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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园外

  导读

  《废园外》是巴金1941年在昆明写的一篇散文,发表于1942年1月《西南文艺》第2期,后收入散文集《废园外》。

  1941年8月14日,日本侵略者对昆明进行了野蛮的轰炸。8月16日,巴金写下了《废园外》,讲述了轰炸后在一座废园外的所见、所感,控诉日本侵略者的残酷暴行。

  文章开头首先描述了“我”看到的景物:“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绿叶”“一簇深红色的花盛开”而旁边炸毁的楼房“屋瓦全震落了”“绿栏杆还摇摇晃晃地悬在架子上”。这貌似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默默地描述,然而在美丽的、盛放着勃勃生机的氛围映衬下,废墟却透出阴冷、凄凉、悲哀的气息。极大的反差使作者触景生情,他荡开笔墨,有机联想,想象昔日的花园是如何吸引着窗前年轻人羡慕的眼光;设想如果花会说话,它会告诉参观者那个面容是如何的年轻,又是如何在炸弹中消失。花草浸润着作者浓烈的情感,也带上了脉脉的人情:“花随着风摇头,好像在叹息。它们看不见那个熟悉的窗前的面庞,一定感到寂寞而悲戚吧。”

  文中,盛开的花朵与少女生命的消逝的对比贯穿始终。伤感、惋惜、悲愤……种种复杂的情绪虽然没有从作者口中直接呼号而出,却点染了那一丛丛绽放着生命与美丽的花丛。一园花树越是碧绿、繁茂,越是让人内心升起对生命消逝的悲愤,随着悲伤而喷吐出的是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控诉。

  晚饭后出去散步,走着走着又到了这里来了。

  从墙的缺口望见园内的景物,还是一大片欣欣向荣的绿叶。在一个角落里,一簇深红色的花盛开,旁边是一座毁了的楼房的空架子。屋瓦全震落了,但是楼前一排绿栏杆还摇摇晃晃地悬在架子上。

  我看看花,花开得正好,大的花瓣,长的绿叶。这些花原先一定是种在窗前的。我想,一个星期前,有人从精致的屋子里推开小窗眺望园景,赞美的眼光便会落在这一簇花上。也许还有人整天倚窗望着园中的花树,把年轻人的渴望从眼里倾注在红花绿叶上面。

  但是现在窗没有了,楼房快要倒塌了。只有园子里还盖满绿色。花还在盛开。倘使花能够讲话,它们会告诉我,它们所看见的窗内的面颜,年轻的,中年的。是的,年轻的面颜,可是,如今永远消失了。因为花要告诉我的不止这个,它们一定要说出八月十四日的惨剧。精致的楼房就是在那天毁了的。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一座花园便成了废墟了。

  我望着园子,绿色使我的眼睛舒畅。废墟么?不,园子已经从敌人的炸弹下复活了。在那些带着旺盛生命的绿叶红花上,我看不出一点被人践踏的痕迹。但是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陈家三小姐,刚才挖出来。”我回头看,没有人。这句话还是几天前,就是在惨剧发生后的第二天听到的。

  那天中午我也走过这个园子,不过不是在这里,是在另一面,就是在楼房的后边。在那个中了弹的防空洞旁边,在地上或者在土坡上,我记不起了,躺着三具尸首,是用草席盖着的。中间一张草席下面露出一只瘦小的腿,腿上全是泥土,随便一看,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人腿。人们还在那里挖掘。远远地在一个新堆成的土坡上,也是从炸塌了的围墙缺口看进去,七八个人带着悲戚的面容,对着那具尸体发愣。这些人一定是和死者相识的吧。那个中年妇人指着露腿的死尸说:“陈家三小姐,刚才挖出来。”以后从另一个人的口里我知道了这个防空洞的悲惨故事。

  一只带泥的腿,一个少女的生命。我不认识这位小姐,我甚至没有见过她的面颜。但是望着一园花树,想到关闭在这个园子里的寂寞的青春,我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搔着似的痛起来。连这个安静的地方,连这个渺小的生命,也不为那些太阳旗的空中武士所宽容。两三颗炸弹带走了年轻人的渴望。炸弹毁坏了一切,甚至这个寂寞的生存中的微弱的希望。这样地逃出囚笼,这个少女是永远见不到园外的广大世界了。

  花随着风摇头,好像在叹息。它们看不见那个熟习的窗前的面庞,一定感到寂寞而悲戚吧。

  但是一座楼隔在它们和防空洞的中间,使它们看不见一个少女被窒息的惨剧,使它们看不见带泥的腿。这我却是看见了的。关于这我将怎样向人们诉说呢?

  夜色降下来,园子渐渐地隐没在黑暗里。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是花摇头的姿态还是看得见的。周围没有别的人,寂寞的感觉突然侵袭到我的身上来。为什么这样静?为什么不出现一个人来听我愤慨地讲述那个少女的故事?难道我是在梦里?

  脸颊上一点冷,一滴湿。我仰头看,落雨了。这不是梦。我不能长久立在大雨中,我应该回家了。那是刚刚被震坏的家,屋里到处都漏雨。

  1941年8月16日在昆明 美冠纯美阅读书系·中国卷(共18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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