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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禺致李致|

　　这里收录的三十八封信写于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写信人是我国现代戏剧奠基人、戏剧大师曹禺，收信人是原四川人民出版社总编辑李致。

　　当年曹禺剧作《王昭君》刚发表，李致就赶去组稿。李致的真诚、热情打动曹禺，令人惊讶的是李致能大段背诵曹禺剧作的台词，这给曹禺留下难忘的印象。后来《王昭君》在三个月内出版，装帧、印制堪称上乘。

　　曹禺与李致交往逾20年，在这批来信中我们发现，最初曹禺称李致为“李致同志”，尔后称“李致老友”，最后称“李致兄”。称谓的变化反映出他们情感的加深与思想交流的升华，以致曹禺说他的书都要拿到四川出版，与四川出版社结成“生死恋”，从中我们读出了作家与出版人纯洁崇高的友谊。

　　一个出版人可以与曹禺这样的大家就出版图书结成“生死恋”，这是基本价值观的契合，是两颗真诚的心的融合，是崇高文化理想的共同追求。在当下这是值得学习的！这正是我们出版这本书信集的意义。在曹禺先生百年诞辰之际，谨以此书纪念一代艺术大师曹禺先生，记录他与四川出版的一段佳话。

　　1983年秋，曹禺（右）与李致摄于北京

　　曹禺手迹

　　1978年

　　李致同志：

　　迭奉来电，昨日已航挂寄去《王昭君》（《人民文学》）两本，内有付印本，改动较多，请以此付印。如仍有错讹，切望代为改正。近影昨已托人摄照，若有可用的，当即寄去。《王昭君》的手稿，多请人抄写，若必须我的亲笔，只好抄一两页奉上。另，有几个意见，不知可否斟酌：（一）此剧的普通本，能否早印出来？因索取者较多，有单印本更好一些。（二）可否由你社请人做些插图。最好请画家仔细读了剧本再画，如画得不满意，便不做插图，也可。

　　《胆剑篇》正改着，印刷格式可与《王昭君》一样。我于二十九日飞沪，离京前会把《胆》剧，航寄给你。

　　在京事仍杂乱。但赴沪也未必能闲下来，大治之年，还应为社会主义建设多做些工作，但总以干本行、写剧本为是，不要弄些“少慢差费”的事情缠住自己。

　　不多谈了，还应忙去！

　　敬问

　　安好。

　　请阅后面！

　　曹禺

　　七八·十一·廿三

　　在我寄去的《人民文学》的付印本上的第42页，第一栏的最末一行，王昭君说“……一飞就是九千里？……”这个“千”字应改为“万”字。我查了庄子的《逍遥游》才发现这个误讹，务请改正！

　　李致同志：

　　奉上相片 。

　　抄稿 容后寄，实在太忙，未写成，明（30日）我将起飞沪，大约十天即回京。

　　祝

　　好！

　　曹禺

　　七八·十一·廿九

　　李致同志：

　　前奉上肖像一张，系《人民日报》摄影记者张雅心所作，此张已向国外发出。若能用，请刊印“张雅心摄”字样。这是他的创作。

　　另文稿，我由沪返京后，再誊写一张给你。

　　祝

　　好

　　家宝

　　七八·十一·三十

　　李致同志：

　　奉上手稿两页，看看是否能用？

　　你真能追！居然把我追到上海，也不放！

　　真是个了不起的出版家。

　　祝

　　好！

　　曹禺

　　七八·十二·三

　　王昭君：（望着墙外的青天）

　　母亲，你生我为何来？难道这青森森的宫墙要我来陪伴？难道这苍松、翠柳、望不断的栏杆要我去看管？啊，这一天三遍钟，夜半的宫漏一点一滴，像扯不断的丝那么长。姑姑啊，你错了打算，欠商量，急急慌慌把我送进这三丈八尺的汉宫墙。

　　姑姑啊，你的“德言工容”说得巧，难道我必须在这里等待，等待到地老天荒？一个女人是多么不幸。生下来，从生到死，都要依靠人。难道一个女人就不能像大鹏似的，一飞就是九万里？难道王昭君，我，一生就和后宫三千人一样？

　　见皇帝，我已经不再想。就是见了皇帝，又能怎么样？我只想，我只想——我想什么？我想什么？我讲不出，我也不敢讲！

　　盈盈和戚戚慌慌张张走上。

　　盈盈：坏了，坏了！孙美人出来了。

　　戚戚：她来了，向我们这边来了。这一定是看门的宫娥看热闹去了，忘记了锁门。怎么办？怎么办？

　　王昭君：那有什么？她出来看看，不好么？

　　盈盈：可她是疯子！

　　戚戚：她，她……

　　有个声音尖尖地叫着：“孙美人到！”

　　李致同志：

　　明晨当再写。

　　草稿按你的排法，重抄一遍。

　　曹禺

　　七八·十二·三

　　李致同志：

　　早晨奉上一信。此时才见来函。我完全同意你建议如下的排法 ，十分好。前信的草稿做（作）废。

　　曹禺

　　七八·十二·十三下午

　　王昭君：（望着墙外的青天）

　　母亲，你生我为何来？

　　难道这青森森的宫墙要我来陪伴？

　　难道这苍松、垂柳、望不断的栏杆要我去看管？

　　啊，这一天三遍钟，夜半的宫漏，

　　一点一滴，像扯不断的丝那样长。

　　姑姑啊，你错了打算，欠商量，

　　急急慌慌把我送进这三丈八尺的汉宫墙。

　　姑姑啊，你的“德言工容”说得巧，

　　难道我必须在这里等待，等待到地老天荒？

　　一个女人是多么不幸。

　　生下来，从生到死，都要依靠人。

　　难道一个女人就不能像大鹏似的，一飞就是九万里？难道王昭君，我，一生就和这深宫三千人一样？

　　见皇帝，我已经不再想。

　　就是见了皇帝，又能怎么样？

　　我只想，我只想——

　　我想什么？我讲不出，我也不敢讲！

　　李致同志：

　　昨日两信，谅达。

　　今又奉如你们要排的式样的手稿奉上，看看能用否？

　　祝

　　好！

　　曹禺

　　七八·十二·四

　　李致同志：

　　十六日飞京。《王昭君》仍在改中。容后寄。但剧本中“献辞”有一句必须改为“我把这个剧本献给祖国国庆三十周年，并用它来献给我们的敬爱的周总理。”

　　第二个“献给”，原为“纪念”二字。

　　务请改过，十分感谢！

　　谨致

　　敬礼！

　　曹禺

　　七八·十二·十七

　　《胆剑篇》 是否再印？望告。 李致文存：我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