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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善待自己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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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一想到“快乐”这个词语就会让人觉得愉悦，而为什么一想到悲伤，我们都如此排斥，如此不屑一顾，总是把悲伤隔拒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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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悲伤是什么呢？

　　就像是在街衢的末端突然听到一首熟悉的歌曲，一次又一次带你回到那巨大而静止的回忆里面，所有记忆里模糊的场景又像是再次泡浸在显影液里一般渐渐地清晰起来。忽然你想起了他，后来只出现在你的记忆里却不再在你的生活里的他，在那么稍纵即逝的几秒钟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是滂沱大雨中的约定吗？还是每个深夜里的晚安？是清晨的呼喊吗？还是五月天里温柔的叮咛？曾经你觉得那些记忆都已经离你那么远了，却在听到歌曲的时候，一闭上眼睛，它们又重新回来了，那么近那么近。我想这就是悲伤吧。

　　就像是你寄予未来极大的期望，那里承载着你无数绚丽的梦想。你曾经想要飞到最渺远的地方去；想要和爱的人走到世界的尽头看桑榆晚景；想要开一间温暖的咖啡厅，那里充满你喜欢的咖啡香和猫。你说你想要当一个温柔的人，尽管世界从不善良。你那么多的盼望，到头来却换来那么多的失望，于是你再也无法相信，无法相信那些美好的事情。你回头望去，一路上的磕磕碰碰已经让你伤痕累累，你说你想起那些，心里就会充塞着满满的悲伤，像是身处潮涨时汹涌的海水中那般无可逃脱。

　　就像你失去了你从未认为会失去的东西一样，你的心里的一部分慢慢地死去了。以你自己的能力，你难以把它从你心上割去，于是它就这样腐蚀着你，把你的心变成坑坑洞洞的。你再也无法修补那些伤洞了，似乎已和那些血肉融为一体，那些地方你甚至无法直视它。这些心事任谁轻轻一碰都觉得痛。这样的悲伤从你的心里倾盆而出，将你掩埋。在那个比海更深的地方，你连自救都无能为力。

　　就像是凌晨三点的夜晚，你被倾泻的大雨吵醒，却无法再入睡。你听着下雨的声音，如此绵绵不绝。世界仿佛像只受伤的兽在洞穴里缓缓地沉睡了，剩你一个人清醒着。苍穹中没有半颗星星，只有路灯微微地发出黄晕，窗外没有别的光，世界安静得很，静得你在房间里也只能听见雨声和自己微弱的呼吸声。因为空间感的巨大，你忽然觉得自己那么渺小，你开始把那些曾经从头到尾地细数一次。曲终人散的时候，你甚至没发现自己默默地掉了眼泪。你又想起前几天你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里，感觉自己像是一颗错落的流星，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那些格格不入的孤独，你想起了几次都觉得想哭。你说悲伤大概就是这样吧——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

　　这也是你的悲伤吗？

　　嘿，亲爱的，你的悲伤呢，你的悲伤又是什么样的？

　　原来世界是这样的，幸福的模样都雷同，但没有一种悲伤的模样是相同的形状。

　　3

　　我不断在想，自己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那个做什么事都可以，开心活泼开朗乐观的女孩。可是更多的时候，我鄙视自己，我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做得还不够好，还不够，或者压根儿不知道好的定义是什么，只是一味地要求自己不能软弱，不能悲伤，不能气馁，因为以后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于是这座危楼终于摇摇欲坠，终究还是崩塌成一盘散沙，瓦解成什么事情都再也做不到的自己。我在那个时候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面目全非，明知道不可以这样颓圮下去，可是我没办法，我好不起来。我在很深很深，比海还要深的地方里潜游着，漫无目的，找不到出口。有时候又像是位于很高很高的空中悬浮着，随时随地就要坠落，像是风筝断线的时候飘向天空，飘向真正的那个脆弱不堪的自己。

　　于是悲伤一天一天在身体里扩张滋长，已强大到我再也无法负荷的程度。于是我好想逃离也好想放弃一切包括我自己。我开始睡不好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去好好面对自己，去找寻一些快乐。那一段时间我反复地问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我竟说不出一个答案来，活着对于我来说突然变成一件好痛苦的事情。我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我曾经是个多么乐观和温暖的女孩，为什么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我开始自责，开始讨厌自己，然后不断地在这个恶性循环里徘徊。我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那里没有出口也没有光，别人进不来，我也走不出去。我再也无法相信这个世界会好起来了。

　　这样的悲伤太多了，一直累积在心中，从没想过要去清除。于是久经年月之后，它们如此铺天盖地地卷席而来，将所有花朵湮没。我不复重生，我渐渐窒息。

　　4

　　最记得辅导老师那天和我说的一句话：“也许你本来就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你只是习惯自己美好的样子，习惯自己在别人眼中是美好的。从今以后，你得接受自己悲伤，并且原谅自己的悲伤。”

　　5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光明，那为什么不能有黑暗？

　　如果月亮有完整的时候，那为什么它不能拥有缺口？

　　如果有阳光的炽热，那为什么不能有冰雪的寒冷？

　　如果所有的东西都有它相对应的事情，那为什么我们想到快乐的时候会觉得幸福，却把悲伤当作一个贬义词？

　　如果一切都有它存在的意义，那为什么不可以悲伤？为什么悲伤是不好的？为什么要去排斥？为什么就不能让它安然地存在于我们的生命里？它只是我们与生俱来的情绪，我们又凭什么去讨厌它、推开它、抗拒它呢？

　　回头看看那些涣散而细碎的时光，有哪一次你允许过自己悲伤，默认过自己的悲伤，接受过自己的悲伤，放任过自己的悲伤呢？

　　原来这些年，我们从未真正地去善待过自己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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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就这么飞跃了一个年头，从来不会跟我们开玩笑。有时候还没来得及认真感受些什么，它就这样过去了，不会给你预告，也没有什么征兆，不会给你提示要往哪个方向去，它仅仅是过去了，这样措手不及地过去了。我一直在回想这一年来的种种事情，日子这样子过下来，慢慢地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无论自己喜欢还是讨厌，其实都在时间的堆积里有了端倪。所以我有时候不断地埋怨自己：“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可是后来我渐渐地懂了，没有什么为什么的，每个样子都是你自己，你因为过去所有的经历而必须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所有的过去都印证着今日的自己，都是必经之路。

　　去年曾经有一段日子，我把自己关在自己隔裂出来的世界里。在那里面，除了那个破碎的自己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看不见尽头的黑暗还有悲伤，甚至说不出来那些荒诞的痛楚又是从哪里崩塌出来的呢？我只是呼吸着，就只是生存着，每分每秒都寸步难行，每个晚上需要用好多的力量去拉住自己不要往下坠落。我走在悬崖的边缘却无法回头，持续了一整个季节，所有的感情对于那个时刻的我来说都是种难受的负担，然后越是这样，就越想要毁了自己，毁了那个在黑暗中消沉、满身疮痍的自己。

　　我想人们都是这样的：遇上悲伤、忧郁、失望、难过，都觉得那仿佛是置死的毒药，于是人们开始向往阳光，向往希望，向往美好，总是强求自己要那样子。当个优秀的人吧、当个快乐的人吧、当个美好的人吧，好像是咒语，紧紧地圈着人们。可是后来我想起辅导老师说的那句话：“说不定你本来就是这样子。”于是我想了想，那好像是真的。在漫长的伪装下，你总是快乐，看不见自己的悲伤，所以它们累积起来，像是堆积了一整个冬季的雪，终究还是会因为太沉重而崩塌下来。

　　悲伤这回事其实是这样的：你要把它们拿出来，你要去正视它们，你要狠狠地面对它，它才有风干的一天，才会真正的过去，和所有过去一起过去。

　　如果可以，就把悲伤拿去晒一晒吧，它值得你去面对，值得你的安抚，值得你好好善待。

　　悲伤不是你的错，坠落也不是你的错。

　　就像世界上有高的人、有矮的人、有胖的人、有瘦的人，同时也有快乐的人，以及悲伤的人。我们从来不止一面，悲伤也不过是广袤情感世界中的一角而已。于是那些悲伤都有了它们的意义，那些遗憾都有了它们的意义，所有的失去也都有了它们存在于生命中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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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知道，我可以当个悲伤的人也没关系。

　　因为对这样的人来说，像是七月流火的沙漠中那一滴通透的泉水一样快乐可贵。因为可贵，所以分外珍惜。 与自己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