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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裂痕修复或是全然的决裂之前,我无法不将卡尔塞因视作其中的一部分去以敌对的目光看待。虽然心伤已至极点,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罗斯公爵试图做出的弥补让我心中仍存侥幸。
『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是不要维持从前的关系。』
我心中如此想着。
或许是抱有逃避的想法吧,在这样的时候,我不想再见到任何意料之外的变故。不安的心,无法轻易就交付给别人。
“所以……”
在我开口时,卡尔塞因打断了我的话,恳切地追问:“所以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了吗?我所走的路和我们家族是不一样的。只是因为我的身份,你连我也不想见了吗?”
“……”
两遍几乎相同的追问,显示着他内心的慌乱,也让我一时乱了心弦。
“呼——”
卡尔塞因望着沉默不语的我,长叹一声:“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逼上绝路呢?”
我带着茫然的望向他:“什么?”
卡尔塞因用认真的目光与我对视,轻声道:“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活得太累了,不要自己扛下一切好吗?我会帮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我陷入了沉默。
在极有可能在政治路线上与罗斯家族出现对立的当下,身为罗斯家族一员的卡尔塞因能为我做些什么呢?
哦不,说实话,即使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心只专注于修习剑术、对政治毫无兴趣也毫不关心的他,在这种情况下又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帮助呢?我们所选择的路,本来就不同啊。
或许看穿了我内心的想法,卡尔塞因出神地望了我好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看你这表情,是完全不相信我的样子呢。”
“……”
他用平静的语气,猝不及防的说出了一句极少有人会宣之于口的话:“那么,如果我说我会借此机会分家的话,你会信我吗?”
“……分家?”我瞠目结舌。
当然,卡尔塞因并非爵位继承人,也已经成年,分家是迟早的事。只是现在讨论此事还为时尚早。
卡尔塞因还太年轻,而他的父亲也正值壮年远远不到让出爵位的时候,同样,罗斯卿也还没有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继任家主的人。按照惯例,在继承人继承爵位时其他兄弟才会分家。
毕竟,大家族之所以会有多名男嗣便是为了防止万一。没有到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很少有人会主动提出分家——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这是常态。尤其帝国第一贵族之位、至高无上的身份是多少人做梦也求之不来的。
考虑到这一点,他的这番言论未免太不合乎常理了。
我满眼惊讶地望向他,而他目光真挚地冲我点了点头:“是的。”
“为什么?”
卡尔塞因耸耸肩:“反正都是迟早的事,分了家,我就不用追随本家的政治路线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是算了吧。我不想让你卷入此事。”
不论如何,这都是我的事情。况且,我也不想让卡尔塞因卷入连我自己都不喜欢、也做得不怎么好的事情里。虽然我很感谢他为了帮我可以做到如此地步,然而从未受过任何政治训练的他,即使说要帮我,又能帮到多少呢?
如果是剑术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卡尔塞因解释道:“并不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也这样打算很久了。”
见我神情决绝地地摇了摇头,他沉默许久之后才沉声道:“知道了。这件事下次再谈。”
“……塞因。”
不打算再听我的劝说,卡尔塞因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你看起来很疲惫,休息吧。”
一抹红色摇曳着消失在门外。我望着他逐渐缩小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
***
三天后。
我收到了写有会议结果的通告。高级的白纸上详细地记录了加冕仪式的日期和流程,却没有任何与争议焦点——婚礼相关的内容。
长长的书信中写着,皇帝陛下同意废除与我之间的婚约,但拒绝立即与他人举行婚礼。
难道是这因为这个原因吗?
随通告一同寄来的书信中写着几点注意事项:由于加冕仪式会有别国使节团出席,故而不能正式宣布解除婚约。在正式文书生效之后的几个月里,我要继续以他未婚妻的身份行事,并且还计划对外宣称,我尚未成人且余毒未清,与他的婚礼将在我痊愈后再举行,让我不要有任何失误……
不过,君无戏言,我并不担心他有意拖延。于情于理,这样也是说得过去的。
我将两封信靠近烛火点燃,但是心中仍有些困惑不解: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呢?这个结果怕是皇帝派和贵族派都不愿看到的吧。
望着已然化作一把灰烬的书信,我猛然间想起了三天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他找来府邸,问我能不能重新考虑一下。面对他殷切的请求,我冷漠地拒绝了。回想起他一边对我说“就如你所愿吧”,一边转身离去的背影,心底就莫名一阵凉意。
正苦闷地处理着公务,管家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告诉我了一个好消息——路亚王国的使节团刚才已经抵达首都,父亲今晚就会回来。
为了迎接远道而归、受苦受累的父亲,我指挥下人一通忙活,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完成所有准备工作,稍作喘息之际,管家就通知我父亲回来了。我立刻奔向一楼,紧接着便见到一名银发骑士迈着稳健步伐走了进来。
几乎扑到父亲怀中时,我才站定,扬起开心的笑脸:“欢迎回家,父亲。路途遥远,一定很辛苦吧。”
父亲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问道:“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过得还好吗?”
“我嘛,就那样……”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我不知将怎样去描述这几日的事情,于是索性不言了。
父亲无言地将右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我心中的苦闷便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这也许就是家人的力量吧?
“父亲,您一定饿了吧。”为了沉重的话题不会继续下去,我拉着父亲的手往餐桌边走去——府邸中上上下下忙活了这么久,晚餐也是很久没有过的丰盛。
毕竟这几日我不思茶饭,就算摆满佳肴也只是勉强吃一点而已。但是父亲回来,我胃口也明显好了很多。
大概是希望我能好好享用一顿晚餐,席间父亲并未提起任何事情。久违地一起用过晚餐后,我在洋甘菊中加入薄荷,为远行归来、舟车劳顿的父亲泡了杯浓郁的茶。
正当我品味着薄荷特有的香气时,父亲放下银茶杯对我说:“我已经听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你请求解除婚约了?”
我低着头,摆弄着茶杯:“是的,父亲。”
“嗯……终于还是这样了啊。”父亲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端起了茶杯。
听到父亲深深的叹息,胸口一阵憋闷。如果我能稍作注意的话,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你那么讨厌的位置,终于摆脱了不是吗?做得好。”
正当我在心底责备着像傻瓜一样的自己时,突然听到了意料之外的一番话,猛地抬起了头。
“……啊?”
父亲紧紧握住我冰冷到僵硬的手,对我说:“家族继承人也不要做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为摆脱皇后之位而发誓了不是吗?”
“父亲……”
父亲轻轻拍着我的手背,目光温柔地安抚着我:“每次勉强你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都非常难过。如今终于不必再为了逃避不想要的命运而苦苦挣扎了,这反倒是件好事。”
他露出释然的笑容:“以后不管是什么事情,你只管做自己喜欢的吧。”
闻言,我的眼眶突然一阵发热。原来这些都是父亲一直以来按捺在心里没能说出口的话。
作为唯一的亲人我很清楚,父亲本就认为血誓与诅咒无异。他嘴上说会支持我的决定,其实内心并不希望这像天谴一样的枷锁转移到我的身上。
『是啊,有哪个父亲会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用一生做赌注,过着双手沾满鲜血的生活呢?』
我怔怔时,耳边又想起了父亲的声音:“从我迎娶你母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放弃了传宗接代的想法。即便如此,还是在主神的祝福下,得到了你,光是这一点,为父就已经知足了。”
“父亲……”
父亲摇摇头,示意我不必解释:“所以你没有必要为了延续家业而吃苦受罪。现在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舒坦地活着吧……不要再这么辛苦了。”
默默拍打着我的手和夹杂着叹息的低沉声音,无不在诉说着未来得及掩藏的苦恼。深切的忧伤乘着单薄的衣衫间传来的温热缓缓流淌,仿佛因为不成器的女儿而承受的内心煎熬也一并传达给我,心脏突然一阵抽痛。
一位父亲能够给予他女儿的最重的承诺无非如此。而我,也不由沉浸在了父亲为我描绘的最美好的未来中,希望人生真能如此。
但在短暂的动摇之后,我毅然决然的回答:“不,父亲。我……我会成为家族继承人的。”
即使我因为负罪感而颤抖,即使我明白这所有的一切,我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初心——因为现在我所剩下的只有它了。
“提亚……”
我不肯再听,我怕我重新坠回那样美好的幻梦之中。重生后一直握在手中的决定权第一次被抢走了,我尖叫着告诉父亲,倘若就连家族继承人也做不了的话,那我就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了。
自尊、骄傲,还有名誉。
它们到底有什么重要,我为何始终都在坚持继承人这条道路呢?我讨厌执着于无用的事物而让珍贵的人受伤的自己,我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自己感到心寒。
……
父亲默默地望着那样的我,眼神里写满了悲伤。
灼热的双眼抑制不住地涌出滚烫的泪水——这一切,我不会后悔、不会为任何人而动摇。 被废弃的皇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