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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双柔夷,十指纤纤,居然就拿起了,火折!
他手扶门框,惊骇当场:“天哪,我知道你笨,但也不能笨的这般不切实际!笨的这般不留余地!笨的如此荒唐,笨的如斯嚣张!”
得妾如斯,只觉啼笑皆非,只觉无地自容,前一刻大喜过望,后一刻满腹凄惶。几乎憋出内伤,几欲昏厥当场。
她却一无所知,自顾坐在灶膛小板凳上,与不听话的火折,斗的艰苦卓绝,几近两败俱伤。
眼见“飞龙在天”破衣烂裳,闪亮登场;摇摇晃晃,临驾伙房;跌跌撞撞,落坐在柴薪之上。
她先是惊惧,后是恐慌。唯恐他尽忠职守,嫉恶如仇。惊惧恐慌过后,瑟瑟发抖:“他遭受如此重创,居然两天便能下床?”
一边提防至仇,一边眼瞟门口,便欲夺门而走。
哪料到,足未出户,眼睛先被俘虏:“怎么,他的微笑,多像阿龙?这样的微笑,比春光还明媚,比春风还陶醉,比春叶还娇美,比春花还芳菲。你看,他那微笑的眼睛,多么动人神魂?你听,那微笑的声音,多么蛊惑人心?”
百思不解,越想越心惊:“怎么!‘飞龙在天’也会转性?不再高冷?发了两日高烧,烧成暖男?从前冷面冷心,今日侠骨柔情?一寒一暖,迷惑人心?”
好一只‘变色龙’!
能短能长,能屈能伸,能小能大,能细能巨。能隐能显,显则登天,潜则入渊。能降能升,升则腾飞宇宙之间,降则伏于波涛之内。
时变龙乘!现如今已是呼风唤雨,兴云吐雾,雷震晦冥。
龙形变化,龙性复杂,更是提高警惕,更要严加防范。
“变色龙”却春风暖暖,温情脉脉,旨在攻破她心底防线:“青荷,你怎不再叫我阿龙?”
她闻听此言,前心如沐春风,后背直透凉气:“叫你什么?阿龙?你这么不见外?我那么变态?”
他微微一笑,温暖至极,比他发烧的额头,热度只高不低:“或者,还像初见,叫我大哥哥。”
她诧异不已,满心忿然:“什么?给“变色龙”做小弟?你那么缺爱?我这么失败?”
“变色龙”一边微笑,一边抢过她手中火折:“青荷,这等体力活,不如交给我。”
她不可思议,更是不寒而栗:“他如此关心我,爱护我,讨好我,却是为何?除了谋取玉笛,还想觊觎什么?”
那火折本以粗糙土制纸紧密卷成,点燃后再行吹灭,虽无火苗,却有红色亮点隐隐燃烧,就象灰烬中的余火,长时间不熄不灭。
他突然、短促、有力地吹向余火,火折陡亮,点燃柴草。她尚未看清,灶膛之火,已熊熊燃烧,蒸蒸日上。
他出其不意,她不胜欢喜:“有‘变色龙’烧火,当真不错!”
喜过乐过,更是不改初衷,心下预警:“管他是将军,还是火夫,我都无力应付。事到如今,保命要紧。吃饱吃好,找回弹弓,速速逃命。”
她一张笑脸多云间晴,心思千变万化,比灶膛火舌,还要飘忽不定。
“变色龙”坐于柴薪,也是不响一声。拿起一束稻草,双手上下穿插,左右欢腾。稻草在他手中飞旋,忽而如蝴蝶翩翩起舞,忽而如蜂鸟穿枝绕树。
她偷偷斜睨,满心不解:“他编什么鬼?他中什么邪?”
未能看出门道,索性再不观瞧:“我重任在身,不容分心。苞谷、竹笋、野鸡、草药,样样棘手,烧、洗、煮、熬,事事烦忧。哪有闲情逸致,看他飞茅穿草?”
早饭尚未煮好,“变色龙”已在冲她微笑。
青荷心中暗道:“他心情倒好,尚未解决温饱,居然有心思笑?”
满心戒备,不屑一顾,他却递过来两只可爱的稻草编织物。
心下大惊,仔细观瞧:“哦,原来是双草鞋。天哪,不愧是‘变色龙’。时刻不忘转型,转眼变身‘编鞋龙’。”
想了又想,大彻大悟:“人家蜀国先主,刘备刘皇叔,也是编草卖鞋出身。看来,西蜀帝王将相,都靠草鞋发家致富。唯有编草织鞋,才能成就霸业,成就王图。”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闪耀水眸星光:“此鞋做工精美,不知比那军靴,舒服多少倍。古人不是常常说:“竹杖芝鞋轻胜马,一蓑风雨任平生”?从古至今,上到皇帝、将相,中至侠客、隐者,下到黎民、百姓,都穿过草鞋。机会难得,不容错过。这要穿上去,该有多飘逸、多超然、多洒脱!”
如此一想,垂涎三尺,无极惊羡。
他微微一笑,柔声说道:“青荷,不妨试试,合不合脚?”
她闻言更是瞠目结舌:“怎么?‘变色龙’这么看得起我?重伤之下,给我编鞋?难道,他化身‘编鞋龙’,拈茅惹草,编来织去,只为了我?”
不可置信,却又不容不信:“鞋子这般小巧,如何装得下‘变色龙’的大脚?”
她简直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接在手中,正要试穿,陡然想起小脚丫不堪入目,脚底板沾满泥土,忙道:“我先到湖边洗洗干净。”
笨手笨脚,将鞋穿好,心中暗道:“不大不小,穿着正好,舒服不得了。事到如今,再不用光着小脚满地跑。不仅如此,由赤脚升级为穿鞋,身份地位,陡然提质拔高。”
只是,鞋带怎么系?
他眼睁睁看着她蹲在灶膛边,倾尽全力,挥汗如雨,徒劳无功,惊诧之余,口中提议:“青荷,我来帮你?”
她闻听更是一怔:“这‘变色龙’,受一回伤,发一回烧,整个人都在转性。从前残酷冷血,如今古道衷肠。这伤可当真没白受,这烧可当真没白发。顷刻之间,就实现“变色龙”到“编鞋龙”,再到“系带龙”的两次龙腾。”
求之不得,方欲伸出小脚,欲念陡然打消:“不行!你看他那张脸,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必须多加防范。”
方要躲开去,他已出手如电。她不及躲闪,小脚已被擒拿。
既来之则安之,她索性泰然处之:“如此足工,服务周到,何不享用?”
眼见她如同一只宠物猫,伸出一双小脚,乖乖让他相帮,他登时心花怒放,只觉无尽爱欲,不可煎熬:“她在睡梦之中,抑或有事相求,都是这么乖。但愿她真心不改,此情永在,一生一世都是这么乖。”
一时之间,刻骨的爱,切齿的怜,浸入他寸寸肌肤,腐蚀他滴滴血液。他的心在颤抖,他的血在奔流。
强行熬忍,强加掩饰,一边系带,一边轻问:“青荷,你的脚,怎么净是伤痕?”
她默了良久,心中一酸,脸上风轻云淡:“恶狗追击,难免慌不择路。”
他心下一痛,心下更悔,半晌方说:“你放心,从今以后,有我呵护,恶狗再不敢拦路。”
她闻言打了数个冷颤,只想将脚抽向一边,却受他所制,未能如愿。
探手摸摸前心,揉揉后背,心底暗说:“你比恶狗还恶,恶狗不过是伤我身,你却伤我心。”
他等了半晌,只等来她默默无言。颤抖着声音,忍不住又问:“青荷,从前谁给你系带?”
她的回答,更让他大吃惊吓:“系鞋带?多麻烦?就算嫦雯给我系,我也不肯穿。”
他微微一笑,轻声问道:“青荷,这便是你处世之道?倘若看到喜欢的鞋子,又有鞋带,那可如何是好?” 龙悦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