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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颜思来想去,原来自己抗来抗去,那最大的敌人居然就是自己,是自己不由自主的身心,是自己不受控制的灵魂,是自己不收约束的情感,是自己洪水猛兽般的爱意。
抗来抗去,晴颜越发不可思议:“我怎似变了一个人?因何极力控制,依然爱意横流?因她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因她咏絮之才、停机之德?因她悦耳之琴、霓裳之舞?不,都不是。最吸引我的,倒是她的致命弱点。你看她,烟视媚行,娇羞无限。你看她,无论言谈,抑或举止,总是避开我的双眼。每每与我相对,她那星光水眸,飞天绚烂,极力躲闪。越发让我浮想联翩,想去探索,想去查寻,想去追逐。只要与她相对,我便觉血液沸腾,心跳加速,手脚发颤,喉咙作梗,双目凝滞,甚至无法呼吸视听。却要故作不痛不痒,不慌不忙,实在是不知自量。”
抛下深陷情网的晴颜不提,只说素来我行我素的笛龙。
这日一早,笛龙打了两担柴挑到集市去卖。为掩人耳目,他带着一个硕大的斗笠,遮住大半张脸,便是“蝉蛛二子”相见,也难以分辨。
忽见一个短衣襟小打扮的年轻人,来到近前,拿着一双眼睛上下左右好一番打量,又悄悄向人群内望了一眼,似乎终于得到证实,这才恭恭敬敬走上前来:“公子爷,我们府上亟需柴薪,肯请公子爷移步。”
笛龙甚是疑惑:“看他装扮,像是王公大臣家仆,只是他怎不问柴薪价钱?又何必对我如此客气?”
他一心盼着早卖早收工,哪有推辞之理?自是大步流星,跟着那人走街串巷,三拐两拐,来到一处巍峨宏丽的府邸之前。
细细观看,府中上有匾额,金笔题名四个大字:“瑶林玉树”。
笛龙跟着那人绕过影壁,跨进富丽堂皇的仪门,顺着御道,行过静宜堂,便来到后花园。
只觉布局典雅精致,楼榭亭台,清幽素雅;假山怪岩,嶙峋峻拔;太湖奇石,闻名遐迩。真真是叠石理水,花木繁多,建筑精美。最妙的就是满院种植各式各样的兰花,质朴活泼、淡雅高洁。不知为何,那含苞怒放的兰花,让笛龙瞬间拾起儿时的记忆。
他跟着家仆三绕两绕,步入后院,便来到一座三面临水的赏兰亭。花亭置于南北两湖之中,将后花园分成两大空间,有聚有分,格调鲜明,其意融融。一泓清溪,源远流长,沟通南北。湖水美而明,东临边廊,北濒石矶,西连石壁,南接草坪,景致宜人。
此情此景,不由让笛龙暗暗称奇:“这是谁家府邸,如此雅致清幽?想来定是哪个得势的王公贵戚。”
更令笛龙惊疑的便是那个家仆。依照常理,他本该将柴薪挑至柴房,怎会一路挑到风景如画的花园?
正在诧异,忽闻悠扬的琴声,自亭中传唱出来。
琴声悦耳动听、婉转连绵,时而高山流水,跌宕起伏;时而如泉水叮冬,如鸣佩环;时而珠落玉盘,清脆铿锵;时而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笛龙精通音律,深受感染。他展目向花亭望去,只见珠帘垂曳,晶莹璀璨,纱幔飘摇,此起彼伏。
更离奇的便是,一个蓝衣少女坐在帘后,低头弄琴,嘴角还带着盈盈浅笑。
她一边拨弦弹琴,一边转首回眸。风拂过,亭旁那梧桐树,和着她的琴声欢唱。
绝美之风景,绝美之意境,她望向笛龙,微微一笑。
如漆的青丝,如画的眉眼,如雪的肌肤,如画的笑颜。
这时候,数朵梧桐花,飘飘扬扬,落入水中,惊起数层涟漪。
笛龙的心,跟着摇摇曳曳,几点眼泪滴落,泛起几重微波。
琴声戛然而止,蓝衣少女一反常态,盈盈站起身来,隔着珠帘对那仆人说道:“好了!你既然大功告成,赶紧下去吧。”
仆人深施一礼,毕恭毕敬:“郡主金安,小人告退。”
笛龙眼见仆人转身离去,忙补问了一句:“这位兄台,不知我该如何处置这两捆柴?”
仆人闻听此言,诚惶诚恐,望着蓝衣少女,不知如何作答。
少女静立亭中半晌,终是嫣然一笑,走将出来。登时,亭外生光,异彩大放。她抬头凝望,静默半晌。
笛龙抬眼一看,少了惴惴然,多了飘飘然,有了戚戚然,却假装不以为意,依然纠缠柴薪。
终于,蓝衣少女再也按捺不住,勃然大怒:“笛龙哥哥!咱们久别重逢,你居然只记挂柴薪,却忘了我这个故人!”
笛龙看向蓝衣少女,故作满面狐疑,实则满腹欣喜:“郡主何出此言?我只见美人,并不见什么故人。”
蓝衣少女收起怒容,幽幽一声长叹:“不过九年而已,笛龙哥哥就把我忘到天边?”
笛龙哪里直到,默默是相望,默默是暗想:“九年光阴,千变万化。昔日顽皮,变英俊刚毅;昔日玩耍,变英姿勃发。那明而亮的眸,闪耀如星;那大而阔的唇,倔强英挺;那高而直的鼻,彰显魅力。昔日只能相见梦境,今日却梦想成真。谁能似他一般,帅得强势,帅得霸气。”
笛龙站在当地,忆起九年前,一家人还在桂地,无忧无虑,其乐融融。念及往昔,面上一喜。陡然一悲,眼睛又是一亮,一张明艳的小脸浮现眼前,一个银铃般的悦耳之声,响在耳畔:“笛龙哥哥,我长大了,给你做妻子!”
笛龙只觉好笑,不禁莞尔:“我又将所有故人,挨个儿数了一遍,有的温情似水、纯净透亮;有的端庄优雅、聪慧贤淑;有的盛气凌人、飞扬跋扈,却独独不识你这位蓝衣郡主。”
蓝衣少女再也熬忍不住,小手一扬,寒光一闪,一把“天枢剑”,直刺笛龙面门,一招“魁星点斗”,勃然而出:“笛龙哥哥,现在识得我了么?这一招,可是你教我的。”
笛龙极速侧让,纵身避过,人在半空,朗声大笑:“人说女大十八变,九年不见,你果然变得让我震撼。”
慕兰闻言怒极,接踵一招“魁星踢斗”,嘴里更不饶人:“你的从前,我牢记心间。可是因何我却不入你的眼?既然你对我不上心,我只好结结实实打你一顿,让你重新入眼,重新上心。”
笛龙满心欢喜,飞身闪躲,纵声长笑:“这可怪我不得,在我记忆里,你永远鼻涕横流。如今姣花软玉,香象绝流,我又非火眼金睛,如何如你一般,慧眼识英?”
慕兰怒火中烧,一招“才高八斗”,“天枢剑”电光火石般,直劈过来:“我何曾流过鼻涕?亏我好模好样记得你,你却恶语相加,糟蹋我的往昔!”
笛龙眼望可人儿,心花怒放:“你难道不知?当年我疼你纵你,教你那招“精卫填海”,还不是因为你爱流鼻涕?”
慕兰连砍带剁,一脸怒气:“这九年来,我一刻不曾忘记你,你却将我忘成鼻涕!”
笛龙左躲右闪,前辗后转,纵跃如飞:“忘兮忆之所倚,忆兮忘之所依,没有相忘,哪来回忆?”
慕兰闻听,不由得心中一酸,手中“天枢剑”,更加得理不饶人。只是,徒劳舞了半晌,连笛龙衣角都未沾。怒极之下,扔掉长剑,“魁星七绝掌”狂劈而出。
笛龙飞在空中,喜不自胜,心中暗想:“倒是三岁看老,她还是那般爱恼。事到如今,总要让她锤上几拳,如若不然,她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忙护住头脸,将后背交给她:“慕兰,九年不见,你脾气见长,武功却倒退。打起人来,更如弱柳扶风,娇花照水。既然如此,我可要一饱“花拳绣腿”之福。”
慕兰心知笛龙重伤未愈,哪里舍得真打,不过比划两下,出了气便行作罢。
笛龙不痛不痒,受虐成瘾:“你这两下,也叫作打杀?哎,少不得我再教你几招,省得你让咱们‘魁星派’颜面扫地。”
再说绿芙,正在家中准备菜蔬,就见一位蓝衣少女,蝴蝶一般,翩翩起舞,飘飞进了家门。
她见到了绿芙,一张笑脸,即刻变色,悲喜交加,涕泪纵横,一扑而上,抱着绿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绿芙姐姐,我白想你念你。你来了蒹城,对我全然不理!”
绿芙随她爹娘,具有惊人的记忆力,慕兰那顽皮淘气的眉眼,从来不曾忘记。何况,那日晚间,慕兰舍命救护笛龙,曾惊鸿一现。当时,绿芙就有几分猜疑,只是夜色沉沉,实在看不清晰,不敢不敢贸然下此定论,更不敢拿着蛰龙性命冒险。
绿芙终于确认,不禁惊喜交加,激动不已,将慕兰抱在怀中,替她擦干眼泪,轻拍后背。
一旁的晴颜,痴痴呆呆看着绿芙,对慕兰那是满心的羡慕嫉妒:“这样的怀抱,我可是做梦都想要,你却轻易得到。”
慕兰终于破涕为笑,绿芙方能问道:“慕兰,伯母一向可好?”
慕兰瞬间转喜为悲,含泪说道:“父亲过世,舅父便带我们母女回了东吴。如今一切还好,就是母亲彻底心灰意冷,久居深宫,足不出户。”
说着说着,黯然泣下,涕泣如雨:“昔我往矣,兰草伊伊。父剑原上,迎风玉立。我笑原下,喃喃学语。今我来思,父爱如饴。问我何羡?有父相依。飞鸟空鸣,声尽不啼。落花流水,伊人别离。”
吟完,慕兰偷眼看向心上人。
笛龙正在洗菜做饭,想起已故的天权,伤痛涌向心田,急忙掩住泪光闪闪。
不仅是慕兰,不仅是笛龙,屋中四人,无不思念逝去的父母皆是,皆是心痛如锥。
绿芙半晌方止住奔腾的眼泪,一声慨叹:“我们慕兰长大了,真是个十足的美人。”
慕兰收起悲声,偷瞟笛龙,不由自主转成一张笑脸:“自桂地一别,龙娘娘那般的美人,我便再不曾见过,至今记忆犹新。”
说到这里,便从怀中掏出一物:“这是龙娘娘亲手送我的弹弓,即结实又耐用,我玩了这么多年,依然完好无损。”
嘴上这样想,心中却说:“龙娘娘当年发过话,一心想要抢我回西蜀,做她儿媳,只是至今还未信守承诺。”念及于此,又是偷眼看笛龙。
绿芙陡见大哥哥的弹弓,不由心下一颤:“慕兰果然有情有义,便是这个小东西,她也爱如至宝,戴在身上,不离不弃。”
哭过之后,慕兰一脸欢欣:“绿芙姐姐,你那眉眼,与龙娘娘越来越像,简直一般无二。从前,我只当她是绝世美人,倾国倾城,颠倒众生。今日才知,绿芙姐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绿芙羞涩一笑:“休要信口开河,惑乱人心。你才是一故倾人城,二顾倾人国。”
笛龙接口便说:“慕兰不妨改改名,以后便唤做慕青。”
慕兰恨恨瞪了笛龙一眼:“改就改!我能慕“龙娘娘”这样的美人,便是三生有幸。说起龙娘娘,我倒想起一事。昨日我在常乐宫游走,凑巧溜到爱莲宫,眼见大殿空无一人,我好奇心盛,偷偷跃入,居然看到一副丹青,却是舅父亲笔所做,画的是他的爱姬虞美人。”
笛龙闻言心下一惊:“虞美人?”九年前,师叔“魁星双锏”好像这样叫过大哥哥。
慕兰接口又说,“不错,我听外祖母说,虞美人曾救过我父亲的性命。出于感恩,我就多看她几眼。却不成想,虞美人像极了龙娘娘,你说怪不怪?”
一月不见,绿芙已是极度思念青荷,忍不住诧异相问:“慕兰,此话当真?世间居然还有这等奇事?”
慕兰连连点头:“绿芙姐姐,我可不骗你。我听宫人私下讲,十五年来,舅父对虞美人念念不忘。每日静坐爱莲宫,默然不语;抑或徘徊青荷园,落寂沉思。有时候,宫中上下找不到他身影,原来他独自一人睡在地牢。”
众人闻言,诧异不已:“博赢一代君王,居然也会行事如此离奇?”
慕兰越发受不住:“传说当年舅父一怒之下,将心爱的虞美人打入囚牢,关了整整三月之久。如今虞美人红颜早逝,舅父悔恨不已,伤情到了极致。他对虞美人千思百想,白发千丈,莹莹如霜。”
说着说着,抬起眼帘,看向笛龙,却见笛龙满面不悦,不觉疑虑重重。
话说笛龙,天资聪颖,记忆力惊人。早在九年前,他曾亲耳听到“魁星双锏”称青荷为虞美人;不仅如此,缘城那些小人的污言秽语,记忆犹新。
思来想去,此等小人固然可恨,却绝非空穴来风。如若不然,当年母亲因何愤而离家?如今,慕兰旧事重提,笛龙一颗心沉了又沉,痛了又痛,瞬间掉进无底洞。
慕兰何等聪慧?瞬间发现笛龙的不快,急忙转移话题:“咱们且不提虞美人,不知龙娘娘近况可好?”
绿芙莞尔一笑:“大哥哥很好,依然迷恋拨琴炫舞、练剑踢球。你还记得小鱼儿?他也长大了,虽是调皮,却酷爱读书,武功极好,十分乖巧。”
慕兰满脸堆笑:“当然记得!他剑术极好,‘追风菱针’更是百发百中。我定要拜他为师,虚心求教。”
言毕,慕兰又是不由自主,眼睛飘向笛龙。不知为何,笛龙依然满面忧色。
绿芙一目了然,更是来了兴致,积极响应慕兰:“其实,慕兰想要拜师,何必舍近求远?若论剑术,除了龙叔叔,谁都比不上龙弟。”说话间,一眼瞥到望着她痴笑的晴颜,忙补充道:“我说的是缘城。”
午膳之时,素来无忧无虑的慕兰,心事重重,忧思难忘,真真是“捧碗不能餐,投箸心茫然。张口冰塞川,欲言雪满山”。
绿芙眼见慕兰提前停箸出席,不由心下关切:“慕兰,何事纷扰?如此不开心?”
万万料不到,慕兰素来爱说爱笑,竟然瞬间泫然泪下:“数月以来,外祖母只要见了我,都和我聒噪不停。”
绿芙歪头一想,莞尔一笑:“对了,你外祖母,定是蒙柔太后,她老人家自是一贯疼你,你却身在福中不知福。”
慕兰连连摇头:“此中情由,绿芙姐姐自然不知。外祖母哪里疼我?一天到晚只知道夸赞那骠骑将军。这也罢了,她还把我三表哥拉入她的阵营,当真是让我不厌其烦。”
绿芙闻言顿时提高警惕:“谁要是打慕兰主意,坏了笛龙好事,我可第一个不许。”
慕兰想起险情,心事重重:“昨日晚间,我三表哥奉外祖母之命,领着那个镖旗将军,登门拜见母亲。他俩想是得了母亲首肯,自从出了母亲居室,就像获得圣旨一般,满口信誓旦旦,一派亲密无间。我偷听二人交谈,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成了他们的焦点。” 龙悦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