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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龙回望床上娇荷,只觉心惊胆寒,不由浑身巨颤:“那些誓言,说什么‘一生相守,不离不弃’,不过是骗人骗己。这无常的世界,谁能预料?谁能主宰?谁敢断言?”
精诚之所至,未必开金石。不是他不知,而是她不思。不是她不思,而是她不瞧。不是她不瞧,而是她不要。
倘若某一天,她一反常态,她魂魄归来,她寻找真爱。倘若某一天,她肯深思,她肯观瞧,她真想要。倘若某一天,她听返璞归真,她洞察真心,她明察秋毫。她会受伤,她会后悔,她会变心。到那时,他该如何付出?他该如何自处?他还能否拥有?哪怕是一分荷心?
但是,他却从不后悔,夫妻之间必须真心相对,哪怕世事无常,哪怕世态炎凉,哪怕不可能天长,哪怕不可能地久。
幸好她一根筋,不想去改初衷。是了,回归本性,反现真情。也许,哪怕变中有变,也能实现圆满。
虽如是想,阿龙依然忧心将来,不免惴惴然。
娶妻虽然不淑,生子却是少年英雄。阿龙因材施教,龙鱼果然不负所望。笛龙劈风剑法辅以蜀陵仙功,神出鬼没;小鱼儿精于快攻,身法游刃有余,变化无穷。两娃年纪虽小,奈何兄弟联手,进退有度,攻守有方,当真是珠联璧合。
最可喜的便是绿芙与笛龙心意相通,合练蜀山神功,天长日久不仅‘金塞寒毒’清除得一干二净,自身更是功力大增。
青荷偏爱绿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音律炫舞,教的不亦乐乎。绿芙天性聪颖,一点就通。不像小鱼儿,顽劣无形,只服龙爸管教,每每悉心教导,他都推三阻四,恨不得逃之夭夭,白白浪费荷妈一片苦心。
三娃日渐长大,开始追求独立自主,青荷眼见时机成熟,更是色心大起:“不如乘机让三娃搬出隔壁,搬到二楼楼西,西楼房间多、空间大,不仅住着宽敞,而且到了晚上,阿龙便能完完整整为我一人独享。”
没想到三娃搬到西屋的第一天,阿龙便放心不下:“如今已到芒种,天气一天热似一天,男娃火气大,被子是否太过厚重?”
念及于此,阿龙急忙起身,打算奔向储藏室去寻几床薄被。
不料不曾迈步出门,忽闻床上风声大作,阿龙惊骇之下,急忙扭头回望,看过之后大吃一惊。
但见青荷,独霸着他的大床,亮出两只小脚丫,招蜂引蝶一般飞天旋舞,调皮的没个道理,顽皮的没个章法。
虽说她擅长好了伤疤忘了疼,但平常这时候,无论悲苦欢愉,早就睡得昏天黑地,今日怎么独占大床玩得忘乎所以?
阿龙正在满心疑虑,青荷已停止玩耍,放下两只小脚丫,双肘支床,两手托腮,笑成一朵荷花,柔情蜜意望着他。
阿龙只看了她一眼,几欲酥倒于地。不光腿脚拔不开步,就连眼睛也不听使唤。心为之迷,当机立断:“给娃换被之事,不如推到明日。”
阿龙一个箭步跃上前去,人如闪快如风,身在半空已经将她抄起,及至怀中已是一支裸荷,瞬间龙荷一体,飘然落地。
好了,第一步亲眼一成不变。哪料到她死活不肯闭眼,自顾笑得合不拢嘴。阿龙实在亲不下去,只好改变主意:“还是先问问清楚,再行继续。”
阿龙强自屏住呼吸:“青荷,什么事儿让你欢天喜地?”
青荷眉开眼笑,一对梨涡都在飞翔:“打了胜仗,自然欢喜!”
阿龙闻听一楞,惊诧不已:“什么胜仗?”
青荷虽是大获全胜,依然恨恨不已:“我与小鱼儿八年抗战,今日终于胜利抢关。”
阿龙惊疑不定:“什么抗战?什么胜利?什么抢关?”
青荷开怀大笑:“争抢八年,总算将他赶出龙房!”
阿龙无极震惊,对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了又看,克制半晌,才稳住呼吸,说的无比艰难:“哪有你这般当亲娘的?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
荷躯婉转,吐气如兰,极力躲避:“阿龙,不是说好三日一次么?你亲自下的指示:只为提高质量,必须减少次数。我都乖乖遵守,你怎主动破戒?”
阿龙情难自禁,抓荷入怀,不依不饶:“怪不得我,你的微笑,众生颠倒;你的双眸,摄魄勾魂;你的芳香,无可抵挡。”
青荷愤然挣扎,全力抗拒,不料荷泉翻涌,荷香四溢:“信口胡言,纯属诬陷。”
阿龙留恋荷蕊,轻插荷径,直抵荷心,心旷神迷,身心战栗:“娘做不好,我来帮你;妾做不好,只能跟我下地狱。”
青荷熬忍不住,鹂转莺啼:“如何下地狱?难道可望可及?”
阿龙浑身剧颤,几不能言:“如果下地狱,也是我陪你。只是,我常常想,世道不公,我给了你十分真心,你只回我七分真意。我总是贪心不足,惦记着另外三分。”
青荷柔若娇荷临风,梨花带雨,莞尔一笑,令阿龙神魂颠倒:“你确是欲壑难填,已经占了九分便宜,还想想掠夺最后一分公正?可是,本是男权世界,根基已不平等,结果怎会公正?”
阿龙不以为然:“你难道不觉得,情爱面前,与你相比,我是弱势群体?”
青荷连连摇头:非也非也。你给我的十分心,张弛有度,收放自如。我给你的七分意,覆水难收,不可拯救。我留下三分给自己,便是我所剩的唯一,已是无可非议。你若讨去,我便一无所有,如何与你势均力敌?”
时光荏苒,日月如电,从春到夏不过一转眼,从秋到冬不过一瞬间。这日青荷踢完蜀球,安顿好两儿一女,便直奔蜀锦苑,欲给三娃订做几套衣衫。
走在路上,忽见前方两条人影快如急闪,青荷眼尖,看过之后不由心下生疑:“何人鬼鬼祟祟?看他们的武功,怎么像极了金塞门人?”如此一想,不由心下一惊。有心一探虚实,不愿招惹是非,当即绕道而行。
不料从蜀锦苑归家的途中,方才奔上佛图山,又意外瞥见了那两道身影。二人虽未发现她,却极是诡异,急急隐入树丛。
青荷心惊胆寒,唯恐冤家路窄被抓个现行,急忙飞身上树。细细观瞧,两人都是面色蜡黄,神态僵硬,似是戴了面具。她更是生疑,急忙运起真气,侧耳倾听,便听到了树下的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压低嗓音说道:“卓嘉果然手眼通天,这种劣势,这种时局,居然还能与蜀人暗通款曲。明日定将演绎好戏,西蜀朝堂必将弹劾龙妖,众口一词,龙妖难免死无葬身之地。”
青荷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听这声音,不是“金蝉子”却是哪个?这厮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胆敢入蜀?勾结卓星,利用权臣,暗中弹劾阿龙?”念及阴险狡诈的卓星,更加不敢少动:“卓嘉父子数年销声匿迹,如今依然贼心不死,又回归故里,重演故技?”
便听另一人的接口便说:“谁让龙妖精于算计,独独不考虑自己?他为了攻打咱们大汗,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更是不择手段,不仅联合虞君,甚至联手博赢,岂不是犯了卓云大忌?”
青荷闻言更是惊的魂飞魄散:“原来是‘金蛛子’,这等蛇蝎又来四处作乱?”
“金蝉子”一声冷笑:“正是,卓云本就对龙妖更是十二分不放心,唯恐他谋权篡位,龙妖私自与博赢合作,简直就是作死。”
青荷闻言只觉不可思议:“阿龙素来做事滴水不漏,这次为了为了保卫西蜀利益,给北鞑致命一击,居然不顾个人恩怨,甘心联手博赢这个宿敌,实现东西线联合作战?”
“金蛛子”一声冷笑:“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龙妖触犯了卓云禁忌,卓云又想除龙妖久矣,明日出手屠龙便是最好的时机。”
“金蝉子”拍了拍胸脯:“正是。金相已经取得物证,我怀里装的便是龙妖私通博赢的手迹,咱们只要贡献出去,卓云定将生疑,龙妖更要一命归西。”
“金蛛子”深以为是:“龙妖触犯众怒,便如过街老鼠。不仅卓星,便是博赢也要至龙妖于死地。当初博赢联合龙妖,便是为了一箭双雕,即可打击北鞑,又可秋后算账,算计龙妖。”
青荷闻言将信将疑:“阿龙素来心思缜密,果真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金蝉子”不尽得意:“正是,当今天下,除了金相,几人能算记过博赢?他最善于捕风捉影,卓云不信任龙妖,博赢第一时间看出端倪,早已派出好几波奸细,四处传言龙妖是鞑人后裔,后背还刻有苍狼白鹿。事到如今,龙妖已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早晚必归死地。”
青荷闻言恨不可抑:“这些奸人,为了陷害阿龙,如此不择手段。不行,我便是不顾性命,也要保护阿龙。”
“蝉蛛二子”一番商议,又飞身而起,向内城奔去。
眼见“蝉蛛二子”渐行渐远,青荷再不迟疑,如飞一般奔向阿龙素常参政理政之地。可惜,她悄悄在前朝后殿寻了两个时辰,都不见阿龙身影,更是急如热锅的蚂蚁。
青荷无奈,只好回家静候。直到掌灯时分,阿龙终于打道回府。青荷一见阿龙,便迫不及待将白日所闻如实回禀。
不料,阿龙听完只是微微一笑:“青荷勿忧,你夫君是何人?会轻易被些小人的阴谋诡计?”
青荷峨眉深蹙:“阿龙,算计你的小人,岂是泛泛之辈?你想想看,卓星,博赢,‘蝉蛛二子’,哪个不是极其阴险?何况,外患不得不防,内忧不能小觑,鸣夏、乐田、乐都之流早就千方百计想要除掉你,倘若他们与东吴恶贼互通款曲,你更要危在旦夕。”
阿龙微微颔首:“青荷,你的提醒夫君已经牢记。你放心,“蝉蛛二子”一入缘城,便被我盯梢,我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是欲擒故纵。”
青荷忧心忡忡:“阿龙,事到如今,形势不容乐观。自从卓云疏远你、孤立你,你已是朋友越来越少,敌人越来越多,都是势利小人,都是没有底线和原则。他们不仅诽谤你里通外国,甚至还要利用你后背的苍狼白鹿,欲至你于死地。”
阿龙面不改色:“青荷放心,当初联手博赢,我已经得了卓云默许,只是由于政治原因,没有告知外人。卓云虽是性情有变,却深知此中厉害,未必会为了此事拿我问罪。至于我背后的苍狼白鹿,卓云早已知晓,他只当是我当初沦陷东吴之时,博赢给我留下的记号。卓云作为一国之君,起码还能言而有信,未必会轻信小人。”
青荷依然满面忧色:“阿龙,卓云为了巩固君权,对你一再打压。倘若他为了一己私利出尔反尔,也未可知。”
阿龙连连摇头:“青荷,卓云最恨我‘不思进取’,而不是怕我‘争权夺利’。何况,他在不用我之前,不会撕破脸。”
青荷忧心不减:“阿龙,凡事都有万一。你现在可是危机重重,再不能稍有大意。时局这般危险,你一个不留神,难免被小人暗算。说一千道一万,依我之见,西蜀再不能留,咱们必须趁早去蜀陵山,只有那里才算得上隐秘安全。”
阿龙颇不以为然:“不成!鞑人最近又在缘城、边境频繁活动,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如此非常时期,我怎能为了个人安全说走就走?”
青荷初衷不改:“阿龙,蜀君已不是当年的蜀君,卓云已不是当年的卓云,他已权欲熏心,为了巩固君权,未必去考虑一国长远,早晚会给你定个‘莫须有’的罪名,彰显他的旷世之功。事到如今,你若再不走,怕是来不及。”
阿龙微微一笑:“是了,应该必须走,否则来不及。只是该走之人不是我,而是你青荷。”
青荷闻言大惊失色:“阿龙,你说什么?我怎一字听不懂?我区区一个小妾,谁会留心,谁会在意?”
阿龙眼望窗外:“青荷,我已经派人备好宝马,你和三娃今晚就走。否则,过了今日怕是再也出不了缘城。”
青荷大瞪双眼,心惊胆寒:“阿龙,我猜的不错,果然危情迫在眉睫。只是,多少奸人准备害你,最危险、最该走的是你不是我。”
阿龙更加坚定:“青荷,你放心,我依然安全。”
青荷如入五里雾:“阿龙,你是什么逻辑?凭什么说你安全、我危险?”
阿龙微微一笑:“明日一早,卓云会一如既往地需要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拿我开刀。”
青荷大惑而特惑:“阿龙,如此性命攸关,你怎能轻易笃定?什么事能让卓云留你性命?”
阿龙神色凝重:“目前,最让卓云忧心者,当然还是战争。我已悉心安排,鞑人进犯边境,今晚必将全面曝光。卓云必将改变初衷,不会对我下手,而是派我北上。”
青荷闻言一惊,只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是满心忧虑:“前年方才平乱,今日又要抗鞑?你岂不是才出虎穴,又入龙潭?”
阿龙淡然一笑:“生在乱世,自然没有一日安稳。事到如今,我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卓云若派我抗鞑,必然对我放心不下,必将以你为质。所以,今晚你必须带着三娃,趁早奔赴蜀陵山。”
不料,青荷闻言,大声抗议:“阿龙,我不去!死都不去!”
阿龙闻言诧异不已:“怎么,夫君的话,你都不肯听?”
青荷终于直抒胸臆:“阿龙,我要和你在一起!世间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让我们分离。”
阿龙微微一笑:“青荷,你怎么还不明白,咱们现在的分离,就是为了将来的团聚!”
青荷连连摇头:“阿龙,我不信。你总是善变,咱们下一回相见,不知你又将对我如何疏远。”
阿龙闻言,一脸黑线:“大敌当前,兵临城下,哪里来么的废话?你非要我奔赴战场,还要平添牵挂?你便是不想自己,难道不念三娃?”
阿龙提及三娃,青荷一颗心如同刀扎:“我当然顾念他们,但是我对你更加放心不下。三娃已经长大,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如派人送去蜀山,彼此少些牵挂。”
阿龙不容置疑:“你作为亲娘,居然还不了解自己的亲娃?除了你我,他们难道肯听别人的话?倘若三娃有个闪失,你我更加得不偿失。”
青荷坚持己见:“阿龙,我必须陪着你。我发过誓,做你龙奴,一生一世。”
阿龙面沉似水:“你不了解战争,你若真想一生做龙奴,首先必须远离战争,保住性命。夫命不可违,赶紧收拾东西,马上带着三娃奔赴蜀陵。” 龙悦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