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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荷一脸忧色:“驸马爷,令姊伤势如何,可曾恢复如初?”
卓幕面色略缓:“多谢嫂夫人惦念。姐夫情深义重,战后留在缘城,七年如一日,一边救护爱妻,一边全力寻子。幸而姐夫不离不弃,终于苦尽甘来,加上奇燕起死回生,长姐沉睡七年,终于长梦归醒。”
青荷闻言,虽是哀叹雪扬,好歹放下半颗荷心。
阿龙微微一笑:“不仅筝姐醒转是奇迹;便是雪歌、雪舞,在她昏迷沉睡之中,离奇降生,更是个传奇。连神医奇燕都说,毕竟是武穆后人,总算苍天有眼,厚土眷恋。”
卓幕连连点头,言下颇是自豪:“我这两个甥女,虽因双生,更因母亲重伤在身,出生之时体态娇小,可长大以后,聪明灵巧,异于常人。”
青荷闻听,又是敬佩,又是焦虑:“岳箫夫妇,虽是饱受煎熬,却是一对绝世‘情种’。只是有女雪歌,缺乏调教,太过任性胡闹。”
阿龙微微颔首:“我素来仰慕岳箫,最喜与他琴箫相合。他虽话少,却是德厚流光、性高致远。如今十年不见,甚是想念。”
青荷闻言,心生疑问:“岳箫因何又离开嘉王府?”转念一想,略有所悟:“嘉王心思太沉,他善待岳箫,固然是念翁婿之情,更是欲为己所用。岳箫怎肯受他驱使?是尔飞筝一醒,便即匿影藏形。”
正自疑惑,一旁的曼陀,因长久冷落,大为不满,小嘴一撇,揭示隐情:“平心而论,岳箫确是英雄。可若让我尽释前嫌,实在强人所难。”
卓幕闻言,神色黯然:“曼陀,前尘往事,我本不愿多说。今日既然旧事重提,咱们不能不痛定思痛:雪扬之失,长姐之恨,你我难辞其咎。”
曼陀虽是满面不悦,却更心知肚明:“倘若不是阿幕,我早已没命。现下虽是暂保,却再无自由。便是此番出府,也是阿幕替我向卓云百般求情。”终是心存敬畏,熬忍着未曾回嘴。
卓幕念及往事,忧心烈烈:“那一日,筝姐醒来,我大笑开怀,只觉‘冬去春来百花开,绿水青山无限爱。’
可是,筝姐只说了一句,便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睁开眼睛,询问姐夫:‘阿箫,怎不见咱们雪扬?’
多年以来,我一直苦苦寻觅,从来不曾放弃,只盼筝姐苏醒之时,能给她一个惊喜,却不料寻来寻去,只换来失子的悲戚。
眼见长姐醒转,姐夫痴痴相看,更是喜极而泣。良久,顾左右而言他:‘你我夫妻十年,阿筝终于开言。’
筝姐微微一笑:‘我一口蜀语,怎敢在东吴混说?唯恐错说一言半语,连累了你。父君或许责你临阵收妻,东吴群臣更要疑你叛国通敌。’
郎情妾意比海深,筝姐依然不改初衷,再三追问娇儿下落。
姐夫唯恐惹她伤心,只好暂时搪塞:‘雪扬淘气,被他外祖母带回岷山,如今正在雪宝顶勤学苦练。’”
阿龙闻言颇为感动:“岳萧虽是家破人亡,几近绝境,品格却是不退反涨,当真悦远和光,迈德天壤,非同寻常。”
卓幕闻言更生悲伤:“从前我根本不敢痴心妄想,如此一代天骄,居然这般善解人意。也是苍天眷顾,给我一个绝世好姐夫。
他岂止品行高远?更是义薄云天。
当初,我将雪扬失踪之事,如实相告,心中只有一念:杀剐存留,悉听尊便,我绝无半句妄言。
不料,姐夫虽是悲痛至极,却通情达理,不曾深责于我,还在长姐面前,替我开脱。
他越是开脱,我越是心痛,或许,我心心念念的外甥,早已化作尘埃,融入山岳’。”
阿龙急忙宽慰:“他是武穆之后,或许吉人天相,亦未可知。”
曼陀颇不以为然:“雪扬之失,岳箫强加隐瞒,实为不智。飞筝冰雪聪明,如此相瞒,岂非掩耳盗铃?”
卓幕再不肯隐忍:“曼陀,不是我揭你的短,筝姐再不愿见我,你‘功不可没’。那时候,长姐方才苏醒,决不能害她伤情。你却心胸狭隘,凡事不肯忍耐,还出言不逊,惹她不快。”
曼陀闻听,格外委屈:“阿幕,还要我解释多少回?错不在我,分明在于雪歌。”
卓幕闻言,直皱眉头,强忍着没有开口。
曼陀也是闷在心头,一吐为快:“话说回来,我每每看到岳箫,就会想到战死的王兄,实在悲愤难忍。我不和他寻仇,已是仁义至尽,要我恭敬有加,善待于他,实在差强人意。
飞筝醒来次日,咱们楚尧刚好满月,文武百官都来贺喜,便是你父亲,也因新添长孙,满面喜气。
偏偏雪歌,满脸怒色,只因她是王府嫡长甥女,七年来极尽宠爱,当真是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这也难怪,她口口声声想要亲哥,如今却反填了个表弟,心中定是憋屈。
本来,她一个小女孩,偶尔口无遮拦,我不会耿耿于怀,只是,她居然无端指控,说我害她长兄。
岂有此理!雪扬丢失之时,我还不曾出嫁,更不曾相识,怎可能行此荒唐之举,害人害己?
当真想不懂,她小小年纪,受谁的指使?怎能凭空陷构?
我不过责她一句‘子不教,父之过’,她便跑到你父亲那里恶人先告状。
你唯恐生变,让我好生赔礼,我也遵你吩咐,仔细照办。哪成想,越说越混,越描越黑。
阿慕,我当真冤枉。细论起来,她还是我杀兄仇人之女。她没了兄长,忧思难忘;我没了王兄,难道还要忍气吞声?
哪料想,飞筝因此郁结于心,当即携夫挈女,回了岷山雪宝顶,自此一去不回还。”
卓幕一脸沉痛,怒其不争:“曼陀,姐夫盖世英雄,之所以留在缘城,只为父亲奇燕在此,可以助他救妻寻子。筝姐爱夫心切,怎舍得让他日日看人脸色?”
青荷素来不喜曼陀,耳听她与一个七岁女娃斤斤计较,更觉满心嫌恶。索性再不多听,悄悄隐退。
躲在书架之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为保书房通风干爽,向南朝阳,设有数扇开窗,倒是宽敞明亮。不由满心窃喜,狸猫一般,悄悄溜至窗边,屏息提气,纵身外跃。
卓幕正侃侃而谈,忽见阿龙双眸一亮,便从板凳上一跃而起,离弦的箭一般,从狭窄的书架通道,向窗前飘飞而去。便如螳螂捕蝉,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凌空起跳的青荷,拥入怀中,旋风起处,飞速折返。
阿龙原样坐回板凳,只是膝上多了一荷。
这般神速,这般离奇,不光曼陀看得心惊肉跳,就连卓幕也是目瞪口呆。
青荷本想逃开曼陀,越远越好,怎料事与愿违,却要和她面面相觑。
她暗暗叫苦,无可奈何,自我打气:“跟着‘变色龙’同台演戏,万万不能给他比下去。哪怕心里苦过黄连,脸上定要笑的比蜜还甜。”
念及于此,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拿出嫦雯教诲她接见外使的礼仪,坐直身姿,冲着曼陀,展颐一笑。
那张荷颜,不施粉黛,无极美貌,再加倾城一笑,当真百媚千娇,不仅碾压熟女,更是众生颠倒,英雄折腰。
顷刻之间,对面的卓幕,只觉眼前日月穿梭、星光璀璨,瞬间头晕目眩、天旋地转。
登时大彻大悟:“难怪阿龙盖世英雄,泰山崩于前而不摧,却会为她鬼迷心窍。” 龙悦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