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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年四川省川剧院访欧演出日记

李致文存:我与川剧 李致 24828 2021-04-06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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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访随笔|

  ※ 1985年四川省川剧院访欧演出日记

  6月4日至7月14日

  应西柏林第三届国际“地平线艺术节”邀请,四川省川剧院访欧演出团赴西柏林演出大型神话歌舞剧《白蛇传》和折子戏《拦马》《放裴》《秋江》。后赴荷兰、联邦德国、瑞士、意大利演出。演出团共六十人,李致任团长,郝超任副团长。中国对外演出公司副总经理胡树山作为演出公司的代表,也在我们团内,但他的任务是指导全局工作。

  6月1日

  演出团今日离成都去北京。十时半在川剧院附近的光华街集合。单基夫(省委宣传部)、黎本初(省文联)、李累(省剧协)等同志来送行。杜天文同志(省文化厅)赶到机场握别。全团带着领导和各方面的厚望登上飞机。飞机一时十五分从双流机场起飞,三时十五分抵北京机场。住白家庄西里黎明旅社,条件简陋。

  演出团是迄今为止我省出访最大的一个团。一人生病不能成行,实际五十九人。今天大队伍行动作为演习,无大差错。

  6月2日

  上午休息。匆匆去看了两个老友。按规定在午饭前赶回旅社。

  下午看排练。《白蛇传》是一个受欢迎的传统剧目,前几年去香港演出反映很好。这次,在席明真同志的指导下,突出主题减少枝蔓,注重表演减少唱段,加快节奏搞好特技。经过在攀枝花市的集中排练,院长张中学、导演任庭芳贯彻了这些意图,确有较大的进步。

  晚上邀中年演员(包括乐员)座谈,大家以主人翁态度提了不少意见。

  6月3日

  八时召开青年演员会,进一步动员大家为国争光。他们所提意见,几乎全是生活方面的,没有涉及工作或艺术。

  想听取阳翰老、吴雪和王朝闻等老前辈的意见,可惜打不通电话。四时,再看排练《白蛇传》。

  晚饭后,全团成员填好出境的有关表格。接着排谢幕和《金山寺》。饰水族的演员刘天秀、白中华生病发烧,可能是感冒。

  6月4日

  早饭后去万寿宾馆看望启龙和永洁同志。启龙同志率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去瑞士访问,刚回北京。他讲了一些瑞士的情况,期盼川剧团访欧演出成功。

  赶回旅社参加党员大会。

  下午收拾行装和休息。刘天秀和白中华已退烧。

  在北京机场海关出关,抽查了四人的行李,均无问题。八时起飞。飞过西藏高原看见许多白雪皑皑的山峰。在巴基斯坦卡拉奇机场稍事停留。地面温度三十摄氏度。一出舱口,风像锅炉房吹出的热气一样,只好待在有冷气的屋子里休息。在飞向布加勒斯特途中,时睡时醒。旁边是一对瑞士夫妇,刚去中国旅游,对成都、重庆印象颇好。

  6月5日

  北京时间九时半逐渐天亮。

  近十二时到达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与北京时差五小时。机场工作人员松松垮垮,是吃“大锅饭”的产物。飞机不按时起飞,原来在迎接芬兰总统。约四时到东柏林,柏林与布加勒斯特时差一小时。海关检查顺利,但人多行李多,也颇不便。来接我们的是一位中年人,秃顶,大胡子,开一辆大客车。五时到西柏林奥格斯堡革尔路五号的阿尔斯特荷夫旅馆。

  在一家中国餐厅吃晚饭。味道不错,但一人十八马克,贵了一点。接待我们的一是出生于意大利的史比纳女士,热情活泼;一是在东柏林的华侨李定一先生,精明能干。饭后就电视广播问题,与自由柏林电视台的楚词先生交换意见。

  回旅馆已十一时。召开团务会,五六人先后打瞌睡,只有我不敢打盹。会后洗澡洗衣服,直到十二时才睡。天很热,难怪西柏林的朋友说气候不正常。

  6月6日

  六时半醒,起床后看看环境。对面有一大钟楼。旅馆内有些塑像,或立或坐或卧,不解其意。

  十时,一些人由张中学(他担任总监)率领去看剧场。没有工作的团员去游览市区。我、郝超、任庭芳、左清飞、王起久、古小琴、杨楠桦去“地平线”展览室参加记者招待会。艺术节秘书长西格荣就川剧作了介绍,主要由我回答提问。约有六七十名记者参加,态度友好。提问包括政府对川剧的政策和演员的培养办法,有一位问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西服,等等。由于没有思想负担,回答自如。李定一翻译流畅,很多时候记者都笑了。看来不论做什么事,只有思想解放,才可能进入最佳“竞技状态”。

  下午休息。没有空调,天热难受。

  艺术节秘书长西格荣(右二)到后台看望演职人员

  晚,参加“地平线艺术节”开幕大典。市长E.迪普根举行酒会招待所有艺术家。席间,我、郝超和几位主要演员被介绍给市长,互致问候。开幕式上市长讲话,强调“如果我们要生存下去,必须进行对话”,否则“欧洲就会处于不利的处境,而稍后东亚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并对来自亚洲的五百名艺术家表示欢迎。以后的节目全是乐器演奏,有中国古琴、日本木笛、越南说唱等。川剧弦乐奏了两个曲子。刘瑜的笙独奏特别受欢迎。演奏时鸦雀无声,结束时掌声如雷。德国人的文化素养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6月7日

  上午《白蛇传》的演员走台,熟悉场地。

  下午四时与郝超一起去拜望艺术节秘书长西格荣先生,他半年前亲自到成都挑选节目。彼此说了一些良好祝愿的话。赠送他几件纪念品。

  《白蛇传》作为艺术节首场演出,在柏林自由人民剧院与观众见面。门外有许多钓票的人。与国内钓票不同,没有哄抢,而是安静地站着,手拿一个纸做的牌子,写明需要票。艺术节只送了一张票给我们,我们请胡树山副总经理去观看。《白蛇传》后半场武戏能成功,这一点比较有把握。前半场文戏是否受欢迎,则很难说。戏一开始,场内极为安静,似乎连自己的心跳都能听见。为什么没有掌声?我开始感到不安。——以后知道,观众不熟悉中国戏曲,不知该在什么时候鼓掌——但第二场刚结束,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才松一口气。以后一发不可收,全场共鼓掌欢呼二十多次,谢幕历时十四分钟,形成高潮。鼓掌,欢呼“阿博(好极了)”!并以用脚踏地板的声音表示兴奋。最后工作人员拉团长去谢幕,胡副总经理在台下,只有我和郝超两人去。面对狂热的德国观众,他们这样热爱川剧,我的眼睛润湿了。我体会到运动员获得世界冠军,眼见五星红旗在国歌声中升起的感情。

  谢幕后,一些观众上台献花,与演员握手。台上的工作人员也热烈祝贺演出成功。史比纳热情拥抱和亲吻我们,我的西服上都留下她的口红。全团所有人都无比兴奋。

  西柏林文化部长佛·哈斯麦先生为首场演出成功举行了招待会。艺术节秘书长西格荣说:“我选川剧绝不是偶然的。有了川剧演出的成功,即使别的演出不够理想,艺术节的演出也是成功的。”胡树山副总经理说:“省川剧院是我国一流的剧院,川剧艺术家是我国有影响的艺术家。”

  宣传册上的《白蛇传》剧照

  难以入眠。

  6月8日

  今晚将上演折子戏。上午与折子戏的六位中年演员谈心,希望他们解放思想认真演唱,赢得欧洲观众。

  下午演员为准备拍电视排练。我、郝超与组委会有关人员交换意见,对方提出两个问题:一、荷兰演出期间的伙食标准;二、意大利天热,有几场演出要改在露天剧场。

  《放裴》中演裴生的王世泽拉肚子。

  晚上演出折子戏,上半场演《拦马》(任庭芳、胡世蓉),《秋江》(左清飞、王起久),《放裴》(王世泽、田卉文);下半场演《白蛇传》中的《金山寺》。德国观众完全能欣赏前三个折子戏,后一个更不成问题。谢幕与昨晚一样热烈。只是白中华摔伤,由翻译周小丁陪同他去医院。

  宣传册上的《秋江》剧照。左清飞饰道姑陈妙常,王起久饰艄翁

  晚饭改在一个叫新都餐厅的中国饭馆就餐。

  因为担心白中华的病情,不敢上床睡觉,怕睡死了叫不醒,只好坐在电话机前打盹。然而想得不少,这里有很多教训。其中之一是我们对演员的健康和安全关心不够。

  6月9日

  昨夜到凌晨,周小丁一共来了四次电话谈白中华的情况。第一、二次说透视和B超均未发现问题。第三次说医生不放心进行了剖腹检查,发现一个脾破了,必须立即动手术;我委托小丁代我签字,小丁说医生救死扶伤,不需要签字。第四次说手术情况良好,割掉那个破裂的脾。

  上午参观市容。我们住在英国占领区,主要参观美国占领区。途经苏军烈士墓。沿途树多草坪多,绿化情况很好。在国会大厦前下车,这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国会纵火案”所在地,具有历史意义,大家摄影留念。斯迪威是个大学文科毕业生,蓄小胡子,邀我们顺路去他的朋友家做客。主人是一对同居的男女,对人热情。住地是一幢别墅,进门是花园和草坪,一楼一底,设备现代化,超过国内省长书记的居住水平。主人请我们喝咖啡聊天。

  遇见华侨王先生。他刚去波恩迎接中国总理回来。他说和总理谈到川剧团,总理托他问候川剧团的同志。

  下午演出折子戏。我和周小丁趁此机会去医院看望白中华。司机不熟悉路,绕了很多圈子,刚到医院就必须返回。我代表全团慰问白中华,他的情况还好。

  晚,演出《白蛇传》,与上次演出一样成功。

  6月10日

  西柏林的演出结束,九时后乘两辆大客车(车后挂装布景和道具的拖车),动身去荷兰的阿姆斯特丹。

  到西柏林海关时,工作人员说看了《白蛇传》的电视,演得很好。出关手续极为顺利。实在太疲倦了,只好先在路上睡觉。途中与演员聊天,了解一些思想情况。周小丁拿出一些涉及《白蛇传》演出的报纸,念给车上的人听。

  看来剧情是很容易理解的。“可爱的蛇精(指白蛇)来到人间,变为人形,爱上了一个温顺的药店伙计(指许仙),于是,她就与她所爱的人结合,为自己的爱情向天地宣战……少年被挺着胖肚子的妖魔守着,留在恶势力的手中。蛇女士和她的助手(根据形势需要会变换为男或女)虽有由蚌、虾和龟组成的水族工会的巨大帮助,最后也只能向他伸出无助的双臂。”(柏林《晨报》)

  客车一直在高速公路上行驶,黄昏时抵达阿姆斯特丹。接待我们的是卞女士和爱伦小姐。卞女士是学戏剧的,中国话讲得不错,很能干。她提醒大家:“要注意小偷,贵重东西得随身带。”

  6月11日

  一早起来,分别去吃早饭。周小丁在食堂把手提箱丢了,十分着急。里面有证件和几百马克。

  上午装台,然后演员走台。临近四时,有位妇女打电话给工作人员,说捡到一手提箱,里面有证件(钱没有了),打算送到剧场。我说表示感谢,请她晚上看戏。

  晚,在一会堂演出《白蛇传》。可能宣传工作做得不够,观众只有八九成。我告诉演员,情绪不要受影响。演出时观众情绪很集中,连上半场中的一些细节均有反应。下半场的武打、变脸等特技,反应更热烈。我在舞台马门口旁,看见演员(特别是武功演员)十分辛苦,颇有感触。

  川剧赢得荷兰观众。

  6月12日

  天雨。穿上毛背心。气候与柏林相差甚大。

  上午由卞女士和爱伦小姐陪同游览市区。主要是乘游轮观看市容,两岸均是三百多年前的古建筑,很有特色。卞女士说,为保留这些古建筑,政府规定可以维修,但不能改变房屋的外貌。到海边,许多人第一次看见海,欣喜若狂,但风大不敢久留。归途中爱伦在船上跳迪斯科,我也凑热闹。

  下午与卞女士和爱伦小姐交谈,送她们纪念品。

  晚场演出《白蛇传》,获得成功。古小琴人不舒服,但坚持下来了。敦煌饭店经理何文健先生请全团人员吃晚饭,他说只有祖国强大了华侨才有地位,并送每人一个小礼物——荷兰木鞋,约两个大拇指头大。

  6月13日

  离开阿姆斯特丹去联邦德国的慕尼黑,约九百公里。

  进入联邦德国,斯迪威要回家,与大家告别。他说这些日子与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是一只眼睛流着泪与我们分别的——知道以后他还要回来为我们开车,所以另一只眼睛没流泪。我代表全团感谢他,与他拥抱。接替他为我们开车的叫马丁,个头和斯迪威差不多,也留小胡子。

  我在途中睡了三次。天黑到达慕尼黑。

  6月14日

  一早即派人去剧场装台。

  八时半与郝超出去散步,见四季饭馆插着许多中国和联邦德国的国旗,显然是中国总理住地。一进饭馆就看见田纪云同志,以前他在四川工作时就认识。接着总理出来,他说总统告诉他川剧演出的盛况,说剧目写一个仙女下凡,他以为是《天仙配》。我们告诉他是《白蛇传》。他要我们代他向大家问好。

  李致在巴伐利亚

  十一时,会见巴伐利亚大剧院经理保尔,讨论了有关演出的问题。向大使馆电话报到,并请他们28日或29日到法兰克福看戏。拜会了爱国华侨高先生。

  中饭后去留学生丁永建的宿舍参观。宿舍一人一间,比国内条件好,但不如我1958年参观过的莫斯科大学在列宁山的宿舍。据丁永建讲,留学生每月七百三十马克。伙食一百八十至两百马克,房租两百马克,医疗保险五十马克,月票六十马克,余作零用。

  晚场演出《白蛇传》。可能太疲劳,演员的激情不高。根据大家的意见,晚上不吃正餐。十一时即回旅馆。

  6月15日

  上午游市容。天雨,效果不佳。

  十一时到原市政府看打钟。后去商店逛了一会儿。

  中午在高先生开的饭店就餐。

  四时,保尔先生陪我们参观了歌剧院。约两千座位,包厢有四层。舞台很大,可以转动,几个表演区可升降,灯光音响设备先进,为我第一次所见。不知四川什么时候可达到这种水平?

  晚场演出《白蛇传》。事先开了党支部会,演出前我又对演职人员讲了几句,中心意思是不要因在西柏林和阿姆斯特丹演出成功就有所松懈,特别是要进入角色演出感情。由于大家的努力,演出成功,谢幕很长时间。

  与左清飞谈心。

  6月16日

  上午由保尔陪同,参观原巴伐利亚国王的夏宫和画廊,风景宜人,有许多名画。又去电视塔眺望,去奥运村参观,均开眼界。

  与保尔交谈。巴伐利亚歌剧院每年演出三百二十场,基本上在本地。原因之一是布景复杂,不易搬动。保留剧目有八十多个,每年新排约七个。院内演员每年演出五十至七十场。一般演员每月工资约三千七百马克,但歌星一场即可得两万马克。剧院每年开支八百多万马克,售票收入仅占三分之一,其余由州政府补助。该院(包括三个剧场)共两千多人,行政人员仅二十人。

  中午,保尔宴请了全体团员,州文化部代表和歌剧院主要负责人参加。主人中有穿民族服装的,正好我们的女演员也有几个穿旗袍。保尔致欢迎词,我致答词,气氛友好融洽。

  保尔请我和郝超观看歌剧,场面很大,歌声悦耳。我紧张了许多天,一旦放松,打了一会儿盹。幸好无人发现。

  川剧今晚上演折子戏,据说观众反应好。

  6月17日

  九时半出发,中午入瑞士境。

  车上大家闹着玩。杨丽梅教我学川剧帮腔:“喜今朝重逢西湖畔,满腹柔情口难言。”可是我缺乏音乐细胞,老学不会。几位中年演员讨论川剧改革,涉及剧本、音乐、舞美各方面,我听得颇有兴趣。绝大多数人能吃能睡,说明对乘车已逐步适应。

  傍晚抵苏黎世。

  胡树山副总经理先我们从西柏林(他没去荷兰)到苏黎世。他带来中国演出公司的贺电和报刊上的资料。还带来一个好消息:白中华情况良好,已能下床走路。我给白中华通了长途电话,他在西柏林医院听见我的声音就哭。我第一次直拨国际程控电话,手续方便,声音清楚,感到很新奇。

  与瑞士负责接待我们的汉诺威士先生讨论在瑞日程。

  6月18日

  吃早饭时,宣读了中国演出公司的贺电、留学生来信和西柏林报纸对川剧的评论。

  西柏林的报纸称“地平线艺术节的开幕在自由人民剧场获得了极大的成功”,“1985年地平线艺术节:来自中国的川剧热”,“‘白蛇’使艺术节售票处也排起了长蛇”。

  对川剧的音乐和唱腔,报纸认为:“很多对我们的耳朵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尽管还很陌生),听起来悦耳、细腻。唱腔拔得很高,曲折婉转,鸟鸣时也是如此。”

  对川剧的装饰,报纸认为:“光是缀满刺绣的服装已经是非常华丽的了。每个头饰都足以同我们祖母时代最精美的灯罩比美。”

  对川剧的特技和武打,报纸认为:“演员像拉百叶窗一样把不同的脸谱在脸上拉上拉下,霎时可以更换表情,令人目瞪口呆。或用脚在额头上踢上‘第三只眼’。他们互相追逐的场面极精美优雅,打斗场面无比激烈。”

  一些留学生来信说:“看见你们成功的演出所引起的热烈反响,我们深感作为中国人的自豪和骄傲。”

  大家听了都感到高兴。

  上午给国内写了几封信,与演员作了些接触。

  晚,在苏黎世十一号剧场演出《白蛇传》。座位没卖满,演员情绪受影响,出了些小差错。使馆来了十人,其中有大使夫人、参赞朱青,她对演出感到满意。苏黎世市府秘书长说瑞士观众比较“保守”,这样热情已很不容易。

  回旅馆召开支部会。大家提出不少好意见。我表示要沉得住气,不要为一点问题就大惊小怪。哪个演员可保证不出一点问题?鉴于演员中有些人自由散漫,有人主张派人守大门,不许自由出入。我认为把守门影响不好,况且谁知道旅馆有几道门?要多少人守?主要应该加强思想教育,靠与群众交朋友,用爱国主义把大家团结在一起。

  与郝超、蔡文金交谈到深夜。

  6月19日

  上午到莱茵河瀑布参观。它的特点是不仅有直泻的,还有大面积倾泻的,前所未见。空气湿润,水溅在脸上,令人流连忘返。

  下午召开全团大会。针对问题,我提出要坚持到底,不能松懈。不要认为成绩已摆在那儿了,弄不好可能丢掉,前功尽弃。不要怕苦,人生能有几次为国争光?要尽力拼搏,不要失去机会,更不能因买东西分散精力,影响演出。西欧观众各有特点,不可能每场演出观众反应都像西柏林那样热烈。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即使只有三十名观众,也要把戏演好。

  晚场演出《白蛇传》,观众比昨晚多,效果比昨晚好。演出结束后,一位雕塑家和一位女画家上台祝贺,说了许多热情的话。可惜来不及问他们的名字。

  加餐时,周小丁昏倒在地,立即把他送进医院。他是翻译,每晚都帮忙打灯光,太辛苦了。

  6月20日

  上午各组总结,情况较好。周小丁出院。

  两家大报发表对《白蛇传》的评论文章,小丁念给我们听。《新苏黎世报》说:“我们虽然不懂中文,但这出戏的风格很容易被我们接受,那就是它那直接的富于人性的表现手法,淋漓尽致的、夸张的做功……”《每日导报》说:“同情属于白蛇和她的——人性的——对爱情的要求。”“主要演员的精湛技艺以及各个人物的典型性格,是该剧获得成功的主要原因。”一位著名的戏剧评论家在谈到中国的传统戏剧时说:“较之京剧,川剧显得更为活泼,更富有生命力。”

  下午一时半,苏黎世市府秘书长会见演出团。秘书长致欢迎词,我即席讲了几句以表感谢。

  晚八时演出《白蛇传》。上座情况和昨天差不多,但效果比昨晚好。

  郝超感到心脏不舒服,但他没带药。

  6月21日

  上午休息。

  下午二时游览市容。去了苏黎世湖,看了教堂壁画、瓷器展览,然后又到山上的住宅区和文化区一游。

  五时,乐队的成员吵架,我去劝解。双方平静后,我和郝超分别与他们谈心,他们各自都作了一些自我批评。

  晚,与大使馆郑涌波和留学生曹克真(女)聊天。郑涌波为启龙同志当过翻译,启龙同志曾对我提到过他。两人给我讲了一些瑞士的情况。

  6月22日

  上午休息,写封家信。

  下午二时去北部一叫圣加伦的城市。七时半上演《白蛇传》,效果甚好。演出结束后参加拆台。返程上车就入睡。

  深夜一时返回苏黎世。

  6月23日

  今天休息,去风景区卢塞恩游览。

  先到有名的四州湖,乘游船欣赏四周风光。继乘缆车上比拉特斯山,海拔两千米。在山顶吃中饭,不少人仍一闻到奶油味儿就吃不下去。自由活动一小时。风光极美,但高处不胜寒,未敢多在室外活动。三时半乘吊车下山,别有风味。

  内部消息:昆剧团跑掉一个主要演员。我始终认为,要出国可光明正大申请,何必要执行任务时逃跑呢?这也提醒我们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

  6月24日

  下午去温特图尔,距苏黎世五十公里。

  这里有一个很好的剧院。瑞士观众与德国观众不同,感情不外露,但演出结束时观众报以长时间的掌声,久久不愿离去。一批华侨(有北京、广州、四川来的)上台祝贺。一位成都来的华侨说,她在这里看过多次戏,这是观众反应最热烈的一次。

  意大利接待演出的人来交换意见,以至我们深夜一时才回到苏黎世。

  6月25日

  一早起来,开小组会。

  九时到瑞士首都伯尔尼,市区不大但很漂亮。我们到大使馆,感到很亲切。田进大使讲了话,指出川剧团来演出,促进文化交流,取得出乎意料的成功。瑞士这个国家小,对中国了解不多。这次报纸对川剧的评价相当高,扩大了我们国家的影响。他对川剧团表示感谢。以后全团人员在使馆吃中饭,还选购瑞士手表。我也买了一只。

  近五时回到苏黎世。

  六时半开全团会,宣布每人所得报酬,并安排购物计划。同时也对大家提了要求,遵守纪律,注意安全,不要影响演出。看来思想工作得和各项工作紧密结合起来。

  与新华社驻日内瓦记者任正德通电话,告诉他我们在瑞士演出情况。他乐意发专电回去。

  6月26日

  上午休息,睡了一会儿。

  下午二时,在瑞士接待我们的米格罗公司邀全团去访问。郑涌波介绍,米格罗按字面讲是最小的意思,但该公司却是瑞士最大的公司之一。主要制造和经营食品工业,也兼营其他。每年拿出营业额(不是纯利润)的百分之零点五至百分之一,即八百万瑞士法郎支持文化活动。

  公司副经理科夫娜女士致欢迎词。我表示感谢,对公司支持文化事业大加赞扬,还介绍了主要演职员。气氛友好,兴高采烈。

  归途中上百货公司,我花二十瑞士法郎买一挂钟。

  收拾行装,明天去联邦德国的法兰克福。

  6月27日

  为赶时间,六时早餐。

  六时半集合准备出发,但找不到司机大胡子和小胡子,估计他们过“夜生活”未归。很久以后车来了,才知道公司昨晚临时通知换车,他们赶回慕尼黑又从慕尼黑赶回来。大家表示谅解,说他们辛苦了。他们很感动,连说:“中国人好!”

  李致与王世泽(左)、古小琴(中)在法兰克福

  九时离开苏黎世,下午四时抵达法兰克福。路途休息的时候,我从封面的图画上发现大胡子在读有关中国的书。一问,才知是巴金小说《家》的德译本。

  该地没人来接待我们。幸好大胡子小胡子知道住地,大家分两处住下来。一些人想买东西,分组逛商店。

  睡得较早。

  6月28日

  一早除装台人员外,均分组出外采购。

  直到九时半剧院仍没人来,打电话联系,要我们去剧院商洽,并不提供翻译。我、胡副总经理和郝超赶去剧院,只出来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空洞地讲几句客套话。我说,川剧团已到六个城市演出,受到热情接待。到一个城市,十二个小时无人出面,只有“贵地”一处。不提供翻译我们难以工作。如果今晚不能演出,一切后果由贵方负责!他说我不该埋怨他,他只是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我希望见院长,他说院长昨晚去伦敦。我表示对事不对人,只要他把事办好,我和他可能成为朋友。在洋人面前如此严厉,我是第一次。郝超担心影响关系,胡副总经理却很支持。

  剧院很快提供了几位留学生做翻译。我们抓紧装台走台,完成各项工作。德中友协主席来看望我们,说剧院小伙子没经验,希望我们原谅。晚场演出折子戏,很受欢迎,观众鼓掌欢呼顿脚,其热情类似西柏林。使馆工作人员从波恩赶来看戏。剧院那个小伙子也来祝贺,我说:“我国古典名著里有句话,不打不相识。”然后与他拥抱。

  宣传册上的《放裴》剧照。王世泽饰裴禹,田卉文饰李慧娘

  剧场代理人举行冷餐会表示祝贺。我在答词中赞扬德国观众,说是我接触到的最好的观众。这样高水平热情的观众,非常有利于人才的涌现和艺术的发展。主人显然为我诚挚的颂扬感到高兴。

  6月29日

  上午分组买东西。我买了个夏普收录机。

  在茉莉餐厅用中饭。我先吃完在厅外散步,一位德国老年妇女主动向我表示祝贺。她是研究植物的,到过成都。这次在西柏林看了《白蛇传》,非常喜爱,估计剧团来自成都。她特别赶到法兰克福再看一次,并把一袋礼物送给我们。她说这是六包糖,每人一包,用它表示感谢。我接受了礼物,并很快分给大家。

  晚场演出《白蛇传》,观众极为热情。谢幕达二十分钟,又一次掀起“川剧热”(报刊上这样说)。使馆文化参赞本想上台祝贺,但一等再等,只好开车回波恩。他高兴地说:“真是下不了台!”

  拆台装车已到十二时。小胡子斯迪威和他的女朋友来看戏,并帮助装车。他再次发表告别演说,然后开着自己的奔驰牌轿车回家。

  6月30日

  从法兰克福再去苏黎世。

  离开联邦德国国境时,所在银行给一些在德国购物的人办了退税手续。这是鼓励外国人在德国购物的办法之一。凭发票,退给我四十马克。

  下午四时到苏黎世,仍住上次住的旅馆。这里的周边环境原很安静,但现在热闹非凡。村里正在过节。旅馆外面空地,一半安装成游乐场,一半举行音乐演奏会,人们一边看一边喝啤酒。我们团的年轻人很兴奋,纷纷到游乐场玩,我也去坐了一次“碰碰车”。

  一位居民邀我们去他家小坐,一起去的有使馆的郑涌波,演员凌波、李德利和李娟。主人在一个公司工作,刚从台湾回来,请我们教他沏茶。他请我们喝葡萄酒,以后又把刚回家的女朋友介绍给我们。女朋友亲吻每一个客人,坐在他男朋友腿上和大家聊天。主人提到中苏问题、台湾问题,我都作了回答。原说坐五分钟,因事先没有给团里打招呼,便赶快回旅馆。

  7月1日

  今天去意大利。

  从苏黎世到罗马附近的斯波莱托约一千公里,全天乘车。路经阿尔卑斯山,白雪皑皑,美丽壮观。穿越一个七十公里的大隧道(有人说是欧洲最长的,也有人说是世界最长的),因是高速公路,汽车通过只花了十几分钟。

  一到意大利就感到热。很多地方可见抓犯人的布告。

  住花园旅馆,离斯波莱托还有三十公里。旅馆号称三星级,但既无空调,又无电扇。

  7月2日

  上午休息。十一时开全团会,强调纪律和安全。希望认真演出,不要计较观众有多少。

  接待我们的,一是“西里表”(他的名字太难记,这是我们演员这样叫他的)先生,一是罗莎小姐。三时半去斯波莱托参观,天热胜过重庆。这是一个古老的小城,街道很窄,石板路,有不少人在街边喝啤酒。剧场内较凉爽,可能是建筑设计好形成的。座位也好,只是舞台有些倾斜不利于翻跟斗。后台化妆室条件比较差。南京昆剧团也在附近一个剧场演出,接待我们的人担心川剧受影响。我说要以质量取胜。

  7月3日

  上午十时开会,就搞好今晚演出交换意见。有少数人把心放在买东西上,可惜我们不是商业代表团,得把主要精力放在演出上。

  古小琴来谈心。

  下午去剧场。装台的同事没吃好,意见很大,年纪最小的一个女演员李娟甚至哭了。我们虽然与大家同甘共苦,心里仍感不安。请韦桂林院长与“西里表”交涉。

  《白蛇传》演出效果不错。意大利是歌剧王国,第一场徐寿年的唱腔就受到欢迎。这证明国际友好人士韩素音对我说川剧在欧洲不要怕唱是有道理的。但工人不熟悉我们的演出,灯光上出了点小问题。该市正副市长和夫人、使馆政务参赞来看戏,一致称赞。与德国相比,观众不如那里热情。

  主人在郊外一公园举行冷餐,欢迎中国客人(川剧团和昆剧团成员)。人多,没人指挥,一些中国客人连座位都没找到。

  7月4日

  天热。服务员收拾房子。

  大部分成员挤在一间屋子里看电视。我去找人,偶然看见所放内容相当黄色。后借一机会表明我们的态度,建议大家不看这类片子。

  三时十分,《光明日报》记者穆方顺偕夫人来采访。自己开车,不带翻译,与我50年代在国外看到的中国记者大不相同。我介绍了川剧演出的情况,他颇有兴趣。我说报道欧洲观众对中国戏曲的热情,对国内的青年人会有启迪。

  鉴于昨晚舞台上出现的问题,去剧场前与总监、舞美做了研究;到剧场后又与经理商量,以协调双方关系。

  晚场演出《白蛇传》。观众不太多,但效果甚好。意大利的评论界和观众普遍认为作为中国的戏曲演员很不容易,既要唱又要表演,既要舞蹈又要武打,还要有特技。这不是一般的歌剧、舞剧、话剧或杂剧演员所能达到的。

  由于使馆一秘李国庆的关心,伙食有改善。到一家中餐馆吃晚饭。

  7月5日

  上午召开干部会,下午召开全团会,主要谈有关明天去罗马的事。明天活动多,又要买东西,需特别注意人身安全。

  晚上演《白蛇传》。演员很卖力,效果也好,但灯光又出了点问题。我陪胡副总经理看,他很有兴趣,对陈开容的长段帮腔颇为称赞。王世泽客串风神,身段和舞姿均好,我百看不厌。

  听见一些情况。主要是剧团有的人散漫惯了,你要管他就有意见。也有人在挑拨。不过省委既交给我这个任务,我必须负责,尤其是在国外。天下事,行得端坐得正,无所畏惧。

  人又有些发胖。干脆不吃晚饭,上床就入睡了。

  7月6日

  今天去罗马游览。

  先去大使馆。大使外出未归,代办出来欢迎大家,祝演出成功。我和张中学在使馆门前合影留念,然后去商店买东西。

  一时在上海餐厅吃午饭。

  下午参观梵蒂冈。它是位于罗马西北高地上的城国,面积零点四四平方公里,为世界上最小的国家。以城墙为界,包括圣彼得广场、圣彼得教堂、教皇皇宫等。圣彼得教堂是世界上最大的教堂,金碧辉煌,宏伟壮观,令人目不暇接,可惜时间太短,无法细看。一位演员穿短裤,没让进去。接着去看古罗马剧场和斗兽场,使人想起小说《斯巴达克斯》的一些场面。还到了制高点,鸟瞰罗马远景。罗马是一座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它的建筑和雕塑极负盛名。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同盟国为保护欧洲古文化,未加轰炸。这与保护日本的文化古城京都、奈良有类似之处。

  7月7日

  上午休息。十一时去宝塔饭店吃中餐。

  三时半演出折子戏,这是在斯波莱托的最后一场,观众反应热烈。美国一电视台记者看完后来采访,我简单地介绍了四川和川剧。新华社来了记者,拟发专电回国。

  晚,韦院长结账,每人发了一些美元。

  7月8日

  一早乘车去北部的亚历山大。

  中午路过名城佛罗伦萨,在南京酒家吃饭。由于时间紧迫,未安排参观,但所过之处大型雕塑很多,许多人抢拍照片。

  四时到另一名城比萨,参观了比萨斜塔。真不愧为世界名胜。我不仅照了相,还买了纪念品。

  在车上听任庭芳等谈对川剧出国演出的看法。首先,要搞综合艺术;其次,突出传统手法,不受时空限制;第三,加快节奏。我感到言之有理。

  晚八时半到达亚历山大,行程七百二十公里。气温比中部(罗马)低一些。只要不热,我就“活”过来,舒服多了。

  7月9日

  上午休息,下午装台。

  多数人手上还有钱,总想找机会买东西。与有关同志研究,决定再安排一次购物时间,剩下的钱可统一请韦院长换成美元。这样能起一些稳定作用。

  晚九时半在露天剧场演出折子戏,观众反应热烈,胜过在斯波莱托。我们也初步了解了露天剧场的特点,武功演员要适应倾斜的舞台,为下一场(也是最后一场)做些准备。

  非常想回国回家。十二时后,一看手表上显示日子的数字跳到“10”,预示临近回国,心里特别高兴。

  7月10日

  十时离开亚历山大。

  十二时经过一个美丽的湖畔。下车午餐,并休息到三时半。上车就入睡,五时到达贝尔加纳。

  接待方面安排我们12日绕道去威尼斯。演出团成员知道这个消息都很高兴。由于最近有些人自由散漫,我和郝超有所担心。他不主张去,我认为可以去,只要加强工作。条件是前一天要把舞台有关用具装好,以便运送回国;同时,一定要加强组织纪律,以免发生意外。晚召开支委会讨论,除郝超外都主张去。我和郝超都强调,鉴于演出即将全部结束,团部的工作要以安全为中心。

  天并不热,但房子不通风,无电扇,仍难受。

  7月11日

  上午十时,召开全团大会。

  首先传达昨晚会议精神。提出如果要去威尼斯必须做到的两个条件,即按时装好道具箱和遵守组织纪律,大家齐声赞同。

  胡树山副总经理在会上讲了话。他从鼓励出发,指出这次出访演出震动柏林,名扬西欧;并强调川剧团的全体人员,总的表现是好的。大家都受到鼓舞。

  晚,在露天剧场演出折子戏。这是最后一场演出,大家的情绪很好,但秩序却较混乱。开幕前,大胡子、小胡子、罗莎,甚至连“西里表”都穿了戏装,演员则不断和他们开玩笑并为他们拍照。罗莎玩高兴了,差点忘了去报节目。我赶去强调各就各位,认真工作。观众情绪很热烈,鼓掌二十八次。可是没想到,在最后一场、最后一幕、演出最后一个武功动作(穿火圈)时,演白蛇的杨楠桦把手摔坏,立即送进医院。许多人的情绪受到影响,连我也高兴不起来。

  装箱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深夜二时回旅馆,楠桦已从医院回来。有两根小骨头被摔伤,已上了石膏。我最怕把她一人留在意大利治疗,现在放心了。

  7月12日

  六时出发去世界名城威尼斯。

  中午在威尼斯附近的苏州酒家吃饭。遇见一个台湾观光团,都是中国人,很自然地进行交谈。彼此态度友好。

  三时到威尼斯。乘水上公共汽艇游览。海面相当宽,城内两岸建筑,特别是教堂和古桥,美丽壮观,叹为观止。陆地鸽子成群,毫不怕人。我们在一个大教堂前上岸,自由活动,许多人忙于拍照买纪念品。我买了五只金属做的古船模型,准备回去送人。到预定集合时间,人到齐,无一人迟到。然后又乘船返码头。

  离开威尼斯,乘车去了另一个城镇。可惜记不住这个城镇的名称了。

  天不太热,屋子可住,这就好了。

  晚饭时,由于楠桦的伤问题不大,我情不自禁地举杯向大家祝贺访欧演出成功,空气一下活跃起来。大胡子、小胡子发表了动人的演说,大胡子表演了《白蛇传》艄翁划船,学青蛇用中国话叫:“王伯伯……”所谓大胡子、小胡子是两位轮流为我们开车的驾驶员,他们都是大学毕业生,无固定职业出来打工的。他们的名字不好叫,又难记,所以演员们叫他们为大胡子、小胡子。他们也习惯了。一个多月,除开车外晚上就看川戏,偶尔没送票他们主动来要,并带头鼓掌。他们看见代表团内一律平等,对驾驶员尊重友好,很喜欢我们这批中国人。面对大、小胡子的热情,有些团员感动得流出眼泪。

  7月13日

  十时出发,去罗马附近一城市。

  1985年7月在罗马。左起:凌波、左清飞、李致、李凡

  十二时三十分,再次经过佛罗伦萨,在南京酒家吃饭。由于古城街窄,不许大客车通过,只好步行。大家观看雕塑,抢拍照片,一个红灯就把队伍截为几节。郝超在前面带领,各组长招呼不要走散,我在后面赶鸭子,颇费精力。

  八时到达目的地。旅馆屋子较宽,有空调。

  在一个中国餐厅吃晚饭。意大利组委会负责人埃米利亚、大使馆一秘李国庆同志参加。席间,对川剧在意大利演出,给予很高的评价,把川剧团誉为“文明之邦的友好使者”,并互赠纪念品。意大利组委会负责人代表官方,邀请川剧明年再来意大利演出。国庆同志表示支持。

  回旅馆,大胡子、小胡子再度与我们告别,情深意切,十分感人。他们说:“我们热爱中国艺术,向往到中国去。……我们很悲观,将来不会再遇到你们这么好的朋友了。”许多人动情地哭了。为了使离别不要过于悲伤,他们自动表演节目。内容是学我们平常上车的动作。一场哑剧,惟妙惟肖,引人发笑。这是他们平时注意观察的结果。大胡子、小胡子,你们代表了德国人民对中国人民的友谊,谢谢你们!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李致在比萨斜塔前

  明天将在罗马机场出关。团部宣布出入境的规定:一是如实申报;二是该上税的要上税;三是不能带黄色物品。

  7月14日 星期天

  九时半出发去机场。

  代表团人多,加上机场秩序混乱,费了很多事。托运行李时几位白人来“加塞儿”,武功演员出面制止。罗航只许一人一件手提行李,我们反对,他们也让了步。办出关手续,意方效率低,几乎推迟了一个小时才起飞。我最后出关,大胡子、小胡子还站在那儿,两个男子汉竟流着泪与大家告别。无人翻译,只能用热烈拥抱表示情感。为了使他们高兴一点,最后我又学他们叫了一声“王伯伯……”

  二小时后到达布加勒斯特机场,休息三个小时。无人主动招呼乘客,午餐质量很差,纯系应付,不按时起飞。乘客怨声甚多。

  起飞不久,多数人就先后睡着了。

  7月15日

  路经卡拉奇机场,休息一小时。

  下午六时抵达北京机场。回到祖国了!飞机刚着陆,全体人员长时间热烈鼓掌,其他乘客莫名其妙。入关顺利,几人因买相机和单放机上了税。中国对外演出公司宋总经理等到机场迎接。

  住劲松康辉旅馆,是防空洞改建的,很潮湿。

  我知道许川和宣传部、文化厅的同志关心访问演出团,马上给宣传部值班室打电话:川剧访欧演出团胜利完成任务,已全部安全返抵北京。

  7月16日

  今天主要休息,倒时差。

  搬到五棵松炮兵招待所。房子不潮湿,但离城太远不方便。

  到一个朋友家,找有关这次川剧出访演出的报道。

  7月17日

  上午开支委会,研究有关总结问题。

  疲劳加倒时差,一有空就想睡。午睡竟到四时方醒。

  7月18日

  上午出外理发。

  下午开始总结。这次访欧,演出《白蛇传》十五场,折子戏七场,共二十二场,观众达两万多人,宣传了川剧艺术,促进了文化交流。郝超和许多人讲了成绩和取得的原因,存在的问题和今后怎么办。不少演员谈了感受,国外这样欢迎川剧,增加了自己对川剧的热爱和信心;国外这样尊重艺术家,自己也感到光荣。韦院长谈了经济效益,估计可为国家赚取外汇四万多美元。

  我着重讲了《白蛇传》这个剧目选得好,雅俗共赏,老少咸宜。用这个戏为川剧出国开路效果很好,建议保留和加强这个剧组。希望大家统一思想,加强团结,顾全大局,来日方长,不要为一些小事互相指责。

  明天回成都。离家五十天,很想念。

  7月19日

  上午与一些演员聊天。

  吃过中饭,赶到中国演出公司与宋、胡两位总经理告别,并表示感谢。胡副总经理和演出公司有关同志到机场送行。胡副总经理送给每人一个戏剧脸谱像章,这是他在欧洲时允诺的。虽是小事,但说话算数,令人钦佩。

  九时半到成都机场。基夫和宣传部、文化厅和川剧院许多同志来接。送花和摄影,大家都很高兴。不过,这次成功已成历史,重要的是今后要坚持不懈地振兴川剧。

  附记

  这是个人日记,不是工作总结。由于当时工作紧张,记事比较简略。十五年后才来整理,可能有些细节、人名和地名不够准确,请有关同志指正。

  2000年春 李致文存:我与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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