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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航和乌梢蛇从那扇单扇木门出来,乌梢蛇对穆子航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直竖着大拇指朝穆子航说:“哥老倌,你是我乌梢蛇遇到的第一个三张纸画个人脑壳(歇后语:三张纸画个人脑壳——面子大)的人。我都不晓得你哪儿来的这么大的面子?平常时间,罗幺爸跟人说话还从来没有这么客气过,还开口闭口的喊你先生,他是太瞧得起你了!”
穆子航却问:“这个罗幺爸究竟是着啥子生意的嘛?我咋觉得这个人的名堂很深喃?不像表面上看起那么简单。就像他那扇单扇门一样,以为是一个小户人家,结果进门才晓得,是个大户。”
“你问我这个,我还真的不大清楚。其实我跟罗幺爸就是买卖关系,也没有咋个深染(深交)。再说,人家罗幺爸在这儿是有头有脸的人,听说跟蒋委员长身边的人都有交道。地位那么高的人,跟我的这个二杆子染,不是有失身份?我也就是遇上有古董之类的东西,才去找他。他给的价钱也大方,比当铺啥子的要公道得多。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的是,今天你的东西会那么顺利的就拿回来了。我还以为罗幺爸会狮子大开口地朝你要一大笔钱,那晓得他不光没有要你一分钱,还直接就把东西还给你了,还外带了一个盒子。凭我这几年学到点的经验,就他送你的这个盒子,起码也要管一二十个大洋……”
乌梢蛇说话的口气里都带着艳羡的意味了。
穆子航却笑笑,说:“你能不能够说一下,你究竟卖得有好多古董给罗幺爸喃?”
乌梢蛇说:“这个我心头还真的莫得啥子谱谱(心中没数)了。反正我手上一有稀奇古怪东西,基本上都是卖给罗幺爸的。这两三年下来,不说上百件,几十件是肯定有的。”
“你的古董又是从哪儿来的喃?”
“这个我就不会跟你说了哈!蛇有蛇路,拐有拐路。”
“罗幺爸不是说他是开工厂的得嘛?咋个他又在收古董喃?未必他除了开工厂,还在做古董生意?”穆子航又问。
“他做没有做古董生意我还真的不大清楚。但是,罗幺爸在大量地收古董,这个我是清楚的。重庆基本上大半个城的贼娃子,棒老二,都好像在卖东西给罗幺爸。甚至有些垮杆(垮台)的大户人家,都在托人卖东西给罗幺爸。就连我二爸也背着我们在跟罗幺爸做生意。也是买值钱的古董给他。但是,还真的没有听说过罗幺爸卖过古董。我有时候也在想,这个罗幺爸究竟有好多钱哦?只收不卖,而且出的价钱还多大方。这个人,我到现在都还搞不懂他。反正,这个老几是有名堂的,肯定不是像他说的原先只开几家工厂这么简单。这种年辰,兵荒马乱的,开工厂,能挣好多钱嘛?除非发国难财!对了,罗幺爸说不定还真的在背着我们发国难财。就我晓得的,有几个胆大的,还在把战略物资,通过磁器口那个码头朝日,本,人手头运。太胆大了!但是,这些人背后都是有靠山的。不然也不敢做这种掉脑壳的事情。话扯远了,还是说罗幺爸,我觉得,他把工厂捐出去,多半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打的幌子。天底下哪儿有那么瓜的人?平白无故的把那么大的家产捐出去?人都是往利边行的,无利不起早得嘛,你说是不是嘛……”
乌梢蛇自作聪明地说。
穆子航却笑笑,说道:“你没凭没据的,不要随便乱说。我觉得罗幺爸这个人还是多有正义感的。有正义感的人,不一定会去发国难财。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说得也有道理。也许我是小人了。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小人,这个我当到哪个都承认。但是,罗幺爸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收古董嘛?道理上说不通撒!”
穆子航和乌梢蛇正说着话,这时一直跟在身后的三娃子却小声朝穆子航说:“穆先生,背后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穆子航一听,本能地回过头,在他们身后十几米处,真的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幽灵一般地闪到一根木柱子的后边躲了起来。
这是一条略显冷清的巷子,来往的行人稀少,鬼祟的人影是很容易暴露的。
穆子航不由得住了一下脚,三娃子却谨慎地朝穆子航说:“不要停下来,你一停下来他就晓得我们发觉他了。”
乌梢蛇却一瞪眼说:“怕个锤子怕!老子过去直接问他为啥子跟踪我们……”说着就朝藏着那条人影的木头柱子大步走过去,穆子航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你是好久发觉我们遭别人跟踪的?”已经站住的穆子航朝三娃子问。
“我们从罗幺爸那道门出来,就遭他跟踪上了。”三娃子说。
这时,躲在柱子后边的人看到乌梢蛇气势汹汹的朝他走过去,慌忙地从柱子后边闪身出来,撒腿就跑,一下子就在巷子的拐角处不见了。
从背影看,是一个年岁不大衣着褴褛的乞丐。
见乞丐慌不择路地跑掉了,乌梢蛇也不去追,站住了,骂骂咧咧地道:“不要拿给老子逮到了,拿给老子逮到了,脑壳都给你龟儿子的揪下来……”
见跟踪者是一个乞丐,穆子航也朝三娃子笑道:“一个讨口子也把你搞得那么紧张。我还真的以为我们被哪个跟踪了哦……”
三娃子却说:“穆先生,你才千万不要大冒(大意)。万一这个乞丐是装的喃?现在的重庆,到处都在搞暗杀,到处都在搞跟踪,小商小贩,讨口子这些才是最说不清的一伙人,说不定就是军统的特务装的。”
三娃子的话还真的提醒了穆子航,他朝已经转身走过来的乌梢蛇问:“是不是真的是讨口子?”
乌梢蛇大大咧咧得意洋洋地说:“管他是不是讨口子。反正遭我吓起跑了。”
穆子航却说:“你平时到罗幺爸这儿来卖东西,就从来没有注意过有没有人跟踪你?”
乌梢蛇依旧大大咧咧地说:“跟踪我?我都是吃悬钱(来路不正的钱)的,还怕哪个跟踪?”
一旁的三娃子对得意洋洋的乌梢蛇嗤之以鼻,冷冷地说道:“恐怕人家不是在跟踪你,而是在跟踪穆先生。”
“跟踪哥老倌?哥老倌昨天才从船上下来,人生地不熟的连地皮子都还没有踩热火,哪个跟踪他哦?莫得道理撒。”乌梢蛇说。
这时穆子航的脑子里却生出了另一个念头,说:“这个跟踪我们的人会不会是冲着罗幺爸来的?”
乌梢蛇一愣,说:“冲到罗幺爸来的?为啥子喃?他既然是冲着罗幺爸来的,那就应该去守到罗幺爸门口撒,跟到我们沟子(臀部)后头咋子喃?说不通撒?”
这时三娃子却说:“会不会是军统的特务哦?”
“你说啥子喃?”乌梢蛇眼睛瞪了起来。
三娃子的话也同样提醒了一下穆子航,他朝三娃子问道:“你为啥子会觉得是军统的特务喃?”
“你搞忘记昨晚上你救了一个地下党的事情了嗦?”
三娃子的话令穆子航茅塞顿开,说道:“还真的是这样子的。说不定还真的跟昨晚上我救的那个人有关系?”
乌梢蛇不明就里,大惊小怪地失声问道:“啥子喃?昨晚上你还救了一个地下党?好久的事情哦?我咋个不晓得喃?”
乌梢蛇口无遮拦的失声问话立马引起了一个过路者的注意,边走边用冷冷的眼神打量了穆子航三人一眼,步子却明显地加快了不少。
乌梢蛇的话搞得三娃子心惊肉跳的,慌忙压着声音朝乌梢蛇骂道:“你大声武器的吼啥子?板命(垂死呼喊)啊?你想把穆先生直接弄到渣滓洞里头关起嗦?”
乌梢蛇也反应过来自己严重失态,没有反驳三娃子,却小了声音朝穆子航说:“你咋个会去救地下党?昨晚上基本上就是全城戒严在搜捕漏网之鱼。现在人在哪儿喃?”
“你二爸半夜的时候把人弄起走了。”三娃子抢在穆子航前面说。
“啥子喃?我二爸也参与了?”乌梢蛇一副心惊肉跳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在打起了哆嗦。
“你那么怕地下党嗦?”三娃子朝乌梢蛇问道。
“我不是怕地下党,我是怕军统的那些特务!万一跟地下党扯上关系的事情遭他们晓得了,那还得了啊?不死都要脱一层皮!”乌梢蛇神态和语气都略显夸张地说。
穆子航见乌梢蛇显出这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笑道:“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吓人?现在不是还处在国共合作时期吗?”
三娃子却说:“穆先生,你是小地方来的,你根本就不晓得外头发生了啥子事情。蒋委员跟共,产,党就差撕破脸了!前阵子,那些读书的学生印发的传单,把大街小巷都洒满了,传单上说国,民,党把新四军围起来打惨了,新四军九千多人,只跑脱了两千来人。连新四军的头头叶挺也遭蒋委员扣押起来了……哎,这个蒋委员还真的是太阴毒了,表面上在抗日,背地里又朝共,产,党下毒手,难怪传单上会印——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蒋委员这样子做,不是扯开篱笆让狗来钻?”
穆子航没想到这个三娃子对时事了解得这么多,立刻对三娃子另眼相看了。
三娃子的这番话乌梢蛇是根本没有兴趣的,他有种想尽快跟三娃子和穆子航撇脱关系的打算,于是说:“国家大事,你们慢慢摆,我还另外有事情,就不陪你们摆闲龙门阵了,我先走了。”说完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走。
穆子航没想到乌梢蛇这么怕惹火烧身,说道:“那我要是有事要找你咋办?”
“三娃子晓得我的老窝子,有事你喊三娃子来我的老窝子通知我就是了。”说话的乌梢蛇已经走出去五六米开外了。
乌梢蛇几乎是小跑着走了。有种远离是非之地的慌张感。 槐花几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