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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森意外地没有发火,审视地看着前面的何亮亮,说,“市局这些天大家也辛苦了,对案子也尽力了,你们将情况汇总,送一份到市委来,我带到省里去,请省厅派人来协助市局做工作吧。”
“书记……”何亮亮见何森这样,似乎打定了主意。真要请省厅的人下来破案,对市局的人说来说不利的。省厅那边的人会怎么来办这个案子,真的难以把握。他在省厅里确实有路子,只是,省厅决策者却不是他能够接触的。
何亮亮虽说对省厅直接介入此案有所担心,但更担心的是,市里这边会有怎么样的对策?自己在何森这里应对不当,也会让背后的人怒火更不是自己能够抵受得住的。
他得到的指令是要将这个案子拖住,至于要什么样的结果,没有得到具体的指示。可心里清楚,没有达成这一目标,后面的人惹怒了觉得他办事不力,这个果子真不是他能够承受的。想给何森表一表决心,却说不出口,也知道何森对自己的话是不肯信任的。看向张大为,想要他来表示什么。只是张大为却没有看他,低着头仿佛在想什么。
市局也不是铁板一块,但局长魏征远制定他来负责这一案子,参加案子的人虽说是自己所点,但有些人也不一定跟自己同心。面前的张大为就是其中一个,何亮亮却知道这个案子绕不开他,每一次来汇报案情都把张大为带来,让他承受一些何森的怒火,免得他还有什么心思。也使得张大为站在自己的立场来处理这个案子。
这时间张大为不肯配合,装聋作哑,何亮亮也没有招可耍,说,“书记,这……市局虽说有困难,我们还是有信心克服困难,将案子办好……”
何森却不理会他,看着张大为说,“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等何亮亮和张大为走出办公室,秘书谭建成进来,何森已经平静下来。这时候,对怎么出招心里已经有了全盘设想,不会因为市局那边工作不配合而动怒。让谭建成通知魏征路到市委来见面,自己却跟市政法委书记孔俊打电话。
孔俊在华英市的时间较长,抓政法工作,省里虽对他很不满意,但华英市的表面上却没有多少案子。大多数的利益冲突或刑事案件,市里也会在短时间里破获。孔俊让省里不满意的是华英市这边基本上每一年都会有一起恶性事件。而对恶性事件的处理,一直没有得到深入挖掘。
孔俊也是老华英市人,得到地方势力的认同与扶持,省里每当要将他调离,省里总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市里也有人出来保他。何森跟孔俊也有不少交集,工作上对政法方面也不满意,孔俊一副油盐不透的样子,只是,在华英市这边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工作的突破口却不容易。
华英市给何森的印象很明确,那就是一窝贪腐的人在把持着这里的权力,省里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省里要顾忌京城那边的压力,没有谁肯站出来对华英市进行清洗。
何森到华英市来省里是怎么想的,他也难以捉摸,甚至杨少都不赞成他对华英市多做清洗。李昌德到平江县去,是何森一力安排,也是李昌德自己想到那里去做出一些事情来。之前在华英市跟在何森身边,受到各方面的压力、牵制、特别是平江县对市里工作的不配合,在市里完全能够体会到平江县那边的巨大利益给侵吞,这些事实,让李昌德无法忍受。
“孔书记,现在不忙吧。”何森说,用办公桌上的电话打过去,孔俊自然知道是自己给他打电话。“书记好,我不忙呢。有事?请说。”孔俊知道这段时间何森的心情,找自己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那个案子丢给市局去弄,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后还不是以情杀进行定案?凶手认罪,证据也充分,即使报到省厅去,这样的结果和相应的佐证材料都完全通得过。
“孔书记,请你到位办公室来,等下市局魏征远也过来,一起再聊聊那个案子吧。”
“好,我这就过来。”
“辛苦了。”何森说了将电话挂断。孔俊知道何森已经挂了电话,却在对着听筒说,“还是何书记辛苦啊,最好是气坏了才好,这样我们少听一些发脾气、拍桌子。”孔俊说着笑,将电话也放了,自言自语地说,“拍桌子谁不会?拍桌子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外强中干,没有人会怕的。”
见孔俊脸色木木地走进来,比魏征远要早到,何森脸上也不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情,见孔俊走进来,说,“老孔,先坐一会。征远局长还要几分钟才到。”
“何书记先忙你的,我坐坐。”孔俊比何森要大好几岁,也明白何森肯定要将自己冷一冷,有心理准备,或说有更好的心态根本就是在看何森的笑话。
强势而有实权的市委书记绝对没有人敢拂逆他的意愿,不过,何森到华英市来练强龙都算不上,要不是省里几次表示要尊重市委一把手的威信,华英市这些人早就闹翻天了。何森在市里不过是省里的意志,上面的人也招呼过,对省里这样的意志一定要给足够的脸面,这三年来,大家也习惯这样进行演戏了。
何森站起来,走到会客沙发那坐下,在孔俊的对面,能够将孔俊的表情看得清楚。孔俊也有些惊讶,不知何森今天玩哪一招。既来之则安之,孔俊放下那种心态,听何森怎么说。
“孔书记,今天市局来汇报案子的进度,实在是令人失望。我有个想法,市局既然没有能力找到突破口,市里还是请求省厅前来援助,我来跟省里请求。”何森说得慢,但将自己的坚决也表露出来。
“书记,是不是给市局更多一点时间?”孔俊说,“这个案子市局其实已经取得重大突破,虽说在取证上获悉还有一些疑点,但案情很清楚了嘛。”
“老孔真正有看?”何森说,似乎无意地瞟孔俊一眼。孔俊有些讪然,大家心里何曾不明白真相是什么,不过没有去点破而已。
两人的意见虽说相左,但孔俊也不会过于坚持,不多争辩,对自己的看法也不否定。直到魏征远到来,两人的看法还是无法统一。魏征远得知何森对市局工作进行质疑,要请省厅的人来接手这个案子的侦破,没有过多地辩解,而是表示市局会接受市委的决定。也会配合省厅的工作。孔俊虽想顶住,但也知道,何森走这路上必然的,除非市局在案子的结论上重新变化。
等孔俊和魏征远走后,何森在自己办公桌后坐着,静默一阵,似乎在想什么。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翻到信息一栏,将其中一个信息调出来看。里面有一个人名,又有一个电话号码。
这个短信何森自然是坚信有用的,一直想删除,但又舍不得。留在手机里确实不安全,可他觉得自己只要看看这条短信,身上的自信心就强不少。
自己的手机会不会给监控,真说不好,同样,办公室里的电话也是如此。但他有另一台手机,平时都不用的,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知道这个号码。
将手机里的那个号码输入手机,拨打,何森虽然有信心,但还是显得很紧张。这个号码打通了,或许华英市这边将有新的局面,又或者更电话让华英市的局面更糟糕。
从市委出来,魏征远心思也是浮动不已。
华英市市局局长位子他是一步步爬上来的,在华英市该怎么做,他心知肚明。但内心里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藏在心中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来,魏征远几乎都忘记这些。
十年前,那不是一次巧合,早就想透里那次错误是人为的。但他心中却是甘愿这样选择,选择到华英市来。从基层做起,一步步用十年时间,让自己从一个县的副局长走到市局的局长位子。这个位子并不代表华英市的某些人认可自己,市委书记何森不认同,高开善等人也不认同。
但自己能够在市局局长的位子上呆着,不外乎是省里的一种运作。这种运作中,他就像渔翁得利那样,省厅有意地促成两方竞争不下,之后便宜自己。原以为两年前,自己的这种生存状态该结束,谁想一直都不动。魏征远这些年来也有着极度疲倦的感觉,心中藏有心事,总会让人感觉到那种担负,天天如此,天天在扮演某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角色,哪会不累?
不过,这样的角色时间演长了,心中的认同感似乎渐渐在逼近,让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也分不清对与错。
开始自己觉得就是一个卧底的人,但后来一年年地过着,没有谁对自己有任何指令。即使有一些信息沟通,不过是将自己所了解到情况进行汇报,汇报到省里去,这种是不是省里在下面部署的一种人手?
自己曾给省里提出一些想法,特别是对华英市、平江县等一些人的情况,对这里的情况感到非常地担忧,知道华英市及其下面对状况非常糟。哪怕看不到案子的发生,看不到有人报案之类的事情发生。但魏征远却知道,在平江县或华英市每一年都会有不少的命案,不少人命在了无声息之中给弄没了,一些人全家在一夜之间从世上消失,没有人敢举报或报案!
对这些情况,他虽说上报省里,但却没有一点反应。最初魏征远也想不通,如今也得到了一些信息,到市局局长位子后,视野大增,对华英市、省里之间的关系看得通透一些。
今天,见何森书记那样子,他对市局的不满意,魏征远不知该怎么说。对于李昌德离奇死亡的案子,市局在工作上一开始市里就有人跟他招呼,让何亮亮来负责。魏征远知道自己也只有听任这样的安排,私下里让人留意案子的其他线索。
这个案子从专业上来看那是破绽不少,可案子的进展跟省里或社会进行交待确实有说服力的。李昌德以前生活本来就很乱,到华英市两年、平江县一年,这段时间他跟女人有不明不白的关系很容易让人接受,在外面gou引女人也有身份和钱财支持,继而发生因爱仇杀是很正常的逻辑。随后,平江县有女人站出来对李昌德进行举报,给出不雅视频为证据,在魏征远看来这是很幼稚的。只不过,两女人一口咬定是事实,市局对视频进行签定,还真看不到作假的痕迹。
但假东西总是有假的证据,市局却不会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案子的侦破也不会让这个无关的情节来干扰。案子有什么进展,魏征远一切都交托给何亮亮来负责,他只要在表面上做出责问进展的样子,市里的人便乐于见到。
至于何森书记不满意,对魏征远而言,确实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市委书记的意志他不是不顾虑,他的立场是支持何森要将这个案子一查到底的,只是,具体到他身上却不能真的站出来。十年来经历多起恶性事件,对于这起杀一个县委常委的恶性事件而言,比起之前杀几个人、十几个人的恶性事件份量还是不足。
在魏征远心中,李昌德即使是实职副处级的领导,但他也只是一条命。跟往年发生在平江县的恶性事件相比,他还是能够忍得住的。李昌德想要解开平江县的盖子,他只能暗地给李昌德一份尊敬,行动上却要将他自己的角色表演好。
其实,每当有这种事情发生时,对魏征远而言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不知省里到底是什么用意,魏征远不知在内心里有过多少回呐喊,甚至想冲动地到省里去质问,或将华英市的一些东西对媒体进行公开。当然,到他这一种层次之后,能够看到有些手段或说方式不一定会起作用。
真要在网上爆料什么的,在华英市这边有什么效果还得看省里的意思,魏征远也听说市里这边跟京城高层都有直接的关系,那更要看京城跟省里的意思。京城和省里要保华英市,即使有更多的材料爆料出来,最多推出一两个人出来顶事,根本改变不了华英市的格局。
而他的任务是英藏在华英市这边,等省里那边有决心、时机成熟了后,才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开车走,心里很是难受。何森书记决意要请省厅的人来市里接手案子,也是给逼到没有掳走,或许,在华英市何森书记就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吧。有时候魏征远也在想,自己这十年,身边有几个人可信得过?一个个琢磨一遍,确实没有几个人真可托付一切。何森书记在市里的状况,比自己要糟糕得多,今天这样的选择,也是没有退路的选择啊。
其实,省厅的人过来,一定会将案子的真相追查出来?魏征远对此并不乐观。
心里像塞满了破絮似的,连呼吸都难受。魏征远想将车开到市郊去,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发泄一下,却又担心孔俊会打电话来找她,要跟他商讨对策。省厅真来人接受这个案子,会不会将市局的思路全部推翻,确实难说。孔俊对案情是有了解的,他虽说没有破案的能力和专业,但很简单的判断还是能够做到。
除非,除非省厅下来的人也是他们选好指定的人,才有可能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到时候,即使何森书记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案子上再说什么。
想到这种可能性,魏征远的头更痛。
还没有出城,果然,放在驾驶台上的手机振动起来。魏征远虽不想接听,但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容许自己有什么个性。在孔俊等人的心里,魏征远知道他们对自己的印象,不过就是一个没有自己主意、但省里也有人帮说话、每次都会在角逐中捞到便宜的人。在工作上、生活上,都是一个可以忽视、可以听凭他们意志的人。在市局局长位子上,不过像稻草人一样,做做样子,对谁都不会有威胁的人。要支使也会很顺从地接受。
伸手将手机拿住,魏征远习惯地先看看来电显示,要先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然后捉摸透自己该怎么去应对。这个来电却是陌生的号码,从没有见过。魏征远有些奇怪,当然,平时偶然也会收到类似的意外电话,打错的可能性比较少。
在他这样的位子上,华英市及下面的人都可能给自己打电话,省里也会有一些关系人打电话来。但魏征远见这个陌生的电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迟疑了下,还是接听了。
“你好,我是何森。”魏征远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却是先前在市委见过的市委书记。这个声音魏征远完全能够听的出来,只是,书记要找自己怎么不用办公室电话或他的手机?而打过来也是用自己一直不用的那张隐秘的卡号?
魏征远一下子有些茫然,不会这样巧合吧。
“书记,我是魏征远啊。”魏征远觉得有些不可能,但又觉得是不是巧合?这个卡只有省城那边知道,知道的人最多不超过五个人,此时,何森书记的电话却打进来了。
“哦,你是华英市市局魏征远?”听电话里的质疑,魏征远不知该怎么解释,说,“是啊,书记,我是魏征远。有工作安排?”
“不急。”何森说。他也没有料到对方会是市局那个呆头鹅一般的局长,每次见到这个人木头似的,不说没有工作锐气,连基本的能力都看不到。但省里偏偏认可他在局长位子上做摆设,市里也不好直接干预。得知自己联系的人居然会是魏征远,何森也有些犹豫。
不过,收到的短信是不容怀疑的,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可以怀疑,但杨少直接提供的这个信息,是绝对不会有问题。想到这里,何森放缓了自己的情绪,说,“魏局长,我给你发个短信来给你看看。”
“好。”魏征远也是一肚子的迟疑,这个隐秘的号码到华英市后一直都没用,平时甚至将这个卡都藏着,只不过市里发生这个案子,担心省里会有什么指示才放进手机里。不想,今天真接到电话了。既然何森书记说要给自己发一个短信,他觉得或许是自己等十年来,终于有了结果吧。
这样的结果让魏征远有些失落,又有些激动。这根他多年来的想象有较大的差别,原以为省里会有工作组、会有强大的力量对华英市进行全面打击。这样,他这十年的隐忍才会将所有的委屈都一扫而光。
此时,就算还没有看到何森书记发来的短信,魏征远已经明了。何森书记虽然是华英市市委书记,但在华英市里却是孤独无援,一个没有实权的书记能够做什么?心里担心,自己这事能的隐忍就这样白费了。
转念又想,省里肯定会有接下来的安排,要不然一直都没有要自己发挥作用,这时却让何森书记跟自己通消息?
目前要面对的,是整个华英市的那些蛀虫还是仅仅局限在李昌德的案子上?魏征远也猜不透,省里为什么不直接给自己指令?这也是一个问题。觉得是不是向省里发一个消息,证实一下,自己才好决定怎么做?不过,之前自己来时,就有了隐秘的联络,只有见到那句话,才是自己该听命的人。
何森书记真要将那句话发过来,自己就不能有任何怀疑、迟疑、籍口等等,唯一的选择就是听命。当然,十年来的变化,自己也是有个人的一些想法,有自己的切身利益,魏征远此刻却没有考虑这些,十年来刻画在心里的那种使命情结,这时给触动而放大了。 赘婿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