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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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节
到了清代,强化吏治,禁止官僚置备家庭戏班,雍正、乾隆都下过严令。被允许的,只是职业戏班。这一来,昆曲的强势就消驰了。
由此,昆曲也就发现了自己以前的生命力迷局。原来,当初虎丘山中秋曲会的清唱,职业戏剧的风靡,早已是远年记忆。后来乘势涌现的大量昆曲剧本,都局囿在官僚士大夫的狭隘兴致中,与社会民众隔了一道厚墙。因此,当官僚阶层的家庭戏班一禁止,也就在整体上失去了生存的基石。
清朝初期苏州地区出现的一大批文人创作,更进一步从反面证明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一来,社会民众所喜爱的“花部”,即众多声腔的地方剧种,也就有了足以与昆腔“雅部”抗衡的底气。尽管,它们还要经历多方面的锻铸和修炼。
犹如回光返照,在康熙年间出现了两部真正堪称杰作的昆曲剧本:洪昇完成于一六八七年的《长生殿》,孔尚任完成于一六九九年的《桃花扇》。这两部戏,也属于士大夫文化范畴,也都由于不明不白的原因受到朝廷的非难。
在这之后,昆曲不再有大的作为,只是悲壮地在声腔、表演上延续往昔了。
“花部”和“雅部”的互渗和竞争,最后的结果是昆曲的败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了。
这么说来,昆曲整整热闹了二百三十年。说得更完整点,是三个世纪。这样一个时间跨度,再加上其间人们的痴迷程度,已使它在世界戏剧史上独占鳌头,无可匹敌。
我看到不少人喜欢用极端化的甜腻词汇来定义昆曲,并把这种甜腻当作昆曲长寿的原因。这显然是不对的,就像一个老太太的长寿,并不是由于她曾经有过的美丽。
我历来反对矫饰文化和历史。因为真正的文化和历史,总是布满了瘢疤和皱纹。我只承认,长寿的昆曲已成为中华文化发展史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而且,由于这个部分那么独特,那么无可替代,它又成了我们读解中华文化最玄奥成分的一个窗口,一条门径,一把钥匙。
既然把它放到这么一个大架构里边了,我们就可以放宽视野,不必就事论事。
为此,我在这篇长文的最后留下一个沉重的难题:延绵三个世纪的昆曲,对整个中国文化而言,究竟是积极大于消极,还是消极大于积极?
《长生殿》插图
《桃花扇》剧照 极端之美(余秋雨三十余载沉淀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