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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出去的那个年轻人领进了两个男子。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二十挂零。这两个男子都是中等身材,四十来岁的男子的身材略显发福,眼睛有点浮肿,眼袋也重,这就使得他整个人显得不是很精神。倒是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显出一种少有的干练。
唐科长朝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彬彬有礼地说道:“渡边先生,这就是你要寻找的黄家大祠堂。”
被唤作渡边的中年男子冲唐科长点了下头,但脸上还是漂浮着那种掩饰不住的傲慢。他煞有介事地用目光朝四周梭巡了一下,才说:“原来传说中的黄家大祠堂藏在这么深的一条巷子里,难怪不大好找。”
中年男子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令穆子航颇感意外。因为他从唐科长对这人的称呼中已经知道,这个中年男子是曰本人无疑了。
唐科长又朝渡边说道:“要不我领您到里面的各间屋子转转?”
渡边没有回应唐科长的话,而是扭头朝站在他身后的那位年轻人依丽哇啦地说了一通谁也听不懂的曰本话。年轻人听了渡边的话,很果断的“嗨”了一声,然后就转身出了祠堂。
这时,渡边才朝唐科长说道:“我们现在到四处看看?”
唐科长仍旧彬彬有礼地冲渡边说了一声好的,然后朝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两个将这几个人暂时看管,其他的人跟我陪渡边先生到周围转转,等转了出来我再作处理。”然后便领着渡边跨出堂屋,朝旁边的一条甬道走去。
唐科长领着渡边出去后,堂屋的气氛倒是显得有了几分松懈。负责看管穆子航他们的两个特务也没有显出过分的谨慎,而是走到门边,一左一右的坐在门槛上,其中的一个拿出洋烟,递了一支给另外一个。两个人很闲散地抽起了烟。
马五哥这时凑近穆子航,小声朝穆子航耳语道:“这下子有好戏看了,果然后台老板是狗曰的曰本人。”
穆子航不明白马五哥说话的意思,有点不明就里的盯着马五哥,没有吱声。
马五哥也知道穆子航并不能领会他所说话里的具体含义,因为穆子航毕竟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局外人,又怕多说话被守在门口的两个特务听见,冲一脸疑糊的穆子航提醒似的悄声嘟噜了一句:“能想办法脱身就尽量想办法脱身,这趟浑水太深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特务见马五哥凑在穆子航的耳朵边说悄悄话,立马朝马五哥呵斥道:“不许交头接耳地说悄悄话,都给老子规规矩矩地站好。”特务说的依旧不是本地的方言,而是北方方言。
马五哥立马收了声,和穆子航隔出了一些距离。
有了马五哥的提醒,穆子航又生出了要趁机脱困的打算。而此时也正是制服守这两个特务的最好时机。可是,就在穆子航内心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又瞟见了一直站在身边的疯子老头。疯子老头居然又用那种很深邃的眼神盯着穆子航,似乎在通过眼神告诫穆子航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穆子航居然鬼使神差地很信服这个疯子老头,而且能很轻易地领会疯子老头眼神里传递出的信息,于是刚刚在心里产生的这个念头立马又打消了。
不一会儿,刚才被渡边用曰本话吩咐出去的年轻人,从外边又领进两男两女四个人进来。其中两个中年男子手里各自拎着两只笨重的大皮箱,像是随从或者仆人,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个女人后边。而两个女人的气质却是极其发的出众。
气质及其出众的两个女人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三十来岁的女人长得端庄秀丽,二十来岁的女人长得清纯靓丽。
两个女人都是会令人眼前陡然间一亮的美人胚子!
年轻人把四个人领进堂屋,又用日语冲三十来岁的女人说了一通话,女人也用日语作了简短了回应,然后朝拎着大皮箱的两个随从说道:“易大哥,蔡大哥,你们先把箱子放下,等渡边先生回来我们再安排房间。”
这个女人居然既会说日语,又会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穆子航的心里暗觉惊奇。
穆子航甚至不确定这个女人究竟是中国人还是曰本人。
从这女人的穿着和举手投足以及眉眼流转间,很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女人。但是,女人刚才说的那一句简短流利的曰本话,又像是一个曰本女人。
穆子航被弄得有点迷糊了。
两个中年男子听了女人的吩咐,毕恭毕敬地回了一声“好的,顾太太。”
既然女人被唤作顾太太,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中国人无疑了。
领顾太太四个人进来的年轻人这时将就着堂屋里的一张仅有的黑漆高板凳,端过来放到顾太太身边,居然也用很纯正的中国话说:“顾太太请坐。”
顾太太就着高板凳坐了,朝身边的年轻美女说道:“秋子,你也坐吧。”
被唤作秋子的年轻女子顺着高板凳紧挨着顾太太坐了,目光却停留在穆子航的身上,柔柔软软含情脉脉的。
穆子航原本以为这是一对姐妹或者是母女,但是听了各自的称呼,却又觉得不是了。当他察觉到被唤作秋子的妙龄女子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时,情不自禁地跟秋子的眼神对撞了一下,秋子的眼神一下子就露出了一丝惊慌和羞怯,忙把眼神游弋开了,等穆子航把眼神收回来的时候,秋子的眼神又游弋回了穆子航的身上。
秋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穆子航,令一旁的乌梢蛇心生醋意,他用妒忌的眼神瞟了穆子航一眼,小声自言自语道:“这个曰本婆娘还有点色喃!”
被乌梢蛇称作“曰本婆娘”的秋子显然听到了乌梢蛇说的话,柳眉使劲皱了一下,用挂着锋刃的眼神狠盯了乌梢蛇一眼。
乌梢蛇这才知道秋子是能听懂中国话的,吓得一下子就不敢吱声了。
穆子航这时又不由自主地朝堂屋开的那道侧门看去。侧门依旧是虚掩着的,只留出一道很窄的缝隙,根本看不出侧门内那间屋子里的任何状况。刚才带着淸蓉躲进那间屋子的中统局的姚科长几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在那间屋子里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在高板凳上坐定的顾太太同样对穆子航等几个人表现出一丝拘谨,用她那双美目流转的眼睛扫视了这几个人,同样将目光停留在穆子航的脸上。
这时,疯子华老头一脸痴笑地望着顾太太,眼睛里全是痴迷的眼神。
顾太太察觉出疯子华老头在用一种迥异于常人的眼神痴望她,一丝厌恶的表情浮现在脸上,皱了一下眉头,朝领他们进来的那个年轻人说道:“怎么会有一个邋里邋遢疯疯癫癫的老人在这间屋子里?”
年轻人显然是一个职业跟班,很能揣度主子的心意,于是恭敬地朝顾太太说:“太太是个爱整洁的人,如果看着他碍眼,我把他打发走就是了。”
年轻人朝顾太太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抑不扬,透着一股子贴心。
顾太太说:“把他打发走吧,脑子有毛病的人,为难他干什么?”
于是年轻人朝疯子华老头说道:“你赶紧走吧。”
疯子华老头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有听懂年轻人说的话,脸上仍旧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憨笑,抽回眼神望着年轻人,不说话。
年轻人皱了一下眉头,又朝疯子华老头重复道:“叫你赶紧走。”
年轻人说话的口气仍旧保持着几分的耐心,这也显示出这位年轻人是有着足够修养的人。这一点穆子航已经很直接地感受到了。
穆子航担心疯子华老头装疯卖傻地装过了度,等到唐科长和渡边转回来的时候,失去千载难逢的脱身机会,于是用四川话朝疯子华老头大声说:“华叔,人家喊你走你就走,这儿不是你来的地点。”
朝疯子华老头说完这句话,穆子航又朝年轻人陪了小心地抱歉道:“他是个送菜的乡下老头,也许听不懂你们说的外地口音。”
疯子华老头哦了一声,还是装出一副懵里懵懂的样子,朝穆子航说:“你也跟我一起走嘛。”
穆子航觉得这疯子华老头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在继续装疯卖傻地啰嗦,是否有点装过头了?但又不能挑明了说,于是仍旧只有耐着性子朝疯子华老头说:“我不能走,我还有别的事情,你先走……”
疯子华老头这才说:“那要得嘛,一会儿我喊罗老表来接你。”说完疯子华老头还故意拉过穆子航的手,说:“你千万不要跟他们割孽(打架)哈,要听话。”
穆子航听出疯子华老头的话里意味深长,朝疯子华老头应允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个割孽(打架)的。你走嘛。”
疯子华老头话唠般的自说自话地说道:“你晓得就好,你晓得就好。”然后就走出了堂屋。
守在门口的两个特务原本是打算拦住疯子华老头的,刚挺了一夏身子,对望了一眼,又放弃了刚起的念头,任由疯子华老头走了出去。
疯子华老头的意外离开,这使得穆子航的心里轻松了几分。走掉一个算一个,在此时的穆子航看来,疯子华老头的离开,至少是少了一个累赘。
但是,疯子华老头在穆子航的心里却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个疯子华老头是假扮的疯子,这是一个有着某种神秘身份和背景的老头,而且是一个深藏不露有一身过硬功夫的武林高手!
疯子华老头被年轻人放走后,守在门口的两个特务终究有点担心,其中一个朝年轻人说道:“兄弟,一会儿唐科长回来看到少一个人,我们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到时候你要帮我们两个兜着点哈。”
年轻人朝两个特务笑道:“你们尽管放心,你们担不了好大的责。这是顾太太的意思,唐科长是不会怪罪的。”
过了一会儿,唐科长领着渡边回来了,后边跟着的几个特务没有跟随着进入到堂屋,都站在天井外边做外围警戒。
进到堂屋里的渡边一副高兴的样子,首先朝秋子说道:“秋子小姐,这座祠堂你还喜欢吧?”
秋子回应道:“这么清净的一座大祠堂,我还真的喜欢,就是一会儿你们走了以后,会不会显得冷清了一点。”
渡边呵呵笑道:“怎么会冷清呢?我跟唐科长刚才边看屋子的时候边已经商量好了。你跟顾太太的安全事由,全部由唐科长的人负责。再说还有松井一郎跟你住在一起,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着又换了日语跟秋子说了一通话,秋子也用日语跟渡边回了几句话。
唐科长和穆子航他们因为完全听不懂渡边和秋子两人用日语交谈了些什么,索性就不用去理会渡边和秋子两个人了。唐科长这才发现屋子里少了疯子华老头,于是朝守在门口的两个特务问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守在门口颇有点担心的两个特务忙推脱干系地朝唐科长说道:“是……他打发疯子离开的。”
两个特务用目光指向站在一旁的松井一郎。
松井一郎朝唐科长解释道:“是顾太太嫌那老头邋里邋遢的碍眼,吩咐我把他打发走的。”
听松井一郎这样解释,唐科长也就不再追究什么,说道:“既然是顾太太喊放的,那就放了吧。其实,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留在这儿除了碍眼,还真的没啥作用,呵呵……”
顾太太这时才跟唐科长打听穆子航他们几个人的情况,朝唐科长问道:“唐科长,这几个人是……”
唐科长轻描淡写地说:“哦,是这么回事。我们来的时候刚巧碰上的。一会儿要带回去询问的。”
听了唐科长的话,正在跟秋子用日语说话的渡边回过身来,看了看穆子航和乌梢蛇以及马五哥,眼神变得有点阴森森的了。
“唐科长,这几个人真的是你在这儿刚巧碰上的?”渡边朝唐科长问道。
“是的。喊了半天的门,他们才把门打开。也不知道躲在这里面在干啥。”唐科长应道。
听了唐科长的这句话,老奸巨猾的渡边一下子就对穆子航三人变得上心起来,他重新审视了穆子航和乌梢蛇以及马五哥。最后重点还是将目光停留在了穆子航的身上。他用慎密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穆子航,用日语嘟噜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朝唐科长说:“把他们三人分开看管,我一会儿要分别问他们的话。”
听了渡边的吩咐,唐科长立刻吩咐手下,将穆子航和乌梢蛇以及马五哥三人隔离开来。
乌梢蛇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同时也感觉到了有身陷囹圄的可能,临被带走的时候,吓得都快要哭起来地朝穆子航求援般说道:“穆先生,你要想办法把我捞出去哈。要是遭逮进去了,不死都要脱一层皮的哦……”
同样被上来的两个特务带着要朝堂屋外走的穆子航只能朝乌梢蛇报以无奈的苦笑……
这时马五哥变得也不淡定起来,临被带出堂屋的他朝唐科长大声喊起来:“唐科长,你审问他们,咋个都说得过去,但是你要审问我,就真的有点没有对了。我真的是在帮你们军统做事情的,你可以现在就喊人去问杜队长嘛,我真的是杜队长安插的眼线,真的……”
唐科长很不耐烦地朝大呼小叫着的马五哥呵斥道:“你吼个什么玩意儿?你是不是杜队长的人,我会搞清楚的,你现在只需要配合,知不知道?”
被呵斥的马五哥泄了气,只好焉头耷脑地被两个特务带着走出了堂屋。
穆子航倒是很配合要带他走的两个特务,根本没有丝毫要辩解的意思,但是,就在他被一前一后两个特务带着要跨出堂屋的那道门槛的时候,身后却有一个人喊了一声:“慢!把他暂时留下!”
喊话的居然是秋子。
穆子航停住脚,转过身,目光正和秋子的目光撞在一起。此时秋子已经从坐着的高板凳上站起来。她盯着转过身的穆子航,目光也不回避穆子航的目光,原本看穆子航的那种柔柔软软的眼神这时突然间变得犀利起来。
停住刚要迈出去的脚,站在堂屋门口的穆子航并没有要重新走回到堂屋中间的意思,他看着秋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不惊不诧,不亢不卑的。
此时的穆子航在私底下早已经打定好了要寻机脱身的主意,这样,他的心里反而淡定了下来,一种临危不乱的镇定让他显出一种格外的卓尔不群的男子气概。
见穆子航以一种淡定的姿态站在原地没有要走回堂屋的意思,秋子却不急不缓地朝穆子航走了上去。她朝穆子航走上去的时候,越显犀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穆子航,就像是要从穆子航的脸上看出所有她想要看到的破绽一般。
可是,在穆子航的脸上,是没有丝毫的破绽的!
秋子交抱着双臂,走到穆子航的面前,她娇小的身材比玉树临风的穆子航自少矮了半个头,所以在审视穆子航的时候,倒显得有点不对等地变成仰视穆子航了。
尽管矮了半个头的秋子,却仍旧显出一种干练。
“秋子小姐还有什么吩咐吗?”穆子航首先朝秋子问道。
此时的穆子航是不怯任何人的。
穆子航强大的心理素质显然是有点出乎秋子的意料的。
秋子继续盯着穆子航,俊俏的脸上浮出一丝浅笑,朝穆子航说:“把你的手掌伸出来我看看。”
穆子航配合地伸出手掌,秋子只瞟了一眼穆子航的手掌,便回过身,果断地朝唐科长说:“你这儿的人手不够,得立马加派人手。”
听了秋子的话,唐科长也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说:“还是秋子小姐明察秋毫,我这就按照秋子小姐的吩咐去布置。”
此时的穆子航才意识到,是他的这双练过铁砂掌的手掌把他出卖了。穆子航的这双手掌,不光胚过千层纸,而且是插过米糠混合沙子的。明眼人只要一看他的这双手掌,就可以一下子看出穆子航在中华武术方面是下过真功夫的人。因为按照常理,一脸书卷气的穆子航,是根本不会有这么一双迥异于常人的手掌的。 槐花几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