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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分,河边的林子里突然传来几声刺耳的盒子炮的响声,坐在渡船上的人都是陡然间一惊。紧接着,就看见从林子里跌跌撞撞地跑出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人。
九爷和流浪汉正撑着赶渡人朝对岸去。那人跑到河边,朝河心处撑篙的九爷使劲挥手。
九爷二话没说,朝船尾掌舵的流浪汉打了个手势,就把船朝回撑。
那人跳下河岸,朝渡船涉水而来,眼见着河水淹到了胸口处,那人开始挥臂游水。
林子里又撵出另外三个庄稼汉打扮的人,不过这三个人手里都各自拎着一把盒子炮。
赶渡的人朝九爷七嘴八舌地大声喊:“不要过去,是棒老二!他们有炮火!”
“炮火是不长眼睛的!”
九爷边使劲撑篙边朝赶渡的人大声喊:“都别吵吵!趴下!都趴下!”
大伙儿见挡不住九爷,只好一个个趴到船底。用船舷作为掩护挡住身体。
后撵出的三个人眼见得被撵的人离九爷的渡船越来越近,于是站在河边举起盒子炮,朝着渡船和河里的那人打起了炮火。
子弹嗖嗖地从船上飞过,而九爷和流浪汉稳扎稳打地站在船头,使命地撑着渡船朝河心里的那人接近。
河心里的人被盒子炮打中,有血色在他周围的水域侵染开来,他挥臂游水的姿势越来也疲软无力,眼见得就要支撑不住朝水底沉落下去。
这时九爷朝他大声喊:“坚持住,赶紧抓住。”边说边把手里的青竹长篙朝水里的人伸去。
这时,一串盒子炮的子弹嗖嗖嗖地从九爷的耳朵边飞过,九爷居然不避不让。
九爷的耳朵不见了,随之出现的是玫瑰绽放,鲜艳欲滴!
九爷的声音像是在河面上打了一个炸雷,那人在冰冷的河水中被九爷的声音惊得打了一个激灵,他使出最后一口气力伸手抓住了九爷伸出的长竹篙。
在船尾掌舵的流浪汉也跑上去帮忙,伙同九爷用竹篙把河心里的人拖上了渡船。
被拖上船的人趴在船头奄奄一息。
九爷来不及细看他的伤情,朝流浪汉大声喊:“赶紧扳舵调头!”
流浪汉听不见九爷的话,但是明白九爷的心思,于是又跑到船尾,九爷也一竿子钉入河心,脚蹬船头,身子斜斜地撑动手中的翠竹长篙,奋力把船撑得调过了头。
岸上的人举着盒子炮继续对着河心里的渡船放了一通炮火。眼见得九爷将渡船撑到了对岸,盒子炮的子弹渐渐失去了威力,岸上的三人才悻悻地转身离去。
渡船靠了岸,一直趴在船底的赶渡人没有听见盒子炮的声音方才战战兢兢地直起身。被九爷搭救的人趴在船头上,湿淋淋地浑身淌水,一股股殷红的血迹从他的后背处汩汩直冒。
船头的甲板上,血水和着河水流淌。而九爷左边的脸和肩膀也是鲜血淋淋,看得人心惊肉跳。
赶渡的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嘴唇乌青。
九爷招呼着呆若木鸡的赶渡人说:“大家赶紧上岸,该办事的办事,该回家的回家。这事千记不要说出去,赶紧!赶紧!”
赶渡人在九爷的招呼声中纷纷起身上岸,不敢多看趴在船头上的人一眼,逃似的离开了渡口。
瞬间的功夫,渡口上只剩下九爷和流浪汉以及那个被盒子炮打中的人。
流浪汉站在船尾,身子斜靠在舵把上发愣,有阴冷的风从河面刮过来,流浪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九爷蹲吓身,看着趴在船头的那人,迟疑片刻,把他翻转过来。
在翻转过来的瞬间,九爷不由得“咦”地惊呼出声,人也朝后面退出一步,刚好退出船头的边缘,一脚踩空,扑通一声跌到河里去了。
愣在船尾的流浪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打了个愣神,惊讶地盯着跌到河里的九爷。
水里的九爷依旧是一副讶异的表情,他在水里抓着船舷翻身上了船,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这样?明明我救起的是一个长胡子的男人,咋会转眼间变成一个女人了?莫非老子一时心慌看花眼了?不会啊?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说着九爷又朝船头的那人走过去……
被盒子炮打中的的确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她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下颌处粘着尚未彻底脱落的胡须。从她的眼缝中流泻出的眼神,此时变得迷离飘忽起来。
九爷蹲吓身,定神细看,小声说道:“我九爷这辈子只会渡人不会救人啊!妹子,你说该咋办呢?”
女子使出最后的气力说:“今晚上你们都得走,别……别留在这儿。他们……他们……不是人!是……是……是鬼!是鬼……鬼……”
女子说完,眼睛便彻底闭上了。
九爷看着流浪汉,流浪汉也看着九爷,两个人在船头站了一会儿,流浪汉朝九爷咿咿呜呜的指着一个地方。
九爷顺着流浪汉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女子的左手心里死死地似乎攥着一件东西。
九爷上去掰开女子的手,一块圆形的玉牌出现在女子的手心。玉是古玉,苍老温润,精光内含,有尸沁的颜色。
九爷拿起古玉,站起身,对着阳光端详起了这块古玉,突然,他脑子里一阵旋动,似乎有一条血龙在古玉里游动。
九爷打了一个激灵,定了下神,把玉从炫目的阳光下拿回来,低头再仔细观看,玉上面只有尸沁的痕迹,并不见血龙。
九爷就纳闷了,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邪了门了,难道是我看花了眼?”
于是他又将古玉拿到阳光下对着阳光仔细端详,果然有一条血龙在古玉里游动!千真万确!
同时,在古玉中间部位渐渐聚集起了一个漩涡,漩涡似乎是由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气泡变成的,又似乎是从九爷眼睛底部升腾起来的一股神秘气流,气流越旋越大,越旋越近,终于,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洞口从漩涡的底部突兀地显现出来,而那条血龙却在漩涡的上空盘旋游动。
九爷试图将目光深入到漆黑的漩涡底部一看究竟,却突然有种身处漩涡中心的感觉,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
他大喊了一声:“不好,这玉里边有古怪!”
随着喊声,他从古玉里的幻境中挣脱出来,然而,此时的他才发现,他和这条渡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漂移到了河心里的那个漩涡中心。
船靠岸的时候,流浪汉忘记了插钎固定渡船。
渡船载着九爷和流浪汉在漩涡里旋转,九爷清晰地听见漩涡的中心部位在船底发出可怕的汩汩的声音,就像河的底部有一头巨大的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整条渡船一口吞没!
九爷和流浪汉都慌了神,而漩涡的吸力好像在逐渐加强,九爷甚至听见了底部的船板被漩涡吸得发出嘎嘎嘎的断裂声响。
九爷和流浪汉在旋动的渡船上站立不稳,摇晃着身体,随时都有坠入水中的可能。
九爷朝流浪汉大声喊道:“抓住船舵,抓稳!”然后紧忙把那块古玉放进贴胸的衣兜内,操起长长的翠竹船篙,朝着水中一插到底。
然而九爷的长竹篙插到水里却插了一个空,他下意识地一愣,紧接着,一股奇大的力量通过竹篙传递到了九爷的收心。他感觉到手里的竹篙在水中剧烈地颤动,似乎在水底下有一头被激怒的怪兽,正用锋利的牙齿撕咬着他手中的竹篙,并且要把他从船上拽下去。
九爷这一惊非同小可,水底下传递出来的力量令他把持不住,手中的青竹翠篙脱手而出,呼地一声就被吸入到了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去。
没有的竹篙的九爷惊慌失措,他朝流浪汉大声喊:“稳住!稳住!”
被旋转得摇摇欲坠的流浪汉此时更是六神无主,他脸色煞白,叉开双腿,死死抓住船舵,因为惊恐和害怕,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漩涡旋动的力量越来越大,船在漩涡的中心开始逐渐下沉,九爷甚至可以更加清晰地听见整条船被漩涡折断的嘎嘎声。
突然,九爷感觉胸口处被火烙了似的,一阵专心的疼。他本能地探手入怀,一块奇烫无比的东西攥进了手心。
是那块古玉!
九爷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突然朝着船尾处的流浪汉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苍天不负有心人啊!苍天不负有心人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
流浪汉不明白九爷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痴狂,在他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只见九爷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流浪汉眼睁睁地看着九爷的身影朝着漩涡的底部急速陷落。
此时,漩涡的中心电闪雷鸣,一条血龙从闪电间迸身寸出来,骄横的身躯扭曲着随着漩涡旋动,朝着茫茫无际的深渊游动下去……
漩涡开始疯狂地旋转陷落,终于,一个巨大的水泡从无尽的深渊里冒了上来,托着渡船浮出了水面。水泡在水面上轻轻地破裂开,就像一尾鲤鱼在水面俏皮地吐了一口气。
一切变得风平浪静……
船停止了旋转,漩涡也消失不见。
流浪汉惊魂未定地呆立在船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弥天大梦。
船上没有了九爷,也没有了那个女子,只有船头的甲板上,留下一滩淡淡的,被血色浸染过的痕迹。
河面空空荡荡,河水缓缓流淌,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也似乎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都是那么风平浪静……
从此,神秘的漩涡在这段河面销声匿迹,不会说话的流浪汉继续在姚渡摆渡着过往的赶渡人。他所见到的和他所经历的,当然也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只是到死的那天,也没有人再来接替他的位置。
再后来,姚渡上架起了一座钢筋水泥结构的八车道的跨河大桥。
姚渡的摆渡人和渡船不见了,“姚渡”这个地名却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以后的日子里,人们无需摆渡…… 槐花几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