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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籍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属河南）人，“建安七子”之一阮瑀之子。阮籍少时曾有“济世之志”，但及其壮年时正好是魏国曹氏与司马氏内斗最为激烈的时期，当时“名士少有全者”（《晋书·阮籍传》），故而他只能全身远祸，以求自保。司马氏把持朝政后，阮籍不得已而为官，先后担任过太尉蒋济的掾属、尚书郎、从事郎中、散骑常侍，但“口不臧否人物”，每以酒自遣。阮籍与嵇康、山涛、向秀、刘伶、阮咸、王戎等嗜读老庄的名士终日清谈，藐视为司马氏政权所推崇的礼法，言行放达，共为“竹林之游”，但他的内心却非常痛苦，时常感到人生没有出路，最后郁郁而终。作品有《咏怀诗》八十二首、《达庄论》、《大人先生传》等，《文选》选其《咏怀》诗十七首，明人张溥辑有《阮步兵集》，近人古直有《阮嗣宗诗笺》，黄节有《阮步兵咏怀诗注》，今人陈伯君有《阮籍集校注》。

　　咏怀（其一）

　　【解题】《咏怀诗》共八十二首，是大型的五言组诗，其主题历来都称难解，一方面是因为“身仕乱朝”的阮籍“常恐罹谤遇祸”，于是刻意把诗写得隐晦难通；另一方面是这些诗并非“一时一地”而作，阮籍一生都处于魏晋易代之前的政治漩涡中，而诗中却没有一处点明与之相关的人与事，因此即使诗中真有微言大义，后人也不得而知了，只能“故粗明大意，略其幽旨”（《文选》）而已。从诗意上看，《咏怀诗》往往借助桃李、翔鸟、木槿等意象，集中表现荣华易逝、祸患常至的悲哀主题，感叹人命的轻贱与渺小。这是其中第一首，诗中描述主人公深夜无法入眠，遂起身弹琴，眼前明月透过薄帷照进室中，屋外的暗夜里孤鸿和翔鸟不时夜啼，独处的人因而显得格外孤寂，最后以其揽衣徘徊、独自黯然神伤作结。诗没有道明因果，只是截取一个场景加以特写。自然的黑暗也许正是社会黑暗的真实写照，借压抑的外在环境将主人公“不能寐”的痛苦心绪衬托出来。

　　阮籍《咏怀诗》是文人五言诗走向成熟的标志，虽然《古诗十九首》已是形式完备的五言诗，但其内容却还是典型的民间乐府，旨在抒写集体情感。曹植的五言诗中已有表达个体感受的作品，但毕竟是少数，而阮籍是“第一个用全力作五言诗”的人（朱自清《诗言志辨》），在老庄盛行的玄言时代，阮籍的诗既摆脱了汉以来将诗作为政教工具的传统，又没有滑入以诗谈玄理的误区，而是集中展现了“我”的心绪，成为魏晋时期诗歌“自觉”的代表。因《文选》单列“咏怀”一目，故这一主题也广被后人摹写，如陈子昂《感遇三十八首》，便是模拟《咏怀》之作。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 ，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 ，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陈伯君《阮籍集校注》，中华书局2013年版。 中国文学经典.古代诗词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