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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的李梅儿醒了,三天前说过的回李木冲的事,她记成是昨天了。昨天姐姐说过回家的,应该是没日本人了,也不知道乡亲们有没有回去的。她起床,推开窗户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她打了一个寒颤,瞬间清醒了许多。天空中星云密布,就好像那里又有一个热闹的世界。也不知道在那个世界了有没有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也不知道她们是否也要经受磨难。要是有个地方,那里的人都不会遭受磨难该多好了。“胖子!你现在不是没事做吗,你去找一找吧!我受伤了,你都不来看我,也该惩罚惩罚你了。你去找,找到了就来告诉我。”
“谁,谁在那?梅儿!是你吗?”“是我,姑姑!我没事,你睡。”“什么时候了?”“不知道。”李莉莉起床,走过来把头伸到窗外,看见东边有一片微弱的白光,说道:“快天亮了。那打更的呢?”李果儿迷迷糊糊说道:“哪有打更的,三更没敲就回去了。”李莉莉记起:昨晚,葛勇被击毙后,黄参议长对过来看热闹的张秀才说,仗打完了,以后就不打更了。李莉莉说道:“我睡着了,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正丑时,那两小孩该说的都说了,还是没弄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张干事,前世无仇后世无怨的。”“你们说什么?”李梅儿问道。李莉莉关上窗户,把李梅儿扶到床边说道:“先睡觉,天亮了再跟你说。”李梅儿又问:“什么事,非得等天亮了再说。”李果儿说道:“跟她说了吧。梅儿!昨天晚上,那个该死的被打死了,三枪,一枪打在脑门,一枪打在腿上,一枪打在肚子上。”“谁?谁被打死了。”李莉莉扶着坐在床边的李梅儿说道:“葛勇,害死胖子的家伙。他死了,罪有余辜!”
李莉莉感觉到李梅儿的身体颤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她“噢”了一声,倒下去,盖上了被子。临睡前说了一句:“天亮再说。”
天亮后,李梅儿没有立即去乡公所。现在恢复三餐了,她在张家面馆吃了一碗红薯粉。红薯粉的味道,可以让人忘记许多事情,回到不久前的过去。谌娟问:“还要吗?”“怎么算钱?”“谁跟你算钱了。”“那不算钱就还是在打仗。”尤梅听了这话说道:“梅儿说得在理,定个时限吧,今天算是重新开张,明天开始恢复以前的样子,不但是吃粉面要算钱,其他事情也一样,该要给钱,都给钱。吴辉玲!你家以前有个黑板,上面写着一碗粉好多钱,明天早上支起来。”“黑板不见了。”韩宗久说道:“我去做,容易。”
李梅儿想起回李木冲的事,说道:“也不知道李木冲变成什么样子了。姐姐!有人回去过吗?”“顺子回去过,说是很多人都回来了,在补种红薯,忙不赢。”“那我们今天回去。尤老师,可以吗?”“可以,我们这些人是因为打仗才聚在一起的,现在不打仗了,也该散了。怎么个散发还没有最终定,家里遭了兵祸的可以先回去,日后有安排再通知。”
刚进面馆的谢来香,见李梅儿坐在长凳上,坐过来看了看她的面色、舌苔,继而给她号了号脉。搞得李梅儿不知如何是好,说道:“香妹子!我的伤早就好了。”李果儿问:“有什么问题吗?”“看不出来,”谢来香站起来大声说道,“梅儿!没事了,你活过来了。”
张香秀满脸笑容走出厨房,招呼大家坐下继续吃粉,又走到李梅儿跟前说道:“梅儿!你长大了。”李梅儿得意地笑了笑。
李梅儿问怎么没看见姑姑,李果儿说是去帮忙去了。李梅儿问清了张魁安的情况后,急着要去乡公所。
乡公所的人很多,前院后院都是人:有的站在不当道的地方,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细声议论着,抹下几滴眼泪;有的从食堂盛了饭出来站着、或蹲着吃;有的在拆灵堂,摆弄棺木,来回穿梭准备绳索和抬杠。
站在不当道的人都是街坊,他们听说张魁安要送回葛竹坪安葬,来送行的。在街坊的眼里,张魁安是个好人。他们用自己的价值观审视着世间的一切,他们来送行不仅为了表达对张魁安的哀悼,更是要表达对恶的憎恶,对理性的渴望。
食堂的饭是蒋师傅一早准备的,蒋师傅因为过于肥胖,精神时好时坏,前些日子又在莲荷和大黄沙折腾了好几天,还没怎么恢复,又出了张魁安这档子事。今天,他天不亮赶过来,点着油灯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了起来。他不为什么,只为平日里张魁安的那句见面就讲的玩笑话,“蒋师傅!我们俩匀一匀”。有人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蒋师傅总是笑着说道:“他想吃我这一身肥肉。”“你吃不到咯!”坐着小歇的蒋师傅想起往事,感叹道。
谌长静执意要以乡公所的名义出一口棺材,可这会儿哪还有,前些天大黄沙用了不少,现在木敖洞还有好几个人等着棺材下葬。可谌长静还是要这样做,结果是李郎中把为自己准备的棺材献了出来。李郎中说道:“那天给张魁安看病,他说,他受点委屈不要紧,就是该说的话没说清楚,让别人跟着难受就不好了。这会让他们对世道产生看法,怀疑这世道人心。如果还影响到下一代,影响到未来,他说,他不知道那些拿着法律当儿戏的人有没有羞耻感。我说:‘你别想那么多,世道本是世道人的世道。’他说,他也是世道人。我就冲他这个‘世道人’,这个受了不白之冤还说自己是‘世道人’的人,别说一口棺材,田地、房子,我都可以给。”
张枫英从昨晚开始就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浑浑噩噩起来。来人给她打招呼她也就看一眼,说声“你坐”,就什么都管不了。李梅儿去看她时一直陪着她的韩贤珍补觉去了,没人陪着她。李梅儿坐了一会,又去张魁安的遗体前,对着画像鞠躬上香。遗像是银世华根据仅存的照片画的,有些朦胧感,各处都很模糊,唯有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挺艺术的。
趁张魁安起灵还有一段时间,李梅儿在姑姑、姐姐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埋葛勇的地方。他们说,要是有怨气就到埋他的地方踩几脚。可到了地方李梅儿没有去踩,因为不少小孩在踩出坑来的地方拉尿,那尿都积水成潭了。李果儿说道:“要不添点土后再踩。”李梅儿说:“给他培土,他也配。今天,不踩了,下次来再踩。来看一次胖子,就来踩他一次。”
那坑是葛竹坪人踩出来的。张魁安的家里人得了信就往这里赶,一早就到了,知道事情后,大伙说要把葛勇挖出来暴尸。有人说,也泄不了恨,没有什么意义。同来的道士眯着眼吟道:“在他身上踏上一只脚,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在他头上撒上一泡尿,让他永世不得超生。”葛竹坪人照道士的说法做了,带动了好些人这样做。
给张魁安送行的人很多,张魁安用担架抬着,后面分别抬着李郎中给的棺材和棺材盖。张枫英不能行走,坐在躺椅上,由谌玉正、李舜成、舒三宝、韩宗久轮流抬着。李莉莉领着李果儿两姊妹顺道回李木冲,一直送到了赛龙桥。其他人,四支队、别动队的人和一些老乡,有的送过了迎风桥,有的送到了莲荷,谌娟、吴辉玲、江娟、韩贤珍几个送到了长冲口。 玉兰花开杜鹃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