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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体诗谈与《浅赋百章》
罗崇
案头一本杨新泰先生散发着墨香的诗稿《浅赋百章》，阅读之后，我几多感慨，几多沉思。
从教科书上获知，《诗经 》上收集的《关雎》是我国最早出现的诗歌。然而，比《关雎》出现早得多的诗歌还很多，普遍公认的是《吴越春秋》中记载的《弹歌》是我国出现最早的诗歌。该诗为二言诗，全诗仅八个字：断竹／续竹／飞土／逐宍（宍：肉的古用字，念rou）。这首远古歌谣描写的是原始人群劳动狩猎的场景：砍断竹子，把它制成弓一样的武器，把弹丸弹射出去打击猎物。全诗节奏明快，用词精当，八个字就把狩猎从准备到实施的过程生动地描写出来了。这首诗的语言实在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了。这种诗的体式实在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以鄙人之薄见，这是先人们为后人诗歌创作树立的一种范式。它源远流长，直至今天。创作这类诗歌，主要用“赋”的手法，其主要方法是用白描的手法平铺直叙，铺陈排比。这种方法被古往今来的诗词大家所惯用，是最常见的诗歌表现手法之一。诗圣杜甫、豪放派代表诗人苏轼、词人辛弃疾等均爱此法。尤以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下阕)》最具代表性：大儿锄豆溪中／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该词不假雕饰，首尾相顾，衔接自如，天然清新，读来无不令人唇齿生香。
再来读读我国新文化运动的领袖之一胡适的新体自由诗《老鸦（一）》：我大清早起∕站在人家屋角上鸦鸦啼∕人家讨嫌我∕说我不吉利——∕我不能呢呢喃喃讨人家欢喜！全诗以鸦喻人，寓意深刻，蕴含哲理，发人深思。然而，该诗除押韵外，没有一般诗歌的基本工整与对仗，更谈不上讲究所谓的格律了。从新文化运动至今，我国产生了许多著名的诗人：郭沫若、徐志摩、林徽因、冰心、艾青、贺敬之、舒婷……。他们都很少用旧体诗的格律写诗而采用新体诗的形式写诗了。这是为什么？是这些著名诗人不掌握旧体格律诗的写法与技巧？非也。根本原因是旧体诗的格律太束缚人了。堪称诗人中泰山北斗的毛泽东也曾说过：“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易学。”
诗歌，或记事、或抒情；或豪放、或婉约；或朴素、或华丽；或深沉、或浅表，本是经过几千年摩挲砥砺，让人们觉得是一种最方便、最熟练、最能得心应手、可以信手拈来随口运用的文学体裁。它可以表现人们深沉的思想、诚实的品德、宽宏的怀抱、自然的意趣、情致的悠游、风骨的挺拔，以及操守、格调、丰神、刚柔兼陈、隐秀错采。无论是旧体诗还是新诗的写法，人们都可随心选用，如果旧体诗无法表现诗人们激情四射、恣肆汪洋、汹涌澎湃、一泻千里的情感时，人们可以外开它去选用最适宜自己诗歌创作的其他方式方法。其中，选用新体自由诗的写法是最常见的选择。
然而，有些人不屑于新体自由诗的创作与诵读。他们总认为旧体诗高雅，新体诗粗俗，旧体诗精深，新体诗肤浅，等等。其实，诗的形式（或体式）无法决定诗的优良劣下。只有诗的内容才是决定诗的优良劣下最根本的评判标准。谁能说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贺敬之的《回延安》、艾青的《大堰河——我的保姆》等新诗是粗俗肤浅之作呢？我们应该理性地摈弃对新体自由诗的不恰当偏见与批评。对如泉汩汩涌出的新体自由诗，应给予它们以中肯的评价和应有的地位。
百花齐放，和而不同，新体自由诗应大道成行，浩浩汤汤，成为现代诗歌创作的主流！因为它已解除旧体诗词节奏、韵律、诗段等诸方面的羁绊，让每一个愿意写诗诵诗的人在浩渺的诗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新泰先生的《浅赋百章》大都属新体自由诗。
生活是诗歌创作的唯一源泉。六十多年来，新泰先生怀着寻找艺术感觉的虔诚和无须解释的执著，坚持不懈地在诗的海洋里遨游采撷，可谓成果丰硕。
新泰先生的大多数诗歌使用了“赋”的手法。除字数相等、排列工整、讲究押韵外，不再刻意追求平仄对仗、节奏旋律和用语华美。它直抒胸臆、率真朴实、不加雕饰，既像一块块未加雕琢的璞玉，又似一个个未施粉黛的清纯村姑，给人以淳朴自然之美。我们不妨采摘几首，吟哦诵读，品尝甘饴，分享诗趣。
其一，《春晨》：清晨漫步春雨台∕乐赏玉英竞相开∕翠鸟堂前飞天去∕香花阶上扑面来。该诗意境优美，自然流利，清新淡雅，情韵兼胜，富有风致。诵读此诗，我们似乎可以看到一心旷神怡的高雅之士漫步于庭院，吸吮着春天里的阵阵花香，欣赏着百花盛开、翠鸟飞天的美景，多么怡然自得，逍遥惬意。
其二，《咏冬梅》：寒风又清霜∕叶落百花残∕红梅独秀枝∕花香耐严寒。该诗自主率真，沉静明朗，意酣词畅，境生象外，意蕴悠远。诵读此诗，我们不由得联想起陈毅元帅的《青松》一诗：二者都是五言诗，都是以物喻人，都是描写物的高洁耐寒、傲然决绝的风骨，都是赞颂人的坚忍不拔、宁折不弯的刚直豪迈和不畏艰难、愈挫弥坚的精神，它们是否有同工异曲之妙呢？
其三，《学书画》：练字学画不负人／功到能见精气神／挥毫草书龙凤舞／绘画泼墨虎豹腾 。该诗直书其事，虽用词简约，但朗朗上口，感情强烈，豪迈旷达。特别是第三、四句，既气势充沛，又不失工丽，是很好的对偶佳句。
最后再读一首《某公画像》：六十老胡叫哥哥／三十小李喊叔叔／并非老小分不清／胁肩谄媚为仕途。该诗信手拈来，笔带锋芒，直击卑劣，把心术不正、行为龌龊的小人形象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地刻画出来，无情地给予鞭挞，真让人击节叫好！
限于篇幅，赏析有限。如此浅识，读者诸公，以为过誉否？作者杨公，以为然否？
新泰先生是一位内心世界波涛汹涌，而表面却声色不动的人。他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热爱家人朋友，热爱身边的一切，爱得大度，爱得真挚，爱得彻骨。他写诗的欲望非常强烈，而写诗的期望值却又非常之低。他只是想把一双眼睛两只耳朵的所见所闻、一个健全大脑的所思所想的东西袒露无误地表达出来；只是想在一个并不存在的自由空间里将自己躁动不安的灵魂稍微安顿停放休息一下；只是想将这一生无限的爱与无限的憎说给别人、亲友或者自己听听；只是想面对历史和过去，悄悄倾诉久久萦绕在心中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只是想用记忆的浪花轻轻弹奏起那落满尘埃的记忆琴弦，让人们记住历史，记住教训。如今，这些非常之低的期望值应该说都达到了。我为之祝贺，为之欣喜！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改革开放为新诗创作的百花园吹来阵阵春风，满眼春色的诗园生机勃勃，首首竞采绝艳的新诗唤起了人们对诗的向往与深爱——而无论他是工人还是农民、是领导干部还是普通群众、是专业诗人还是业余歌者。诗的海洋不捐细流，不废荇藻，一望无际，无限深广，无限丰富。她时时敞开着博大的胸怀迎候每一个愿意投入其怀抱的人们。让我们效法新泰先生，以满腔的热忱投入诗的怀抱，去享受作诗赏歌的愉悦吧！
2012年7月29日于保山 浅赋百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