慢往前走,一边继续和萧红雨说话:“那同学,她叫韩贤珍?”“嗯。”“那个呢?”“你是问吴辉玲吧?”“她家是开面馆的。”“那就是她了,叫吴辉玲。”韩飞记起小时候是叫她玲妹婆来着,大名“吴辉玲”却没有印象。
山路越来越陡,韩飞从伍建明背着的包里拿下一根背带叫大家相互拖拉着。走在最前面的萧红雨问道:“你们到我们红岩山去吗?”“嗯。”“去谁家?”韩飞不想立即回答,他想先打听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反问道:“红岩村每家每户的人你都认识?”“有些不认识。”“那你姓什么?”萧红雨没有回答,后面的韩祖玉替她回答道:“她姓萧。”“不可能吧!红岩村哪有姓萧的?”“她是易孔华的婆娘”“易孔华是谁?”韩祖玉像是占据了道德高峰似的,毫不犹豫地指着易孔华说道:“他就是易孔华。”伍建明、王小波不敢相信这未脱稚气的小孩竟然是那十五六岁大姑娘的老公,先后扑哧笑出声来。韩飞喊道:“莫笑,注意脚下。”韩飞想起了谌嫦,那个为了防止坏人对自己不利而被派来保护自己的大姐。萧红雨说道:“我家穷,到了他家不愁吃不愁穿,没有什么不愿意,也不怕别人笑话。”
韩飞不想把话题留在不愉快的事情上,于是转换话题,问道:“你说那个张——,不对,吴辉玲,是吴辉玲吧?”“是吴辉玲。”“她怎么会比你们大那么多?”“她不比我大呀。她家是大黄沙的,她爷开始不让她读高小,要留着钱给她弟弟读书。”王小波问道:“她家很穷吗?”“她家不穷,韩贤珍家才穷,她妈妈在街上开面馆,不穷。她爷要让她弟弟读中学、大学,还要当军官,像易孔华的五公一样。辉玲姐自己说的。”
不知为什么,这时韩飞突然想起堂哥韩荐坤的长子韩宗富来。韩宗富从小住在前二嫂娘家,前二嫂姓易,娘家在洗马岩背后。当年“龙潭四少”的时候,还在街上看到过韩宗富。那天,他挑着一头是糍粑和瓶装酒,一头是一个两三岁大小男孩的大箩筐来破泥坳给韩图树做寿。过东风桥被韩祖明强行拦住,非要宗富把干麂子肉买了,两人争执不下。宗富自称是破泥坳人,家里的麂子肉多得都吃不完,韩祖明以他不可能是破泥坳人为由更加理直气壮地要宗富买下麂子肉,最后两人找韩飞对质,这才认得了亲戚。韩飞估摸着,从年级上算,那个箩筐里小男孩的还真有可能是身后的易孔华。
上了界,平视过去,鹰形山已经失去了先前的雄伟,只有蜡烛形在斜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瑰丽无比。这景致对韩飞来说,没有什么新奇的,但对于王小波就不同了。他站在山头喊开了,“上来了!我——上——来——了——”、“我——叫——王——小——波——”、“哟——呵——呵——”韩飞说道:“别喊了,会招来狼的。”王小波顿了一下,问道:“有狼吗?不会吧!有也不怕,我们有枪。”
“那个昏倒的女孩,好些了吗?”伍建明拉了一把后面的易孔华,又扶着他的背,向上推了一把。易孔华站稳了,回答道:“好了,回鹅梨坳了。”韩祖玉插言道:“她有病。”前面的萧红雨反诘道:“没病,谁说她有病了,你才有病呢!”韩祖玉争辩道:“有病,医生说的,血少的病。”易孔华扭头对韩祖玉说道:“谁让你跟着我们的,甩都甩不脱。”萧红雨接着说道:“血少又不是病,多吃点东西就好了。”
正说着,从林子里顺势跑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来人正是易孔华的父亲,韩宗富。
韩宗富老远冲着萧红雨嚷道:“老远就听见你骂人,就你能。”继而看见韩飞,便竭力停下了脚步,问韩飞:“你找谁?”见韩飞不说话,又问:“到那家去?经过保长没有?”“我回家。没听说过,回家还要经过保长。”说着,韩飞侧身绕过萧红雨、韩宗富,继续赶路。韩宗富似乎有所明白,追上去问道:“你是五公家的五爷吧?”“你是宗富。”韩飞看也没看韩宗富,边走边说,心中暗笑。“真是五爷,怎么就忘了呢!”韩宗富连忙赶了上去。韩飞冲韩宗富笑了笑。韩宗富立即招呼起儿子、儿媳来,教他们叫人。易孔华跑步上前叫了一声“五公”,萧红雨笑了一下没有叫。韩飞停下脚步,让伍建明放下包袱取下纸包,拿了些糖果给了他们,顺便也给了韩祖玉两颗。易孔华含着糖高兴地跳跃起来,值得易孔华炫耀的不只是糖果,还有当军官的五公。
韩飞、韩宗富两人边走边说。韩飞问:“你不是住在洗马吗,怎么回来了?”“你离家的第二年,宗贵得了和他娘一样的病,捱到过了年,去了。家里的田没人种,我爷就把我叫回来了。”“那边的田呢?”“给别人做,每年收点租,他们除了田骨,都收四成到四成五,我收三成五。得空过去看一下就行了。”“那边的粮食比这边还多吧?”“那当然,只是不能荒了才对。五爷!我想在龙潭司,或者洗马做个生意,不知道做什么是好。”“你爷同意?”“就是他不同意,不然早就去做了。” 玉兰花开杜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