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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将至,襄阳城里到处照灯挂彩,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督师行辕附近,前后左右的街巷非常肃静。自从杨嗣昌到了襄阳,这一带就布满岗哨,不许闲人逗留,也不许有叫卖声音。今天因为要召开军事会议,更加戒备森严,实行静街,断绝行人往来。
辕门外,官兵如林,明盔亮甲,刀枪剑戟在早晨的薄雾中闪着寒光。一对五六丈高的大旗杆上悬挂着两面杏黄大旗,左边的绣着“盐梅上将”,右边的绣着“三军督司”。督师行辕外面,守备森严,连文武官员的马匹也都得离辕门左右十丈以外的地方停下。
明季以来,师无纪律,主帅威令不行,军律废弛,成了普遍情形。所以杨嗣昌在襄阳升帐理事,就竭力矫正旧日积弊。他严格号令,以显示督师辅臣的威重,使被召见的文官武将们感觉到这气象和熊文灿在任时大不相同,知所畏惧。
襄阳二百里内的文武大员,全都在行辕二门以外肃立等候。杨嗣昌在侍从的帮助下,穿戴好二品文官仙鹤补服,腰系玉带,头戴乌纱帽,又等了几刻钟,等到外面肃立的官员们都快站不住了,才在一大群官员的簇拥中,从屏风后缓步走出。
两名执事官捧着尚方剑和“督师辅臣”大印侍立两旁,众幕僚也分列两旁肃立侍候。承启官先走到堂前,一声传呼,二门内应声如雷。那等候在二门外的文武大员由湖广巡抚方孔昭领头,后边跟着监军道、总兵、副将和参将等数十员,文东武西,分两行鱼贯而入。
文官们按品级穿着补子公服,武将们盔甲整齐,带着弓箭和宝剑。文武大员按照品级,依次向杨嗣昌行了报名参拜大礼,躬身肃立,恭候训示。
杨嗣昌做足了场面戏,显出一派督师辅臣的威风后,没有马上训话,也没让大家就坐。而是请出崇祯皇帝的圣旨,他将圣旨摆到北面香台上,领着文武官员们敬拜一番后,才命大家就坐。
杨嗣昌拈拈胡须,随即慢慢站起。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先是引述了崇祯皇帝新近发来的诏书内容,而后先是自责两句,最后却将话头转到文武官员们身上,训诫了他们一番剿贼无功,又暗嘲了秦督郑崇俭两句。
“本督师深受皇上厚恩,界以重任,誓必灭贼。诸君或世受国恩,或为今上所识拔,均应同心戮力,将功补过,以报陛下。今后剿贼首要在整肃军纪,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如有玩忽军令、作战不力者,本督师有尚方剑在,副将以下先斩后奏,副将以上严劾治罪,决不宽贷!”
文武官员们互相看看,一方面真心惧怕敬畏杨嗣昌手中便宜行事的尚方宝剑,另一方面许多人又觉得这次放跑张献忠,又让李自成突入商洛,原因难道不是杨嗣昌部署有误吗?
杨嗣昌接着又训了一阵话,无非勉励大家整饬军纪,为国尽忠,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成国家中兴之业如何如何的笼统套话。关于今后作战方略,他只说为机密起见,将在之后分别训示。
等到这些文武官员一个个行礼,退出行辕以后。杨嗣昌才脸色一变,他脸上的肌肉颤了两颤,坐了下来,勉力喝了两杯茶,才叫承启官请真正重要的人物左良玉进来。
承启官引着左良玉走了进来,杨嗣昌主动起身,带着左良玉走到督师行辕的后院商谈机密。这后院本为之前因招抚张献忠失败,而被崇祯处置了的理臣熊文灿修建的,院中有个亭子,上面还有一块熊文灿亲笔手书的牌匾,写着“竹外亭”三个字。
在熊文灿任总理时,这地方左良玉来过多次。但杨嗣昌的气度和威仪,确实不是熊文灿可比的。左良玉走近过来,饶是他这等跋扈悍将,心中也不免有许多紧张。
“参见阁部大人!”
杨嗣昌早已决定要用“恩威兼施”的办法来驾驭像左良玉这样的悍将,所以对他的行大礼并不谦让,只是站起来拱手还礼。他心中一边想着究竟要如何使得左良玉听话,一边等左良玉坐下后,询问了一些近来的作战情况。
“昆山将军好气度,若谷先生拔将军于行伍之中,置之统兵大将之位,可谓有识人之鉴。”
昆山是左良玉的字,杨嗣昌以字号称呼左良玉,又提起侯恂提拔左良玉的往事,恩威并施,显是要慢慢整治这个骄兵悍将。
左良玉赶快起立,叉手说:“不敢,大人。”
杨嗣昌笑笑,示意左良玉坐下,接着说道:“自古为大将者常不免功多而骄,不能振作朝气,克保今名于不坠。每览史书,常为之掩卷太息。今日正当国家用人之时,而将军亦正当有为之年。日后或封公封侯,名垂青史,或辜负国恩,身败名裂,都在将军自为。”
“今上天纵英明,励精图治,对臣工功过,洞鉴秋毫,有罪必罚,不稍假借,想为将军所素知。闯贼突出商洛,皇上十分震怒。本督师素念将军战功煊赫,便飞书燕京,说你有大将之才,兵亦可用,恳皇上格外降恩,使你挂平贼将军印,戴罪立功。”
左良玉心中暗想,闯贼突出商洛,那也是杨嗣昌你自己没有足够兵力在商南,如何全都怪罪到我身上。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跪下,叩头谢恩道:“这是皇上天恩,也是阁部大人栽培。良玉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万一。至于剿贼的事,末将早已抱定宗旨:有贼无我,有我无贼。一天不把流贼剿灭干净,末将寝食难安。”
“昆山请起。请坐下随便叙话,不必过于拘礼。”
杨嗣昌自感恩威并施,这一番拿捏,已经将左良玉握在掌中了,便抚须问道:“据将军看来,目前剿贼,何者是当务之急?”
左良玉答道:“最要紧的是足兵足饷。”
杨嗣昌嘴巴微微耷拉了下来,他知道左良玉言下之意又是在要钱,便将话锋一转,说:“兵、饷固然重要,可目前将骄兵惰,实在更加堪虑。”
“倘若像今日这样,朝廷威令仅及于督抚,而督抚威令不行于将军,将军威令不行于士兵,纵然粮饷不缺,岂能济事?望将军回到防地之后,切实整顿,务要成诸军表率,不负本督师殷切厚望。”
左良玉心中冷笑,知道杨嗣昌这是在暗示他左镇兵马扰害百姓、杀良冒功等等跋扈不法之事。他嘴上说“末将一定遵照大人钧谕,切实整顿”,心里想的却是将来如何对付这位威风凛凛的杨督师。
杨嗣昌挥挥手,让侍从又给左良玉倒满一杯茶,说道:“请喝茶。”
这自然是召见完毕,送客的意思了。左良玉会意,喝完这杯茶便赶快躬身告辞。杨嗣昌只将他送到行辕大堂,没有送到门外,更显示了这位督师阁部不可一世的气焰。
回到后院后,杨嗣昌才吩咐下人,去请湖广巡抚方孔炤过来。
方孔炤是桐城人,对杨嗣昌说来是前辈,在天启初年曾因得罪阉党被削籍为民,崇祯登极后又重新做官,所以在当时的封疆大吏中资望较高。
他崇祯十一年春天起以右金都御史衔巡抚湖广,一直反对熊文灿的招抚政策,曾督率官军打败过几次流寇,具有一定的军事经验。所以杨嗣昌就请方孔炤过来商议军事部署的计划,他并不完全信任左良玉,还再想如何才能彻底拿捏住左镇。
“老世叔。”方孔炤是杨嗣昌的前辈,他便尊称为世叔。不过他对方孔炤的尊重,也就仅限于此了。
“左镇骄横跋扈,这次也是因为左良玉在白土关,坐视闯将北入商洛,才惹来了皇上的震怒和训诫。我看还是必须设法,先将左镇拿捏住才行。”
方孔炤自己能带兵,对左良玉这种武人本就很瞧不起。他也同意杨嗣昌的意见,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左良玉太过跋扈了,我几番催促他北上商洛去围剿闯贼,他也不肯动弹。最后还是秦督从西安调兵,去搜剿闯贼,以至于让我们在圣驾面前,十分被动。”
“文弱,我看还是应该另找一员大将,让他代左良玉挂平贼将军印才好。”
方孔炤自居是杨嗣昌的世叔,便直呼他的字号文弱。可杨嗣昌贵为督师,地位远在方孔炤之上,他虽然嘴上不说,却对方孔炤直呼字号的做法十分不满。只是现在首先要对付左良玉,他就不便发作,压住了火气。
“这一方面,郧阳副使宋一鸟早已物色好了人选。秦军副将贺人龙,骁勇善战,堪称帅才,可为我一用。”
方孔炤一听杨嗣昌提到宋一鸟的名字,便忍不住暗笑。这个宋一鸟,本名宋一鹤,可他为了给杨嗣昌溜须拍马,便说要避讳杨嗣昌之父杨鹤的名字,将自己本名宋一鹤改为了宋一鸟。这等人物,在方孔炤心中不啻是一个笑柄。
杨嗣昌看方孔炤忍着笑意的模样,知道他在取笑自己重用宋一鹤的做法。心中便更加笃定,抓住方孔炤的把柄以后,一定要将他撤换——如果合适的话,最好就将湖广巡抚换成和自己贴心的宋一鹤才好。
“那文弱要如何处置闯贼呢?”
杨嗣昌轻抚胡须,答道:“郑崇俭有意与本督师为难,似应照以楚兵为主。可调偏沅巡抚以下闵一麒、尹先民几支兵马,赶赴夷陵,堵截曹、混各营。老世叔督率杨世恩、罗安邦几支兵马,合兵追剿闯贼,侦贼所在,出其不意,突奏奇功。”
杨嗣昌的这个布置,不算特别高明。他将湖广巡抚的兵力分散,同时追剿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三股巨寇。不过方孔炤考虑到,三边总督郑崇俭也会出兵牵制献曹混闯诸贼一定力量,自己此次出师,还是很有可能斩得露布飞捷的。
“张献忠如何处置呢?”
杨嗣昌始终视张献忠为头号强敌,他出京前就已多方考虑了如何对付张献忠的问题。到襄阳后,多方了解情况后,渐渐制订了一个自认为详全的计划。
“献贼虽有数万之众,但真正精兵不过两万人。献贼与闯贼,狡黠慓悍相似,但深浅大不相同。自从罗猴之战以后,献贼骄气横溢,视官军如无物。凡用兵,将骄则备疏,轻敌则易败。”
“本督师已严檄蜀抚邵捷春将入蜀各处隘口严密防守,断献忠入蜀之路。檄秦督沿汉水设防,断其入秦之路,郑崇俭为自己的乌纱帽着想,也不会让献贼蹿入秦中的。”
“到时本督师再提湖广大兵自东面促之,使之不得回头逃窜。左贺等援剿兵马,则当乘献贼骄而不备之际,突然进兵,直捣巢穴,必可一举成功。”
方孔炤听完杨嗣昌的布置后,心中也不得不佩服一下杨嗣昌确实有真才实学。但他也知道,这一计划能否成功,关键在于当最后张献忠被困住后,左良玉等援剿兵马能否积极作战,直捣巢穴。
不过这就与他无关了,他的任务还是在于对付闯贼。至于献贼如何,便交给杨嗣昌和左良玉继续勾心斗角去吧。 明末不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