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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有多孤独才能把自己的悲伤藏得那么深那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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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个人和我说，也许说着“我可以”“没关系”的那些人并不是真的可以，也并不是真的没关系。我打断他的话说，我真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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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说男人的眼泪其实很珍贵，我直到十八岁那天才懂。

　　不能说这些年来看过够多的飘忽起落，但至少经历过苍茫肃杀的绝望，也经历过许多稀稀落落的离别，看过好多崩坏的诺言，温柔地看着许多人决绝地离开我的世界，拥有过分崩离析的家，还有一些杳无生息的日子。

　　我站在离港大堂，拥抱过爸爸之后转身离去。我知道他在忍着，很努力地忍着，那些湿濡的泪珠挂在有些皱褶的眼眶里，一直微微颤颤地凝动着。我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他，我怕我一回头，两个人之间的最后一道防线就会瞬间瓦解，眼泪顿时决堤崩溃涌出。我缓缓地走，终于走远，终于我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那时我猛然回头，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是想要回头，眼泪就不自主地掉了下来，像是坏了的水龙头，我坐在候机大堂的椅子上，沉痛地大哭，哭得眼前模糊一片，哭得声音沙哑说不出一句话来，哭得登机的时候空服人员走过来问我还好吗？需要帮忙吗？那是我要飞去台北读书的那一天。我曾经狂妄地以为自己够强大，强大到再次目睹什么悲伤的分离也都不再会流眼泪了。爸爸经历过虐心的离婚，经历过彻底的失去，经历过令人挫败的生意失败和破产，经历过痛不可抑的痛失至亲，经历过那些纷纷扰扰的他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的痛。在我心中，他从来都是这样无坚不摧，已经强大到什么东西也无法击溃他，就像是见过太多的痛苦，已经无法更加悲伤，已经习惯了这些伤痛。因为在岁月里面失去得太多太多，失去对于他来说就已经不再刺骨，也像是再也没什么可以失去似的，他就是这样强大到一个固执的程度。

　　然而，居然因为我的离去，他流下了那些已经风干许久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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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一个故事。我的生命中有一个特别的存在，我们之间少有言语，不甚交谈。可是彼此就是知道彼此的存在足够于温暖对方的宇宙。认识他三年后才知道他有一个姐姐，才开始知道那些关于他的事情。当他第一次和我诉说那些事情的时候，我用一种极其惊讶的语气说：“你怎么可能丝毫不跟别人提及自己的事情？怎、么、可、能！”

　　他是一个这样的人：总是在人群之中发着闪亮的光芒，做什么事都非常的优秀，很乐观，每当看见他都是在笑在吵在闹，到处都有他的朋友，当你想起他的时候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可是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曾经有过一个姐姐，也没有人知道原来他很疼爱他的姐姐。

　　我问他，那些层层斑驳的悲伤，你都放在哪里呢？

　　他说，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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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有多勇敢才能在爱的人面前流眼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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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看见我爸流泪是今年寒假。我终于受不了了，跟爸爸说我和男朋友分手了。我以为用极为云淡风轻的语气，就可以试着让那些失去变得很轻很轻，轻到我几乎可以不察觉那些悲伤的存在，让它们仅仅停留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里，丝毫不触碰它们。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好了。直到我淡淡地微笑着说：“爸，我和他分手了。”他错愕地看着我，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再说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淡淡地说：“没关系，你受委屈就回来我这里，这些以后都会变得没有关系的。”他的眼泪就那样子掉了下来，毫无预警地簌簌流下。我爸说，他总是能想起我和初恋分开的时候我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他说他这一辈子经历过那么多的事情，没有一件让他那么那么地痛心，他说他就是见不得我受一点的委屈。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我爸是个那么柔软的人。

　　那一天，他和我说了好多他以前的故事。那些钝痛让我觉得我活了二十年的日子里所经历的根本比不上丝毫。可是我从来不知道他那么孤独，一直持续了那么多年，直到自己已经习惯与孤独形影不离。

　　持续了，千百个夜晚。持续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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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给你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却发现原来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是你。”这句话是我爸说的。我听到之后哭了一整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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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会收到来自旧时好友的讯息：“每每看着你写的文章我都觉得你变了好多。”我总是会笑着回答说：“其实我没有变。只是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去消化。”比如那些刺刺扎扎的悲伤，比如一些纵横杂乱的思绪，比如那些疾厉锐疼的不堪，我都选择用安静的方式去处理，我静静地梳理它们、磨砺它们、凝冻它们、溃散它们、消化它们、崩解它们，用尽一切方式把它们埋得很深很深，深邃得有时候连自己都误以为那些东西并不存在于自己体内。可是其实自己一直知道它们还在。而这个世界里面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它们从来未曾消失，只是变成灵魂的一部分，长长久久地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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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这个样子，总是说着自己可以，也总是说着自己没关系？可是没有人懂得，你根本不是没关系，你只是习惯了，习惯了迫不得已要自己去承受那些孤独和伤痛。于是有了那些经验你以为自己变得好强大，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到来，强大到所有悲伤都可以自己抹灭。

　　你一定是这样子，所以所有人都真的以为你可以，所以你就必须也只能真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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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层层斑驳的悲伤，你都放在哪里呢？”

　　“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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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要有多孤独，才可以把自己的悲伤埋藏得那么深呢？

　　要心疼那些人们啊！要很心疼很心疼那些在你面前显露自己的悲伤的人们。要知道他们真的很痛很痛才会在你面前泪流满面，也要知道他们鼓起了很大很大的勇气才敢把自己赤裸裸地展示在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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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对吧？ 与自己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