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保和殿胪传
自从方苞晋见过雍正,第二天,雍正便命侍卫杨大壮和小太监高无庸率人,将方先生的书卷、家室搬来,在西华门外指定了一处三进两横的四合院宅子。自此以后,方苞又如康熙朝一样,成了一位不着袍冠,不需与其他大臣一道早朝入值的布衣宰相。方苞因为原来跟在藩邸的雍正接触不多,听人说他是个寡情少义的“冷面王”,这次为张廷璐说项,本不抱多少希望。只因跟张家情谊太深,张廷玉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故而硬着头皮跟雍正去说,没想这个新主子也跟先帝一般言听计从,对他如此恩重。过后,他倒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这日从太和殿早朝下来,雍正回到养心殿,见方苞已在上书房料理文牍,便悠闲自得地说
“方先生,当初先帝立传位遗诏,在朕与十四弟之间犹豫不决,曾征询近臣意见,先生你是怎么说的?”
方苞一下吓猛了,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他和康熙两个人的对话,法不传六耳的机密,怎么会传入雍正的耳中?况且他与康熙说过的话,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他说过雍正的好话,也说过他的坏话。他重提旧事,用意何在?只见雍正从案头匣子里,取出一本黄绢面册子,翻到一页展开,看了看递过来,笑道
“你也许忘记了,看看先帝爷的御笔札记,一定能再想了起来。”
方苞的手微微抖着,心扑腾扑腾直跳,接过本子,胆颤心惊地看着,果见册子三百零八页上几行字写着
今日征问方苞“诸子皆佳,出类拔萃者为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然天下惟有一主,谁可当者?”方苞答奏“唯有一法为皇上决疑!”问“何法?”答曰“观圣孙!佳子佳孙,可保大清三代昌盛。”朕拊掌称善“大哉斯言!”六十年正月谷旦记。
方苞呆望着那熟悉的,一笔一划一字不苟的字迹,眼泪一涌而出。突然又想,雍正把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呢?康熙驾崩,新皇即位前后,他已离开宫闱隐居西山。也曾听得山野樵夫村头巷议,说有人篡改了传位遗诏,将“传位十四阿哥”改为“传位于四阿哥”。雍正如此,是否想借方苞之笔来澄清朝野非议?即算康熙爷的札记是真,不是伪造(要模仿先帝的笔迹是很容易的),我方苞的确说过“观圣孙”之言,但谁又能保证康熙爷就真在传位诏书上按我方苞之意传给“四阿哥”,而不按别的大臣之意或他之圣意传给“十四阿哥”呢?他即使丧失人格,去写粉饰文章,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为君难呐!”雍正见方苞站在那儿默默无言,知是看了先帝的笔迹过于激动,便感叹地说“方先生,你已经把朕推上火炉呢,又把朕的儿子也推上火炉!你说的‘好圣孙’如今是朕的四皇子弘历,朕要让你做他的师傅,你要为大清辅佐三代帝王,于公于私,朕都要你负责始终。先生,你能答应吗?”
方苞诚惶诚恐地跪伏下去,说道“臣德薄能鲜,才疏学浅,哪能做宝亲王之师,万岁还是另觅贤儒吧!”
“快快请起!”雍正把方苞扶了起来,缓缓说道,“朕只要你给弘历兄弟讲讲经书,你还是在朕身边参赞朝务,望先生不要推辞。”
方苞不好再说什么了,这时,邢年走了进来禀道
“万岁爷,张廷玉、马齐、隆科多,还有李卫、田文镜、李绂和孙嘉淦、杨名时进来了,叫不叫进?”
“叫他们进来吧!”雍正转对方苞笑道,“先生只管坐着。”一会儿,八人进来,在东暖阁炕前行礼。张廷玉、马齐是方苞多年朋友,以目示意算打了招呼,其余人倒不知是谁坐在帝旁,看了一眼便转脸听皇上说话。
“都起来吧,给张廷玉、马齐和舅舅赐坐。”雍正的心情不错,扫了一眼站着的几个年轻官员,微微一笑道,“把你们几个相关的人召来,是想把两案作个了断。因为李绂主持的抡才大典结束,就要胪传布告黄榜。李卫,你是两案掌总的,你先说说!”
“扎!”李卫装模作样从靴页子里抽出折子展开,其实他根本不看字,还是凭记忆把诺敏亏空案和科场舞弊两案审结情况说得一丝不爽。雍正听着,也不插话,待李卫说了半个时辰,方皱眉问道
“说完了?”
“完了。”
“诺敏、罗经是什么处分?”
“部议腰斩!”
雍正趿靴下炕,问道“科案呢?”
“正副主考官张廷璐、杨名时,发现试题泄露,即停了考试,封了贡院,第二天递折子禀报了科场有舞弊之嫌。故主考官尽到了人臣之责,除撤去主考之职,都已遵旨放出大牢,不再追究。”李卫拿定了主意,欠身说道,“顺天府十八房考官中,查实五人有贪赃受贿知情不报之罪,重者两人处秋后问斩,较轻者三人发配两千里军中效力。至于考题如何泄露,似难查实,留待后议。”
“李卫说完了,你们看怎么样?”雍正踱着步子,环视众臣。坐着的和站着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没人敢说什么。忽地孙嘉淦叩了个头,梗着脖子道
“万岁,李卫本是断案能臣,诺敏一案审结清淅,处置也还公道;然科考一案,既然‘似难查实’,就该继续查个水落石出,怎么葫芦未提就喊结案杀人呢?”
雍正的脸立时拉了下来,他没有让李卫深查下去,是怕改元伊始就扯出皇室纷争,所以留了个尾巴“留待后议”。这又怎么跟“扭筋”的丑八怪说得清呢?
方苞深知其中奥秘,朝孙嘉淦一笑道“后生小子,情、法、理有经有权,有轻有重。以天地之大,道藏之深,岂能用一把尺子来量?科案杀的是查实了的贪赃受贿,与泄露试题无关。泄题之事不是不查,目前茫无头绪,留待后议属情理中事。圣上取你的钱法,又贬你的官,你怎么不寻思一下其中道理?”
“诺敏和张廷璐都是朕素日亲近的大臣,杀诺敏赦张廷璐,一严一宽,皆依法而行。”雍正见孙嘉淦瞪着金鱼眼还要反驳,生怕他问出节外生枝不好回答的问题,遂摆手制止他道,“诺敏、罗经,朕意不要腰斩,赐他们自尽留个完尸好了。山西之事到今日地步,不开杀戒不行了,杀戒开得过大,把山西通省两三百官员通通杀掉,后世视朕为何主?孙嘉淦,你好生思忖去吧!”
雍正说完,反背着手踱向田文镜、李绂、杨名时等人,一路笑说道
“田文镜,揭露山西巡抚诺敏邀功蒙主一案,你是有功的,你去四川做巡抚,把四川之事办好。啊,李绂,你在风波陡起之时主持抡才大典,未出差错,为朝廷挽回了体面,也算有功。你把一二甲的卷子选出三十份,送朕御览。事情了了,你去做湖广布政使。还有杨名时,你去贵州,贵州巡抚丁忧出缺,你顶好了。张廷玉、马齐和舅舅,你们把他们任事办差的文书办好。过几天就是胪传的日子,别的事不议了,跪安吧!”
李绂、田文镜、杨名时谢过皇恩,随几位上书房大臣退出养心殿。众臣皆觉两案处置得当,一路说笑,显得十分轻松,唯有孙嘉淦似乎还愤愤不平。
张廷玉回到府邸,一家子都焦急万分地在二门外等着他。弟弟廷璐夫妇、廷瑑夫妇和长子若霭、二子若澄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廷璐虽然从大牢里放了出来,但临出狱时,李卫并未向他说是否结案。只说你回府等候皇上恩旨吧!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每晚都做恶梦,心一直悬着,不知万岁要怎样处置——是撤职夺爵,还是押送回桐城悔过读书。
廷瑑和若霭、若澄呢,叔侄三人都参加了开始由三哥三叔张廷璐主考,后由李绂主考的这期恩科,开始雄心壮志信心百倍,希望凭自己十年寒窗苦读的扎实学问,金榜题名,中不了状元,也中个榜眼、探花。胪传面圣,赴琼林宴,走马游街,为张家再添光彩。又谁知贡院出了舞弊大案,亲人锒铛入狱。后来再考,他们心情糟透了。一篇策论,交了答卷,自己都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他们叔侄三人都怕的是名落孙山,特别是廷瑑,已近不惑之年,再不能高中,太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亲和两位有头有脸的哥哥。
“二哥回来了!”
“爸,爸爸!”
张廷玉一进门,两个弟弟和两个儿子率先迎了上去,争先恐后地问
“见到了李大人没有?”
“皇上问过两个案子没有?”
“怎么还没发黄榜?”
“我们要不要作回桐城的准备,二哥,皇上怎么说?”
“先进屋,坐下再说!”两鬓斑白的张廷玉,刚复出上朝,到上书房理事,便碰上雍正爷召见计议两案,他的神经紧张兮兮的,已经身心疲惫。紫桐和有了十几岁的宝贝女儿扶他进了西花厅,王氏夫人怀里抱着满孙,溜下炕来,拍着刚刚学会走路的满孙儿屁股蛋儿道
“威威,快叫爷爷!”
“耶耶――”威威小嘴还不关风,叫得张廷玉嘿嘿嘿笑了。紫桐帮他换了袍冠,从夫人手下中接过孙儿,抱在怀里坐了下来。这次引咎辞职,张廷玉本想就在家读读书,写写文稿,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他的大儿子若霭,有了三十二岁,二儿子若澄二十八岁,三儿子若渟都是二十五岁的男子汉了,都已成亲,总共生了七个孙儿孙女。紫桐没有生育,认了个从子若溎,溎儿都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这四个儿子,有的已在部院当差,有的已在乡试中考取秀才、举人,但都在潜心苦读,争取会试金榜题名,至少中个进士。
张廷玉没有料到,素来寡恩少义的“冷面王”雍正,对他却网开一面。他引咎辞官,却在朱批上说成“养疴”,而且在恩释廷璐弟以后,皇上就匆匆召见,并让他回上书房视事。这样的结果,当然跟方先生灵皋在皇上跟前的说合是不无关系的。
一大家人在围桌吃晚饭时,张廷玉方缓缓说道
“皇恩浩荡,科案已经了结。杨名时已放贵州巡抚,廷璐看来是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十八房考官中,只有两名受贿严重者处秋后问斩,其余三名流配充军。大弟夫妇,你们也不必操心回桐城了,就在家好好呆着,等待皇上圣谕吧!廷璐要吸取教训,天子禁宫,不要随便出入,皇子皇孙,不能过于亲近。朝廷本来就藏龙卧虎龙虎厮杀之地,本朝犹不比康熙朝,你要好自为之。”说到这里,他转对廷瑑和两个儿子说,“万岁还要御览一二甲前三十名考卷,所以一甲前四名还得圣上亲点,估计黄榜明日就可公布了。若霭、若澄你们不必操心,年纪还轻嘛,为父也是三十九岁中进士,现在不也做到了大学士?至于三弟,你也不必着急。此次贡院风波迭起,即算落榜,情有可徵矣!以你的性情诚笃,细徵必慎,不愁日后不能高中……”
“您见到了主考李绂李大人?”廷瑑问。
“见到了。”张廷玉回说,“皇上已外放他去任湖广布政使,吏部办了手续,他不日也将启程了。”
“他没说我的考卷如何?”
“没有。”
“您没问问?”
“没有。”
“嘿,我本来是可以考个状元的呀,”廷瑑长叹说,“就叫三哥的事搅黄了。”
“你怎能怪我?”廷璐不悦地道。
“算啦,算啦,”紫桐插言道,“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不错了,管他高中低中!”
一餐饭还没吃完,家常话还正方兴未艾,忽听得门外一片筛锣声响,一伙街混混大叫大闹进了二门,前面两个吏部笔帖式高举着大红喜帖,笑喊着
“皇恩浩荡,张廷瑑老爷大喜啦!”
饭桌上的张廷瑑夫妇闻讯一齐跑了出来,后面是若霭若澄兄弟和全家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张廷玉夫妇三人走在最后,但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年廷瓒、廷玉、廷璐高中就是这么个喜庆劲儿。
廷瑑抢步上前看那喜帖儿,只见红底金粉鲜亮写着
恭叩张老爷讳廷瑑高中殿试一甲第四名进士
张廷瑑开始一怔,再一喜,接着眼眸里闪过一丝儿不易觉察的遗憾。他没能高中状元、榜眼、探花,但毕竟是中了第四名。况且一甲第四名,按例是殿上胪传唱名的角儿,煞是出人头地,风光耀目的了。
“哪位是吏部来的堂官?”张廷瑑冷静下来,向来报喜的人群中问道。
两个笔帖式忙闪了出来,笑嘻嘻打了个千儿,迎着问安说道
“您老就是新贵人了?给您请安了。”
“一甲头名是谁?”
“回爷的话,状元是王文韶老爷……”
“唔,前大学士王掞的儿子,输给他倒也不算太冤。好了好了,给他们赏银吧!”张廷瑑对他夫人喊了声,夫人早就把赏银带在身上了。吏部堂官和街混混得了多少不一的赏银,混混们一窝蜂出门了,一堂官却说
“老爷,刚才我们先去了老爷宅子,门人说老爷来了张宰相府,我们再赶到这里。大人要小的转告新贵人,明日一早去吏部报到。后天去保和殿胪传面圣,这是大事儿,不能耽搁。”
“知道了,你们请回吧!”
虽然两个儿子没有喜报到,但张家最小的一个弟弟高中了,全家人还是喜气洋洋。回到花厅重新布酒,祝贺廷瑑在这届波谲云诡的科考殿试中终于夺魁。
张廷璐举酒祝弟说
“哥在康熙五十七年,取殿试一甲第二名,哥当主考没让弟得福反而染祸,弟还是高中了一甲第四名,足见弟的学问在哥之上,幸哉幸哉!”
“哥要不出事,弟一定是状元!”廷瑑喝了廷璐敬的酒哈哈大笑。
张廷玉在一旁拈须微笑,他没想到皇上对此次恩科如此看重。试卷到他手上没两个时辰,就把黄榜定了下来。原说再过几天胪传面圣,也提前到了后天。大概急于要李绂、杨名时、田文镜等走马上任,才作如此决断吧。
隔日凌晨五鼓,由礼部司官引领,状元王文韶、榜眼尹继善、探花刘墨林居首,后面是张廷瑑等二百四十六名殿试一二三甲进士,从午门右掖门进大内,迤逦走过天街,朝太和殿走去。此时满天星暗,辰星如炷,曦光初露中,只见满宫廊庑檐角,吊着的一盏盏明黄宫灯,闪闪烁烁。一片银光似虚似幻,衬着高耸殿台,展翅飞檐,长长的队列脚步杂踏走过金水桥,如登仙界。进入太和门,抬头望去,只见远处巍巍矗立云霄的三大殿,在渐次泛出红霞的晨光中,金碧辉煌,令人眩目。通道品级山旁,御林军士一个个挺胸突肚腰悬佩剑,石甬石像般呆立着。从这些威严的皇家卫士们身边走过,这群新进的“贵人”们不觉都是一噤,连脚步都放轻了。还没登上三大殿月台,便已感受到九重天阙的皇家风范的威严。
礼部司官引领进士们来到保和殿前,便示意停下――这都是昨日反复交待过的,无须多说。进士们默默无言,瞪着灯烛辉煌的保和殿,想象着即将到来的恩遇和荣宠,想念着十年寒窗苦读终于有了进身之阶,辉煌腾达之日,一个个感佩满怀,泪盈满眶。没过多久,便见礼部侍郎尤明堂从保和殿走了出来,走到众人面前南向立定,朗声说道
“奉圣旨!”
进士们将手一甩,马蹄袖打得一片山响,黑鸦鸦跪在地上齐声唱道
“万岁!万岁!万万岁!”
尤明堂款声说道“奉圣旨,着由一甲第四名进士张廷瑑唱名胪传,觐见圣颜!”
“扎!”张廷瑑从刘墨林身后爬将出来,朝保和殿叩了个头,双手接过尤明堂捧过来的名单,起身又向大殿一躬,这才转过头去高声唱名
“状元王文韶、榜眼尹继善、探花刘墨林……”念到他自己的名字时,嗓音有点发涩,但念过二三十姓名后,嗓音清脆豁亮,也就自然了。
这就是所谓殿前胪传,王文韶打头,领着榜眼、探花和后面唱了名的进士,鱼贯而入。在邢年指定的地方肃然跪了下去,当张廷瑑最后唱完第二百四十六名殿试一二三甲进士的最后一名,跟着进去,跪在刘墨林下首,已经花去小半日光景了。人人摒声静气等待着,已是浑身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忽地,猛听殿上三声静鞭,接着鼓乐丝竹之声,细细而起。大太监李德全高声道
“万岁爷驾临了!”
新贵们这才恍然大悟,雍正皇帝压根儿不在宝座上。当然也没谁敢抬头看个究竟。斯时,雍正皇帝在乐声中徐步从龙门走了出来,后面亦步亦趋跟着怡亲王允祥、廉亲王允禩和上书房大臣张廷玉、马齐和国舅爷隆科多。雍正皇帝也许一夜没睡好,脸上有几分倦容,悄没声息径自上了设在殿中的须弥座。司礼的是十三爷允祥,见雍正向自己点了下头,便忙一躬身,站到御座前高声道
“雍正元年恩科进士胪唱已毕,各新中进士入跪聆万岁圣谕!”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的“万岁”之声。
雍正抿了一口热,润润嗓子,开始“圣谕”道
“你们都是读书人,响鼓不用重棰,好钢却也要多磨。昨夜朕详按了你们的履历,二百四十六名殿试一二三甲进士之中,出身寒微者占了多数,而士绅乡宦仅三十四名,恩荫贡生殿试取中的不过十三名,余下四十六名名省司道和六部九卿子弟,李绂取士尚属公道。”他端起杯子,双手下捧着却不喝,继续侃侃而言,“国家取士,三年一比,为的什么呢?为的是用你们这些人来辅佐朕协理朝政,或代朕绥抚地方,治理民事,体察民情。子曰‘学而优则仕’,你们已经是学子中的佼佼者。你们由童生而秀才,由秀才而举人,而进士,靠的什么呢?靠文章、学识,今后你们做官,靠什么呢?朕送你们两个字。”
大殿中静极了,雍正顿了一下接着道
“这两个字是‘忠诚’。‘忠’就是要忠心事主,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口是心非,阳奉阴违。‘诚’就是要诚实做人,不能耍奸使巧,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你们看,这里站着一个张廷玉,他是前朝宰相张英的二公子。当年和你们一样,也都靠寒窗苦读才有进身之阶,他没靠父亲的荫庇,也曾听过先帝爷胪传圣训,如今又是朕的股肱心腹之臣,他靠的就是‘忠诚’二字!”雍正把目光移向张廷玉,颇有所感地接着说道
“廷玉,你数十年兢兢业业,勤公忠廉,像你先父文端公一样,有‘古大臣之风’,不容易!你宠辱不惊,此次科案风波中你的引辞,足见你以朝廷大局为重,忠贞不贰。朕今日就给他们立个楷模,记档――张廷玉着进一等候爵,赐紫禁城骑马,由其选子孙一名恩荫贡生,随皇子宗室陪读待选。”
“万岁!”张廷玉做梦也没想过皇上突然说及自己,更想不到一下子给予这么多的赞誉封赏。忙提袍甩袖跪了下去叩头说道
“万岁如此荣宠,臣何以敢当――”
雍正手下一摆叫起道
“朕说了,要给这二百四十六名进士立个榜样,你当之无愧。至于张廷璐的事,也已查清,着他去江苏做学政,暂离京城也好。你不是又有一个弟弟,啊,叫张廷瑑吧,还是胪传唱名一甲第四名进士。文端公做过朕的师傅,家教有方,几个公子个个都中了进士。这些朕不去说了,张廷玉,你跪安吧!”说罢,含笑喝了口奶杯子里半凉的奶。
接下去,允祥高唱
“状元率诸进士上表谢恩!”
张廷玉做梦似的,起身回到原位,一看隆科多、允禩青着脸瞪着眼窥视着自己,他又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全无心思去捉摸状元公进表称谢奢华粉饰到极处的状元文章,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一场宫廷新的腥风血雨。
362
首先我们说说清朝皇帝的衣着服饰。皇帝的衣着服饰不仅为防暑御寒,而且是地位、权力的象征,神圣与威严的体现。到了乾隆年间,冠服制度得到完善,既保留了满族服饰中披领、马蹄袖的风俗,又沿袭中国历代皇帝“崇尚黄色、衣纹云龙”的传统。在黄色龙袍上还有象征皇权的十二个图形,即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龙、火等等。把天下最美好的比喻和赞美都用在皇帝的衣服上,用来表示皇权神授、皇帝德慧完美。
清代的皇帝穿衣服戴帽子,是有严格的制度所规定的,而且这种制度和季节是分不开的。皇帝按季节穿衣服,它分别是皮、棉、夹、单、纱多种质地、式样、颜色规格,文饰他都有严格的规定。
大典祭祀和朝政时穿礼服,即朝服和衮服;年节喜庆的日子穿吉服,又称龙袍;平时穿常服又称便服,打猎穿行服;帽子要与衣服配套,分别为朝冠、吉服冠、常服冠、行服冠。每种服饰,又有皮、棉、夹、单、纱等冬天夏天的分别。
皇帝的衣服不但种类很多,而且更换频繁。在清宫内不但设有四执库,专门存放皇帝的服饰,而且每天还有一批太监,专门管理皇帝的服饰和穿戴。不仅如此,还建立一种档案叫《穿戴档》,详细记录皇帝每天服饰的穿戴情况。
据记载,
清代康熙以前,这里沿袭明制,自雍正皇帝移住养心殿以后,这里即作为皇帝召见廷臣、批阅奏章、处理日常政务、接见外藩属国陪臣和岁时受贺、举行宴筵的重要场所。一些日常办事机构,包括皇子读书的上书房,也都迁入乾清宫周围的庑房,乾清宫的使用功能大大加强。
雍正元年曾下诏,密建皇储的建储匣存放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康熙、乾隆两朝这里也曾举行过千叟宴。现为宫廷生活原状陈列。
乾清宫是故宫内廷的前殿。建成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殿高20米,面阔九间,殿内正中挂有“正大光明”匾,为顺治皇帝御书,殿两侧设有象征政权的“江山金殿”和“社稷金殿”。乾清宫明朝时是皇帝和皇后的寝宫;清代顺治、康熙年间是皇帝的寝宫和处理政务的地方。雍正皇帝后将寝宫移至养心斋,这里专门举行内廷典礼。
明代的十四个皇帝和清代的顺治、康熙两个皇帝,都以乾清宫为寝宫。他们在这里居住并处理日常政务。皇帝读书学习、批阅奏章、召见官员、接见外国使节以及举行内廷典礼和家宴,也都在这里进行。
乾清宫正殿悬挂着“正大光明”巨匾。这四个大字是清代顺治御笔亲书的。封建统治者表面上标榜光明正大,暗地里却勾心斗角,皇子之间夺取皇位的斗争是相当激烈的。自雍正朝开始,为了缓和这种矛盾,雍正皇帝采取了秘密建储的办法,即皇帝生前不公开立皇太子,而秘密写定皇位继承人的文书,一式二份,一份放在皇帝身边;一份封在“建储匣“,和皇帝秘藏在身边的一份一同验看,由被秘密指定的继承人来即皇帝位。到了清代后期,由于咸丰皇帝只有一个儿子,同治和光绪皇帝没有儿子,这种办法也就无需使用了。
在乾清宫曾经举行过两次千叟宴。一次在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一次在乾隆五十年(1785年)。第二次规模最大,年龄在六十年以上的有关人员三千多人参加了乾隆皇帝举办的宴会,其中大臣、官吏、军士、民人、匠艺等各种人都有。乾隆皇帝当时还召一品大臣和年龄九十岁以上的到御座前赐酒,并赐予每人以拐杖及其他物品。宴会上联句赋诗,共和诗三千四百多首。显示“普天同庆,共享升平”,以安抚民心。
在清代,乾清宫还是皇帝死后停放灵柩的地方,不论皇帝死在什幺地方,都要先把他的灵柩(叫梓宫)运到乾清宫停放几天。顺治皇帝死在养心殿,康熙皇帝死在畅春园,雍正皇帝死在圆明园,咸丰皇帝死在避暑山庄,都曾把他们的灵柩运回乾清宫,按照规定的仪式祭奠以后,再停到景山寿皇殿等处,最后选定日期正式出殡,葬入河北省遵化县的清东陵或易县的清西陵。
自嘉庆以后,皇帝渐渐懒惰,很少勤政。咸丰之后,御门听政便废弃了。同治、光绪两朝,皇帝都是幼年继位,皇太后垂帘听政,处理政务便变成另一种方式了。
清代晚期共有三次垂帘听政第一次是同治元年到同治十二年二月同治大婚亲政为止,计十一年零两个月
每天上午11点到下午2点30分,是皇帝休息吃晚饭时间,根据《国朝宫室》记载,每天下午皇帝一般在一两点时吃晚饭,然后批阅各部和地方大员的奏章,接着就开始学习。
在下午2点30分到5点这段时间里面,皇帝除了办公以外,主要是看书学习、吟诗作画,或者是由妃嫔陪同看戏、听音乐等等其他娱乐活动。
清代皇室非常重视皇子的教育。他们从六岁起开始读书,由皇帝亲定学识渊博的翰林、大学士担任师傅,学习四书五经、史记、汉书诗赋、满蒙汉三种文字及弓箭骑射。每天学习从不间断。幼年即位的皇帝更是要受到精心的栽培和严格的训练。
顺治和康熙皇帝从小就勤于攻读汉文书籍。康熙八岁登基时,学的是明代宫廷遗留的经书、诗文。乾隆十一岁在上书房读书,嘉庆、道光两朝还有尚书房。到了咸丰时代,因为他的儿子载淳没有入学就做了小皇帝,起初在弘德殿读书,后到毓庆宫系统学习。光绪、宣统也都是入学前即位,他们都在毓庆宫学习。
皇帝亲政后,除了处理朝政、批阅奏章、还要继续学习,学习的内容主要是经史、诗文书画兼有天文、数学、音乐、医药、物理等一些自然科学内容。康熙皇帝从小读书必会读到半夜,不仅熟读儒家经典,而且注重学习天文地理、数学、医学等自然科学。康熙皇帝任用学有专长的西方传教士徐日升、张诚、白晋等人为老师,轮流到养心殿、弘德殿给他授课。
清朝前期的几位皇帝,比较勤奋刻苦,所以学习颇有成效,都具备很深的汉文化修养。
顺治皇帝能书善画,曾画《牧牛图》赐给国史院大学士,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就是他亲手书写的。雍正、乾隆皇帝都写得一手好书法,所谓“康乾盛世”,和这几位皇帝具备较高文化素质有很大关系。
皇帝在每天办公和学习之余,也安排娱乐活动。清宫中的娱乐活动内容有琴棋书画、花鸟鱼虫、欣赏文物古玩、放风筝等等。由于每位皇帝的爱好不同,娱乐内容也不尽相同。
康熙喜爱音乐、研究乐律,还学习外国音乐。乾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喜欢收藏文物、品鉴古董。清代皇帝最普遍的娱乐活动是看戏,清宫内曾经建造了许多戏台,至今保留完好的有“畅音阁”大戏台、御花园漱芳斋院内戏台、长春宫院内戏台以及倦勤斋小戏台、漱芳斋小戏台等。
在清代,宫廷戏班主要是由太监组成的,负责和有关演出事务的清宫演戏机构那个名称,各个时代,都有不同的叫法。顺治时期它叫教坊司,到了雍正时候就改为和声署,乾隆时期叫南府,后来到道光七年,道光皇帝就把“南府”改成称为“升平署”。乾隆皇帝既喜欢看戏,也喜欢研究戏剧音乐。清朝晚期的光绪溥仪也喜爱看京剧,特别是慈禧太后,那可算得上超级戏迷了。那时候除了她喜欢看宫廷演戏外,到光绪三十年以后,她还经常请民间戏班进宫演出,而且主要是看当时民间戏班的名角到宫廷演戏。
晚上七点到九点皇帝要祀拜神灵,然后上床睡觉。
撒满教是满族信奉的原始宗教。在入关前,努尔哈赤就设堂子、立神竿定期祭神,入关后,顺治皇帝订立了早、晚祭神的制度。早晨祭释迦牟尼,关圣帝神位,晚上祭蒙古神,满族爱新觉罗氏的创始女神等神位,另外还有日祭、月祭、春秋大祭等等。
清代尊崇黄教,但也不排斥其他的传统宗教。为此,清宫中有专门供奉佛、道的场所四十余座,分布于宫中各处。
皇帝每天早晚进佛堂烧香,每月初一还要读佛经,并到各殿神佛前拈香。在内庭各主要宫殿里设有佛像、佛龛,皇帝们不仅信佛,拜佛,而且雍正、乾隆等皇帝对佛学都有很深的造诣,写下了许多佛学体会的文章。
祭祀在清代皇帝来说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也是清朝的国家大事。祭祀是包括祭天祭地、祭日祭月、祭坛祭神和祭祖等活动,一年达80多次。按规格分为大祀、中祀、和群祀三样。
清朝初年规定祭祀天、地、祈谷、太庙、社稷为大祀,其中的祭祀天地、太庙和社稷,皇帝要亲自参加,全年约十余次。皇帝如果不能参加大祀,也可以让他所器重的皇子或亲王代祭。所以人们往往从皇帝选谁来代祭、判断此人是否为皇帝所依重。
祭拜活动完毕以后,皇帝稍微休息后就回寝宫就寝。那么皇帝住在哪里呢?
人们可能关心的是皇帝上床后的另一件大事皇帝的性生活。皇后及其妃嫔、贵人们住东西六宫,常在、答应没有自己的住房,跟着妃嫔居住。
清朝入关以后,仍沿用明朝的规定,乾清宫西暖阁为皇帝的寝宫。但是清朝皇帝住到乾清宫的只有两个,顺治和康熙,雍正以后各代皇帝,都住在养心殿后殿。皇帝的皇后和嫔妃们就分别住在东西六宫。
按照皇室家规,幼年即位的皇帝年满十五岁,就到了成婚年龄,大婚典礼后,新婚夫妻在坤宁宫东暖阁洞房同住三天,然后各回自己的寝宫。例如清代晚期的光绪皇帝大婚后,皇帝住在养心殿后寝宫,皇后隆裕住在东西六宫的钟粹宫。
按照规矩平时皇帝不能到妃嫔宫里过夜,皇帝如果想要哪位妃嫔来陪他睡觉,只能把她们召到皇帝的寝宫里来,叫做“召幸”。当晚召幸谁,由皇帝在晚膳的时候翻“牌”决定。因“牌”的顶端涂有绿色,所以也叫“绿头牌”。
清宫中的绿头牌除了召幸妃子,还有其他多种用途。
被召幸的嫔妃,当晚不再回到自己的寝宫,但也不能整夜住在皇帝寝宫,所以就在寝宫的附近,设有临时住处。如养心殿后寝宫东、西侧的体顺堂、燕喜堂及其东西围房,都是妃嫔暂住的地方。
除日常生活和处理政务以外,清代皇帝还要主持一些特殊的大型活动,如万寿、大婚、丧葬以及外出巡视等等。
皇帝的生日称作万寿节,每逢万寿都有祝寿活动。清代万寿节最隆重的是皇帝的旬寿,即满十年的生日,如康熙六十岁生日、乾隆七十岁生日、八十岁生日及嘉庆五十岁生日,都有隆重的旬寿庆典。
清朝皇帝与以往历代皇帝相比,他们的生活空间大得多,如康熙皇帝曾三次亲征葛尔丹,多次赴五台山、东巡、南巡;乾隆皇帝曾六下江南,遍游苏杭胜景。
为了不忘满洲尚武精神,康熙、乾隆皇帝几乎年年都举行木兰秋狝的狩猎活动,同时召见蒙古王公。但是到了清朝后期,出巡和围猎活动基本上就停止了。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八日皇贵妃病重,康熙帝谕礼部"奉皇太后慈谕,皇贵妃佟氏,孝敬成性,淑仪素著,鞠育众子备极恩勤,今忽尔遘疾,势在濒危,于心深为轸惜,应即立为皇后,以示崇褒,钦此。前者九卿诸臣,屡以册立中宫为请,朕心少有思维,迁延未许。今抵遵慈命,立皇贵妃佟氏为皇后,应行典礼,尔部即议以闻。"初九日册立皇贵妃佟氏为皇后,颁诏天下;初十日申刻(下午三点至五点)皇后崩。实际上,她只当了一天皇后。康熙帝辍朝五日。十三日奉移皇后梓官至朝阳门外享殿。二十八年九月十九日册谥为孝懿皇后,十月十一日奉移孝懿皇后梓宫往景陵,葬但孝、孝昭两皇后之次。雍。正、乾隆、嘉庆间,累加谥。至嘉庆四年四月谥号全称孝懿温诚端仁宪穆和洛慈惠奉天佐圣仁皇后。
雍正生母--孝恭仁皇后
孝恭仁皇后乌雅氏,生于顺治十七年,满洲正黄旗人,为护军参领威武之女。初入宫侍康熙帝,于康熙十七年(1679年)十月三十日生皇四子,即雍正皇帝。十八年十月十三日册为德嫔,时年二十岁。十九年生皇六子胤祚。二十年十二月二十日封为德妃。二十一年生皇七女;二十二年生皇九女;二十五年生皇十二女;二十七年生皇十四子恂郡王胤禵。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雍正帝即位,德妃晋为皇太后。诸臣为皇太后上徽号,她执意不允。雍正元年五月二十二日皇太后病,雍正帝亲至永和宫,昼夜侍奉汤药。二十三日丑刻(深夜一点至三点)孝恭仁皇后崩。皇后梓宫奉安于宁寿宫,雍正帝于苍震门内设倚庐缟素居丧。倚庐为古代遭丧者所居,倚木为庐,于中门外东墙下起庐,先将一根木头放在离墙五尺的地上,上立五根橡木斜倚在东墙,以草苫盖之,南北两出口也以草帘屏之,向北开口,里外不涂抹灰泥,即草棚。雍正帝时年四十五岁,每日赴母后梓宫前上食品三次,哀号不止,群臣莫不感泣。皇太后死于康熙帝大丧期内,五月二十六日恭移皇太后梓宫,安奉在寿皇殿。六月二十日总理大臣等官会议,恭请四后同祔圣祖庙,尊谥并加"仁"字。雍正帝谕旨"朕惟母后升祔太庙,大典攸关,欲伸臣子之孝恩,必准前代之成宪,务得情理允协,乃可昭示万年。"诸王大臣等引据宋朝太宗、真宗四后祔庙之礼,雍正帝以此为例,谕旨"恭惟孝诚仁皇后元配,宸极,孝昭仁皇后、孝懿仁皇后继位中宫。孝恭仁皇后诞育联躬,母仪天下。按先儒耐庙之仪一元后、一继立、一本生,以次并列。今母后升祔位次,当首奉孝诚仁皇后,次奉孝昭仁皇后,次奉孝懿仁皇后,次奉孝恭仁皇后。如此庶于古礼符合,而朕心亦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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