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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山闻声,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翻涌奔流,唯恐被弄玉看见,急忙低垂下头。隐忍半晌,终于又能咽泪装欢:“玉小姐,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殷府。”
弄玉仰着小脸,冲着丘山展开笑颜:“丘山哥哥,不是你送我回府,而是咱们一起回家。”
丘山更是一怔,沉吟半晌方说:“君上乃圣明之主,不仅昭雪殷帅冤情,你们姑嫂日后也会多得照拂,区区黛石不敢兴风作浪。我注定四海为家,无需再回殷府。”
弄玉自然而然地将一只小手,塞进丘山大手,声音又是体贴又是温柔:“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对家的期许不尽相同。有的崇尚高贵典雅,拥有的却是寒酸落魄;有的羡慕明屋华堂,身处的却是竹篱茅舍;有的祷告子孙满堂,入眼的却是人丁稀疏;有的渴望温情脉脉,得到的却是寡欢落落。弄玉自幼丧母,父兄又戍守边关,所以弄玉对家的期许,不在华屋只在家人。殷府虽是高门大院,若无丘山,无可留恋;茶坊虽是陋室偏远,若有丘山,便是家一般温暖。”
丘山闻言心下一凛:“玉小姐性情端庄,温婉纯良,聪慧无双,丘山从小到大,惊为天人。怎奈丘山鄙陋,从一出生,便已注定,实在配你不上。”
弄玉充耳不闻,自顾笑得一脸开心:“丘山哥哥,你还不明白?我心中的家,就是有丘山的地方。有了丘山,一间茅屋,金碧辉煌;没有丘山,琼楼玉宇,不胜凄凉。”
丘山闻言,热泪盈眶,怔怔愣了半晌:“可是,丘山不爱征战四方,不喜血战沙场,位高权重,视为粪土;声明显赫,不值一钱。如此离经叛道,实在愧对厚望。”
弄玉连连摇头,轻声说道:“我父兄征战四方、血战沙场,我父兄位高权重、声明显赫,结果又怎样?何况,丘山哥哥难道不知?位高权重于我,不及你微笑的脸;声明显赫于我,不及你回眸的眼。弄玉今生今世最大的希望,便是陪在丘山身旁。”
丘山静默半晌,内心激动,却不敢随心随性:“玉小姐现在这般想,不足为奇。你久居深闺,识人太少,见了我便如获至宝。等你慢慢长大,看惯了造化弄人,见多了世事无常,定会因我曾爱你误你,恨我一生。”
弄玉紧握丘山之手:“丘山哥哥,不去大胆尝试,怎知你我真心?”
丘山连连摇头:“这种尝试,太不公平。丘山零投入,零成本;只有得,没有失。玉小姐投入的却是身家性命,甚至会悔恨终生。”
弄玉微微一笑,说得再不能更坦白:“丘山哥哥,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宝贵,你值得弄玉以身相许。”
丘山闻言几欲不能自持,强行控制,再一次推心置腹:“早晚有一日,玉小姐会明白,丘山不值得以身相许。当年殷帅也曾教我文武艺,对我寄以厚望。我白学了诗书,白练了武功,一上战场,每每看到肢体横飞,尸骨成堆,血流成河,便深深自责,因为战争只让我感受罪孽深重,恶行滔天。什么帝王将相,什么万古流芳,什么称王称霸,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壮志豪情,什么英雄无悔,统统灰飞烟灭。”
弄玉轻声说道:“你不喜征战,我不喜杀伐,算是志同道合,定能一生一世,恬静淡泊。”
丘山心下一痛:“玉小姐,你不懂,男人女人根本不同。玉小姐本该配以绝世英雄。可是丘山,当不起英雄。多年以来,丘山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梦中的我,只有三岁模样。母亲抱着我,直面金戈铁马,血战拼杀。母亲身上,血流如注;母亲脚下,血流成河。事到如今,我早已记不清母亲容颜,却记得那奔流抛洒的热血,追逼飞射我的面颊口鼻,热热的,咸咸的,苦苦的,猩猩的,让我无法呼吸,无法视听。”
弄玉贴紧丘山:“让我守在你身边,给你呼吸,给你视听。你再不会做这杀戮嗜血之梦。”
丘山垂下头来,定定看着弄玉。弄玉仰着小脸,双颊红晕陡生。登时意乱情迷,只觉呼吸不畅,双唇不由自主,向弄玉迫近。就在触碰的一瞬间,如梦方醒,急忙拉开距离:“玉小姐,江边风大,我先送你回家。”
弄玉看向丘山,无限失望,无限心酸:“你知道么?我从小最爱陶潜。不为别的,只为他的一句诗:“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对视良久,丘山仍是泪流满面,沉默无言。
弄玉忽然撤手,飞身跃向江中。
丘山大惊,涌身一纵,后发先至,半身落水,拦在她身前:“玉小姐,你做什么?你连水都不会游,怎往江里投?”
弄玉双膝入水,涕泪滂沱:“谁要你管!你既然狠下一颗心,执意要我命,不如生死由我去!”
丘山冲上前去,一把将弄玉抱在怀中,泪水奔涌:“玉儿,你本来知道,你就是我的命!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不如现在就把我的命拿去!”
青荷远远躲在暗影之中,看得涕泪横飞,更觉满腔疑惑:“因何自古以来,不能好好地谈情说爱?非要没有折腾,不见爱情?”虽是疑惑,更是欣喜,松下一口气,这才高抬腿,轻落足,打道回府。
奔出数步,突然发现,还有一人跟在身后不远处,心下一惊,定睛一看,却是卓幕。
登时忧急,急欲甩脱,不料卓幕快速跟进,更是不耻下问:“嫂夫人,卓幕心有一事,还望指教。”
大敌当前,青荷强装大度,一笑莞尔:“嫂夫人不敢当,驸马爷有话但说无妨。”
卓幕沉声问道:“嫂夫人可知丘山身世?”
青荷歪头想了片刻,连连摇头:“我只知丘山性情豪爽,义薄云天,对他身世,却知之甚少。驸马心下好奇,何不问他本人?”
卓幕良久无言,只是悄然跟进。二人又如先前一般,默默前行。
青荷哪里受过这般尴尬?急忙向他深施一礼,婉言道别:“驸马,我先回了,就此别过。”说完,纵身便走。
卓幕却快步将她拦住:“天色已晚,我送嫂夫人回龙府。”
青荷闻言激灵灵打了数个冷颤:“卓云、卓幕,都是不断提到龙府,龙府究竟何人居住?”灵光一闪,劈开青荷脑洞:“不好,定是“飞龙在天”!”
念及“飞龙在天”,刹那之间,阴霾遮天蔽日,噩梦接连不断:冰火剑气,寒热双毒,雪山秃鹫,死亡牢狱,历历重现,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强打精神,毕恭毕敬,深施一礼:“我不是什么嫂夫人!驸马爷莫要认错人!”
卓幕闻言一愣:“嫂夫人何出此言?”
青荷惨然一笑,比天上的月光还黯淡:“只为多活几天,还请多多垂怜。”再不多言,飞身便走,疾奔殷府。
卓幕不好死气白咧追随,只好作罢。
到府方知,蜀君卓云方才祭拜完毕,已打道回宫。
黛岩怀抱将要入眠的崖生,左摇右晃,千哄万哄。
青荷垂涎三尺,跃跃欲试,想要回虞之前,最后抱一回崖生。
眼见崖生睡眼朦胧,虽是不敢上前,依然口水横流:“崖生真乖巧,不爱哭,只爱笑;不爱玩,只睡觉。”
更是打起退堂鼓:“现下无需担心弄玉姑嫂,我只需再去茶山寻回弹弓,便可放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龙悦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