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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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与李致的通信|
作家巴金,主张讲真话,把心交给读者,被誉为“世纪良知”,受到广大读者的爱戴。李致,是巴金大哥李尧枚的儿子。李尧枚去世时,李致只有一岁零四个月。长期报道巴金活动的新华社记者赵兰英在一篇采访中说:“在李致心里,四爸巴金胜过亲生父亲;时常苦恼不被人理解的巴金,却多次说李致是比较了解他的。”巴金除了创作和翻译外,还写了大量的信件,这些信件同样展示了巴金的内心世界。20世纪80年代后期,巴金曾表示要用通信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巴金说他给两个人写信最多,其中之一就是李致。从1955年开始,到1994年,巴金写给李致的信件有三百多封,其中五十多封信在“文革”中被造反派拿走并丢失,尚存二百五十多封。李致给巴金的信更多。由巴金保留,并在以后退还给李致的有一百八十多封。巴金说:“我本想留着它们,多么好的资料啊!终于决定请你自己保存。以后你替我整理材料,用得着它们。”本书收录巴金写给李致的信两百封,全部影印并附加印刷体,同时选入李致的部分书信,用印刷体排出,供读者了解巴金信件的背景。
1991年,李致与巴金在上海寓所交谈
1972年
爹:
提起笔,千言万语,真不知从哪里说起。我们有六年没有通信。然而,我这几年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关怀你。你对我一定也如此。
到目前为止,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六五年你去越南之前;最后一次谈话,是六六年在北京的那一次电话。所有一切,我都不会忘记,它将永远刻在我心里。
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前一段时候我暂时没有给你写信。同时,也不知道把信寄在哪里。今年八月,我写了一封信给小林,算是试投,希望能取得联系。小林有一个月没有回信,我这个希望也没了。后来,小林信来了,我一看见信封就高兴,满以为这封信会给我带来一些令人愉快的事情。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它带来的却是妈妈逝世的消息。
妈妈逝世,你当然最难受。我本应该立即写信安慰你。可是,我能向你说什么呢?有什么话能减轻我们的痛苦呢?我实在想不出。就是现在,写在这里,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流。
六四年夏天,我第一次到上海。这是我解放后第一次看见妈妈 ,我开始喜欢她。记得那个晚上,大家在屋外乘凉,萧姐也在场。我向你要《收获》复刊第一期,你答应了。妈妈立即说你“偏心”,说她跟你要过几次,你都没有给她。当时,我们是多么愉快啊!这大概就是一般人所谓的“天伦之乐”吧!然而,这样的聚会,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了。
我最好不在这个时候给你写信。因为不仅不能给你安慰,反会引起你的痛苦。不过,我还要问一遍:妈妈去世以前,她看见我给小林的信没有,她说了些什么?我问过小林,她没有回答。但我很想知道。
就这样吧,我不再写下去了。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感情。
李致
十月三十日
李致:
三十日来信收到(你上次给小林 的信我也见到),知道你的近况我放心多了。这些年我也常常想念你和你的几个姐姐。三年前有人来外调,才知道你当时靠过边,但是我又知道你没有历史问题,认为不会受到多大的冲击,我一直不想给你写信,害怕会给你找麻烦,心想等到问题解决了时再通信息。现在你既然来信,我就简单地写这封信谈点近况吧。我六九年参加三秋后就和本单位革命群众一起留在乡下,以后在七○年三月又同到干校。今年六月因蕴珍病重请假回家,七月下旬就留在上海照料她。她去世后我休息了一段时期,九月起就在机关上班(工宣队老师傅和革命群众今年都上来了),每天半天,主要是自学马列主义经典著作。这几个月并没有别的事。但问题尚未解决,仍在靠边。住处也没有改变,只是从楼上搬到楼下而已(楼上房间加了封,绝大部分书刊都在里面)。我的身体还好,情绪也不能说坏,蕴珍去世对我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永远忘不了她,然而我无论如何要好好地活下去,认真地学习。
你问起妈妈去世前看到你的信没有。你第一封信 是八月四日写的,信寄到时,她的病已到危险阶段,刚开了刀,小林在病床前对她讲你有信来,她只是点了点头,那时身体极度衰弱,靠输血维持生命,说话非常吃力,只有两只眼睛十分明亮。我们不知道她那么快就要离开我们,还劝她不要费力讲话,要她闭上眼睛休息。她也不知道这个情况,因此也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想到这一点,我非常难过。
写不下去了。祝
好
尧棠 注释标题 尧棠:巴金的本名。 十一月四日 李致文存:我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