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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妆
(《它死于荒村番外》)
楔子、寿衣店的传说
这是一个残酷的残忍的阴暗的故事。
为了印证这一主题,我先讲一个在我们滩头古镇流传很广的小故事:古镇上有个寿衣店,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双目失明,纸人却扎的极好,即便是纸屋纸人的描图细活,也做的极细致,尤其是那纸人的眼睛,简直像是真的一样,让人不禁怀疑她的眼睛其实并没有瞎——或许这只是她招揽生意的一个幌子。
女老板有个奇怪的习惯,白天只接活不做活,晚上闭门做活不接活。
有一天晚上,有一个过于好奇的年轻人偷偷摸摸地潜入她的店里,店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听到一个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
黑暗中这声音听起来特别的脆,又特别的瘆人。
年轻人慌慌张张地摸出打火机,打燃了,借着这微弱的光亮,看到女老板正背对着他在做一件寿衣。
只是和白天不一样的是,她的身体就像是纸人那样的单薄,感觉轻飘飘的,随时可能飞起来。
年轻人慢慢地走过去,打火机却已经炙热无比,烫的他一松手,屋子里刹时陷入一片黑暗。
“咔,咔咔……”
再打却怎么也打不燃了。
黑暗中年轻人感觉纸人的手轻飘飘地拂过来,准确地落在他的眼睛上,温柔地摩挲着,赞叹着说道:“真是一双好眼睛,眼球又大又圆,还不近视。”
年轻人终于把打火机打燃了,却看到女老板正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而她的眼睛,赫然——
竟是一对乌黑发亮的纽扣,纽扣眼里射出点点寒光,仿佛可以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一切。
年轻人吓坏了,手一松,打火机的光亮又灭了,他眼前一黑,转身想逃,却发现自己已经变得轻飘飘的,而且发出“沙沙”的响声,用手一摸,发现自己正渐渐地变得像纸人一样单薄……
女老板把年轻人的眼睛取下来,装在了另一个纸人的眼眶里,纸人拥有了像真人一般的眼睛,活生生的。
看了以上这个故事,你会有怎样的想法?
A:瞎编也要有个度,哈哈哈!
B:半信半疑,有机会我想去滩头古镇考证一下;
C:应该是真的,我们这也有类似的传说;
D:以上都不是。
OK,接下来请听我讲一个更加真实的故事,也许,这个故事就曾发生在你的身边。
文中人名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一、和小偷结了仇
刘丰在大学里学的是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虽然就业不愁,却还是显得有些另类,每每和人说起这个专业,对方刚热情伸出的手又会惴惴不安地缩回去,似乎怕沾上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脸上的表情也藏着掖着似的,眼睛却亮了起来,像是打量从未见过的新鲜物种。这种感觉很让他不爽,不过,久而久之,他也渐渐地习惯了。
习惯会让一些不自然的行为也变得理所当然,譬如刚伸出来又缩回去的手。
他和叶萍的恋爱关系依靠电话维持了几个月,关系越来越僵,电话线越绷越紧,终于有天到了极限,彻底的绷断了,两人一拍两散。
有时候他会去豆豆的学校看她,豆豆似乎一直都没能从祝子俊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即便是笑,也蒙着一层淡淡地忧伤的轻纱。
大三的时候,刘丰提前被某市一家殡仪馆录用了,他提着简单的行李前去报道。
在某市的火车站下了车,太阳很是晃眼,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欢乐或悲伤,搅得人有点晕。
刘丰不知道该怎么坐车去殡仪馆,坐出租车的话又怕被宰,手机恰好又没电,于是走去火车站旁边一溜的小店去找公用电话。
每个小店都站着一个笑容满面的服务员,他们热情地吆呼着,“打电话吗?”“要买点什么土特产吗?”
刘丰选了一个长相还不错的女孩子的店,然后走了进去。刚才刘丰走过她店门口的时候,女孩挥着一张写着“市内电话每分钟五毛”的白纸板冲着他笑容满面,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刘丰拨通了殡仪馆馆长的电话,问清楚了怎么坐车,然后去付款。
“六块五。”女孩子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道。
刘丰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刚才的那通电话绝不可能超过两分钟,怎么可能会要六块五?
女孩子轻蔑地说道:“通话时间两分十三秒,电话使用费五块。”
“电话使用费?”刘丰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名词,“不是说市内电话每分钟五毛?”
“每分钟五毛那是通讯费,电话使用费是你使用了我们店内的电话,这是分开算钱的。给钱吧,别罗里吧嗦。”此时女孩子的脸就像一朵已经枯败的菊花,看上去可恶至极。
刘丰知道自己被宰了,但是毫无办法,他只好掏钱走人,出门的时候,他看到那个女孩又笑容满面地对着其他路过的人热情地挥着那个白纸板,他心里面就像是有蛆虫在搅动,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恶心极了。
刘丰飞快地离开了那排店子,寻找着馆长所说的那趟公交车,影子斜斜地拉长在地面上,不过,身后似乎多了一个影子?
刘丰马上意识过来,伸手护住了刚才随手放进牛仔裤后面口袋里的钱包,和一只来不及抽出的手搅合在了一起。
回头一看,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他一点也不惊慌,只是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然后平静地走开了。
小孩走了几步,刘丰看到他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还用脚踩上一踩,在地上划了几个半圆,似乎在咒骂着他,然后小孩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交,小孩眼中的凶狠之色令刘丰不寒而栗。
自己拯救了钱包,可是谁来拯救这个孩子?
刘丰的心情更加的沉重,慢慢地走去公交车站搭车,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刘丰面前跑过,他穿着宽大的T恤,跑过时刮起一阵风,夹杂着汗臭和难闻的狐臭——刘丰不禁屏住了呼吸。
又一个人从后面追上来,嘴唇紧咬,憋足了劲要把前面那人追到。
前面逃跑的人撞到了一台电动车,“嘭”地一下,摔倒在地,电动车主是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他正要呵斥,却听到后面追赶的人大叫:“抓小偷。”黄毛仔立马闭了嘴,骑着车子飞快地离开了。
而之前都用眼睛围观的人也纷纷地转移了视线,继续着他们之前的行为,比如交谈,比如继续打手机。
追赶的人冲上前去扭住了小偷,却不料,小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刀子,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那人的腹部——小偷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他嘴里嘀咕道:“要你多管闲事!”
刀子的白光在阳光下灼人眼睛,在那一刹那,很多人都眯上了眼睛,而良知,也随之紧紧地关上了原本虚掩的门。
刀子抽出来的时候还在滴血,小偷麻利地将刀子藏进口袋,然后跳上同伙前来接应的车子,扬长而去。
刘丰呆住了。
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消逝,他看到追赶者软软地瘫在地上,他的血像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一样肆意横流,他的手似乎在指着天空却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
刘丰第一个扑了过去,当他双脚跪地的时候,那人却似乎在对他笑,然后他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偷……会比……你……想象的……更……残……忍……”
他一定是带着愤怒和不甘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就是在那一刻起,刘丰和小偷结了仇,他决定去当一个反扒队员,这个决定,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二、并不友善的同事
刘丰去殡仪馆报了道,馆长向他介绍了基本情况,然后领着他和一个老头和一个女人见了面,介绍说道:“他们都是我们馆的化妆师,你是第三个,相信你们能够愉快地相处。这是老李,李伯,我们馆资历最老的员工;这是小王,你就叫她王姐吧,有什么事多向他们两位请教。”
李伯和王姐都没拿正眼看刘丰,刘丰有点窘迫,稍微欠了欠身子说道:“李伯,王姐,请多多关照。”
有点冷场,气氛很是尴尬。
馆长打了个圆场:“小刘初来乍到一定很累了,今天你就先去休息吧,明天再安排工作。”
刘丰跟着馆长走出去的时候,仍然可以感受得到身后那两道冷冷的目光,冰凉的,像一把锐利的冰刀,又像是跳跃在尸体上下穿梭的缝针。
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总是安慰他们,说他们是守在天堂口的化妆师,但从李伯和王姐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天堂的影子,只有地狱一般的冷酷。也许是职业的原因使他们的性格有些异于常人吧,总是接触冷冰冰的尸体,阴阳相隔的异样情感使他们的神经也变得冰冷起来,希望自己以后不要变成像他们这样的人。
刘丰回头看去,李伯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王姐拿着一面小圆镜细心地补着妆,她的嘴唇抿着,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和馆长告别后,刘丰在郊区找了个房子,离殡仪馆也近。
这个小区还比较新,房东也热情,听说刘丰是殡仪馆的化妆师之后,立马说道:“我们这个小区有很多殡仪馆的员工,你们殡仪馆的另外两个化妆师也住在这个小区里。”
“哦?”本来还犹豫不决地刘丰立刻就坚定了心意,他决定租下这套二室一厅的房子。
“喏,”房东指着前面的一栋楼说道,“老的住在前面这栋,女的和你一栋楼,住在隔壁单元的五楼。他们都是自己买的房子,面积都挺大的,殡仪馆的人啊,现在可真是有钱。”房东絮絮叨叨个没完,最后扯到了殡仪馆的收费上面去了。
刘丰对房东夹杂着本地方言的塑料普通话听不大懂,也无心去听,只是循着房东指的方向看去,一套被厚厚的黑色窗帘罩住的严严实实的房间隐隐散发出诡异的气息——即便是厨房,竟然也用黑色窗帘罩住。
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里,他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家捂的如此严实?
也许,他在防范着什么,或者,他是在害怕什么?
三、殡仪馆的鬼故事
第二天晚上,刘丰值夜班,而且,至少在三个月之内,他都得值夜班,没办法,谁让他是新来的。
为了不迟到,刘丰提前来到了办公室,碰上了正准备下班的王姐,她依然在补妆,然后把化妆品一股脑地丢进了包里,拉开拉链的时候,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刘丰也能闻到化妆品的香味。
刘丰大概估算了一下,王姐的那个包至少可以装进两百瓶化妆品,但此刻也许只装了几瓶化妆品,显得很瘪,她每天提着这么大包就装那么点化妆品也不觉得累么?
王姐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办公室,仿佛刘丰就是一团可有可无的空气,那高傲的神色简直令刘丰感到一阵轻微的窒息。
天气很热,刘丰四处溜达了下,殡仪馆有些过于安静,连灯光都有点落寞,像是不怀好意地想着什么心事。
刘丰于是溜到了办公室和其他人一起聊天。
一起值晚班的还有司机李卓,锅炉工卢前进,搬运工王长庆。
他们三人正在打牌,看到刘丰进来,邀请他一起参与,刘丰不会打,只好拒绝,搬了张椅子坐在旁边看,听他们边打牌边闲聊。
李卓突然奇怪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刘丰,你是不是觉得老李和王姐两个人都有些古怪?”
刘丰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卢前进接过了话头:“小刘,你别介意,他是这么个直性子的人。老李和王姐嘛,确实有点装神弄鬼,搞不好,我们馆里那些闹鬼的事情,就是他们搞的鬼。”
“闹鬼?”刘丰这下来了兴致,自己初来乍到,对殡仪馆很不熟悉,通过和老员工的聊天是一个迅速且全面了解殡仪馆的好办法,“说说吧,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了。”
“这可不是鬼故事,是实实在在的事情。”卢前进的手气似乎不好,打牌时有点恹恹的,此刻借机停止出牌,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每个殡仪馆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且都会和鬼有关。
我们馆里其他的鬼故事就不说了,就说最近的一件事,确实有些骇人。
一般来说,遗体送到我们这里画完妆就会立即火化,但一旦有出现遗体在停尸房过夜的情况,有时就会发生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那具过夜的遗体会被人“化妆”,那可不是普通的化妆,遗体的眼睛和嘴巴会被缝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不留,那针脚,密密麻麻的,一看就是出自高手。
卢前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最后说道:“我觉得呀,有这手艺的,我们馆就只有老李一个人,王姐的水平还不到那火候。”
“馆里面没查么?”刘丰问道。
“这种事肯定不能大张旗鼓的查,要是泄露出去了,我们馆挨批评先不说,谁还敢送尸体过来呀?内部倒是查了,可查来查去都查不出个真相,我估摸着吧,馆长也认为是老李干的,但老李是我们馆的核心骨干呀,总不能因为这个事开除他吧,何况好多人就是冲着老李的手艺来的,所以馆长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吧。”
王长庆说道:“老卢你别瞎猜,这事还是得讲证据的。”
卢前进马上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小刘不是外人,我一看他就知道他是跟我们一伙的,和老李和王姐混不到一块去。”
刘丰急忙点头说道:“是的是的,我一来,就在他们那碰了颗大钉子。”
王长庆这才似乎稍稍放下心来,不由得也动了讲叙的欲望,于是说道:“要听鬼故事,我也给你说一个。”
李卓插嘴道:“就是上次那个半途熄火的故事吧?”
“是的,你就别打岔了,听我说。”
王长庆娓娓道来——
前几天傍晚接到一个电话,说有一老太太过世了,让我们上门去接。
我和李卓赶到老太太家里,儿女们已经给她洗好澡穿好衣服了,很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太太,我和李卓把她抬进车里,和老太太的几个儿女一起往馆里赶。
开始还挺顺利的,到了井湾子红星村,奇怪了,车子总是熄火,老发动不起来,急得李卓满头大汗。
这个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有些夜宵烧烤摊子都已经摆出来了。
老人的儿子突然说道:“该不是老太太想吃烧烤吧,以前她总想吃这个,我们都不让她吃,嫌不卫生,现在她走了,却还惦记着这个事。”
我就让那人去买,他去买了老太太最喜欢吃的东西回来了,对着老太太说了一阵好话,然后李卓再发动车子,嘿,居然开动了,难不成老太太还真是馋嘴人啦。
可是大伙高兴没多久,开了不到半里地,车子又熄火了。李卓忙乎了半天,车子就是走不了。
这时老太太的大女儿终于开口了,“娘,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什么,不是那什么烧烤,是一个人。您别急,我这去给你请来。”
不一会,她领来了一个瘦小的老头子,穿的很普通,甚至有些邋遢。
老头子看到老太太有些激动,眼泪真是大颗的往下掉呀,看样子,两人似乎还真有些渊源。
因为赶时间,老头子依依不舍地下车后,李卓再次发动车子,这次再没有任何故障,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殡仪馆。
事后我才知道那老头子和老太太是青梅竹马,只是可惜后来未能在一起,老太太惦记着他,所以在路过他家门前的时候,不见他最后一面不肯走哇。
刘丰听了有些感慨,“人间自有真情在。”
王长庆打趣道:“老太太已经去了,算是在阴间了吧,应该说阴间自有真情在。”
一夜无事,也就这么瞎聊着过去了。
四、第一次化妆
刘丰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还不是很习惯熬夜,有点昏头昏脑的,洗漱之后在小区旁的沙县小吃吃了碗馄饨,然后又去了火车站。
他想去火车站多转转,希望能观察到火车站旁边那个小偷团伙的一些蛛丝马迹。
为了掩饰,他特意买了一份报,坐在了火车站广场旁边邮政局专门出售杂志报刊处的一个开阔的位置,细心地搜索着每一个来往的人。
第一天,毫无收获,甚至连扒窃的事件都未能目睹到。
眼看就要天黑了,刘丰想着自己还要值晚班,于是起身返回了殡仪馆。
进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老李似乎对自己有深意的一个眼神,凌厉的,又带着一点轻蔑。
莫非有棘手的事情?刘丰暗自在心里嘀咕,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很礼貌地和老李打着招呼。
老李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出去了,他下班了。
不一会,业务科的人打来电话,说有一具遗体要化妆,刘丰想到这是自己来这里的第一笔业务,不敢怠慢,马上去了化妆室。
化妆室的外面聚集着一群人,业务科的人也在那里,看到刘丰过来,介绍说道:“这是化妆师小刘。”又对刘丰说道,“这是家属。”
刘丰有些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立马又家属递上烟来,刘丰连忙摆手说道:“我不抽烟,谢谢。”
又有家属递上一个红包,他的动作有些急切,带着卑微的讨好的眼神使刘丰更加不知所措,连连往后退。
业务科的人连忙过来打圆场,他接下红包,塞到刘丰的口袋里,小声说道:“收下吧,这是规矩。你不收,家属反而会担心你是在嫌红包少了。”
刘丰吃惊地看着他,业务科的人拍拍刘丰的肩膀,笑了笑,似乎在传递着某种只可意味不可言传的信息,刘丰无奈地接受了,那装了红包的口袋也变得沉甸甸起来。
走进化妆室,他打开冰柜,看到了一具女尸,刹时,刚吃完的晚饭在胃里翻滚,差点就没汹涌而出。
很显然这是一具遭遇车祸后的尸体,她的身体多处骨折,露出了红红的血肉和惨白的骨头,面部被严重撞击到了变形,如不仔细分辨,很难找得到她的五官。
刘丰忍住了呕吐的欲望,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相片,心中一动,相片上的女孩似乎有些眼熟。
刘丰想起来了,这是那天他在火车站打电话时店里面的那个女孩,那时而热情时而冰冷的脸在脑海中仍然清晰可见,此时却已经毫无知觉地躺在冰柜里。
刘丰有些心软,心里面早已经没了对女孩的恨,只有无限的惋惜和同情。
人生是很奇妙的事情,如果女孩不做敲诈勒索外地人的店员,那她会不会遭遇惨烈的车祸呢?
每件事情都有因和果,只是在“果”没有到达终点之前,谁又能看得清因和果之间的联系?
刘丰将女孩搬到了化妆台上,冰凉的触感使他哆嗦了一下。
和学校里给尸体化妆不同,此时自己孤零零地和尸体面对面,没有了同学的陪伴,恐惧不可避免地在悄悄地滋生蔓延。
刘丰清清嗓子,算是给自己壮胆,第一次单独给尸体化妆,可千万不能搞砸了,馆长,老李,王姐,家属,还有其他的工作人员,那些无形的眼睛都在盯着他。
刘丰定定心神,先是用湿布擦拭着女孩身上的血污,然后将骨折的地方缝上,最后才整理女孩的脸庞。
不知道自己塞进去了多少棉花,女孩的脸总算是撑起来了,又用石膏“打造”了缺失的部分五官,大概的轮廓已经出来了,最后对着相片一步步地精细化妆,忙乎了两个小时,总算是大功告成。
刘丰擦拭着脸上的汗珠,和相片对比了一下,似乎比相片上的女孩还要漂亮——他满足地长吁了一口气。
出了化妆室,家属看了化妆后的女孩之后,不停地向他道谢,刘丰抽空逃出了人群,躲到办公室一个人清静。
正当刘丰漫无目的看着报纸,李卓推门走了进来,说道:“走吧,一起去吃宵夜。”
“我,有点吃不下。”刘丰拒绝道。
“你呀,就是不懂规矩。”李卓有点坏坏地笑道,“今天这客呀,你一定得请。”
刘丰马上明白过来,于是起身和李卓一起走出去,李卓倒也热心,将其他人也一并叫上了。
殡仪馆的外面有家寿衣店,刘丰看到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正在窗前忙碌,寿衣店里面却是黑糊糊的,堆积的花花绿绿的纸人此刻早已经隐没在了黑暗中。
“别看了。”李卓推了推刘丰,“是个瘸子,可惜了。”
刘丰闻言不禁再看了女孩一眼,正好女孩也看了过来,她冷淡地看了刘丰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忙碌了。
烧烤摊就在殡仪馆的旁边,看起来李卓他们是这里的常客,点东西时还不忘开着那个丰满的老板娘的玩笑。
刘丰看着摊子上那些肉串就有点反胃,卢前进一眼就看出来了,说道:“习惯就好了。人家老李有时候太忙了,就直接在化妆室里吃饭,他还特喜欢吃内脏,一边吃内脏一边看着尸体,他说那味道,特别香……”
“别说了。”刘丰急忙打断他,要不然,他下面还不知道有什么详细的描述。
刘丰虽然胃口不好,幸好酒量还不错,酒过三巡,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刘丰有意无意地看向寿衣店,灯光下女孩的身影似乎有些朦胧,也许是酒喝的有点多了,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纸人行走的声音。
五、我就是你
接下来的第二天晚上,又有一具尸体要化妆。
这一次,刘丰面对红包已经不再推辞,他知道,这是规矩——化妆师和家属都要遵守的一个规矩,谁也不能破例。
一个男孩静静地躺在化妆台上和刘丰对视,他的嘴巴张的大大的,舌头微微地向外伸了出来,眼睛竟然也没有闭上,他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或是希望看到什么?
舌头和口腔已经非常僵硬了,刘丰试着合上却没有合拢来,他只好放弃,转而将男孩的眼睛合上。正要动手化妆,却看到男孩突然坐了起来,他的骨骼发出清脆的“咯咯”的声音。
刘丰猛然往后一退,手中的粉饼也掉在地上。
“诈尸?”这是他脑海里的第一念头!
想逃,却迈步动步子,双腿就像是被钉住了一般。
男孩却又直挺挺地躺下了。
刘丰捏一捏自己的腿,有点疼,那刚才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
刘丰走上前去,发现男孩的眼睛又睁开了,而且,和刚才不一样,他的舌头更加往外伸出了一点,看起来似乎在笑。
刘丰顿时有点毛骨悚然,他想出去,却又觉得不大合适,只好麻着胆子给男孩化妆。
“唔……”男孩似乎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这一下,刘丰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男孩的舌头在动了,并且在一点点地往口腔内缩。
刘丰的头皮瞬间就炸了,他呆呆地看着男孩,完全不知所措。
“我……你……啊。”男孩仍然在发出残缺不全的声音。
男孩的舌头终于全部伸进了口腔里,然后嘴巴也闭上了。
刘丰这时觉得这个男孩看起来有点眼熟,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了不少。
然而男孩的变化仍在继续,他颈部的淤痕在渐渐地消退,直至完全消失,而他的腹部却慢慢地显现出一个伤口,就像是刀伤。
刘丰木木地走上前去给男孩化妆,终于化完了,而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更加的浓烈。
这个男孩究竟是谁呢?为什么会有这种奇特的感觉?
刘丰有些头痛,他坐在一旁,顺手拿起了一旁的镜子一照,猛然醒悟:那男孩赫然就是他自己!
“我就是你啊!”刚才那残缺不全的声音此刻是如此的清晰。
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给自己化妆?
不可能!
刘丰扔了镜子,简直要大叫起来,那男孩却再次坐了起来,“你自己看看吧。”他拿着一面镜子朝刘丰逼了过来……
六、你小心点
刘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也许是睡姿问题,自己竟然做了一个噩梦。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六点钟了,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能下班了。
刘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依稀可以闻到残留的酒精味,这才想起自己在昨晚的烧烤摊上确实喝了不少的酒,头也微微有些痛了起来——宿醉还真是难受。
刘丰捱到下班后回家里补了个觉,一觉醒来,精神清爽,他照例去了火车站,也许,今天会有些收获。而且,他还特地去火车站旁边的国储电脑城买了一个微型摄像机藏在口袋里,一遇到扒窃事件就悄悄地录下来。
昨天坐的那个位置已经被一对小情侣占据了,刘丰只好换了个位置,也还不错,虽然视线被一块广告牌遮住了一点,还是能看到火车站广场的大部分地方。
静坐观察了一下午,算是有点收获。
第一天扒窃他钱包未遂的小孩今天再次出现,并且成功得手一次,下手对象是一个毫无知觉的中年妇女。但是扒窃过程没能成功的摄录下来,因为离的有点远,加上手法不熟练,手有点抖,因而画面很模糊。
小孩得手之后把钱包转移给了广场上一个打电话掩饰的男人,男人很快就消失在广场上,半小时之后,他再次出现,然后和几个人交谈了下,那些人又散开了,剩下那个男人在广场打电话——也许并没有打,他只是装装样子。
刘丰努力地记下了这些人的容貌和活动区域,眼看天渐渐地黑下来,他收拾起兴奋地心情,离开了广场。
返回小区的时候在小区的门口碰到了老李,他提着一副猪肝,口里面竟然还哼着小曲。
刘丰很礼貌地打着招呼,老李点点头算是回应,擦身而过的时候,老李突然说道:“冰柜里放了一具过夜的尸体,但是今天晚上不要化妆,你小心点。”老李留下一个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离开了。
刘丰马上想起了卢前进说的那个故事,每当有过夜的尸体存放在冰柜的时候,就会被人把眼睛和嘴巴缝起来,老李突然对自己说这个,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是提醒自己晚上要特别留意停尸房的动静,还是即使听到了停尸房有什么动静也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呢?
真是令人费解。
刘丰一路也思索不出个结论来,看来,今天晚上绝不可能是一个平静之夜。
七、你找到我的眼睛了吗?
很蹊跷的,李卓、卢前进和王长庆似乎都集体失踪了。
刘丰在馆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他们,只好一个人闷闷地回到了办公室。
报纸早已经在下午就看完了,再无聊地翻一翻,更觉得索然寡味。
刘丰盯着对面的墙发呆,白色的墙壁在灯光下映出了一些光怪陆离一般的暗影,像叠嶂的山峦,像起伏的水波,又像猛兽,不一而足;一些裂纹毫无规律地延伸,黑暗静静地潜伏在裂纹里,随时可能倾巢而出。
夜更浓了,今夜的殡仪馆比往常要寂静的多,没有追悼会,没有死者家属的喧嚣,没有工作人员的交谈,甚至,连虫子的鸣叫也似乎停止了。
刘丰揉一揉发胀的眼睛,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的声音。
似乎是楼道里传来的,像是有人在拖地。
这么晚了,会是谁在拖地呢?
刘丰记得卢前进有天晚上还讲了这么个故事,说有天晚上他听到外面传来“沙沙”的拖地一般的声音,他麻着胆子出去看,却看到一个女人腾空倒立,长长的头发拖在地板上,那声音就是头发触地行走时发出来的。他当时腿都软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慢慢地走进黑暗中。
只不过这个故事连李卓和王长庆都不相信,所以似乎是他瞎编的。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刘丰有点坐立不安,那“沙沙”的声音充满了无限诱惑,他真想出去看个究竟,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老李的话,“冰柜里放了一具过夜的尸体,但是今天晚上不要化妆,你小心点”。
你小心点!
是不怀好意的警告,还是善意的提醒?
刘丰摸出一枚硬币,抛之前暗暗告诉自己,正面就出去看,背面就不出去。
硬币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摊开手掌心一看,是正面。
或许是天意。
似乎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刘丰捏紧了拳头,对着空气狠狠地来了一套组合拳,给自己壮胆。
开门之前,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提醒那个声音,我出来了,你给我小心点。
刘丰开了门,楼道里灯光很亮,却静悄悄的,那“沙沙”的声音似乎也消失了。
刘丰正要返身回屋,那声音却再度响了起来。
似乎就在楼道的尽头,而那,正是停尸房。
刘丰慢慢地走了过去,细密的汗珠浸湿了他的手心。
声音真是从停尸房里传出来的,门却是虚掩着,轻轻一推,无声地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借着楼道的灯光,刘丰看到一个人正背对着他,似乎在弯腰寻找什么。
刘丰似乎忘记了呼吸,他只听得到心脏在“怦怦”地剧烈地跳动,随时可能冲破狭小的胸腔。
终于,刘丰麻着胆子喊了一声:“谁?”
那人并没有回头,但是动作却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我在找我的眼睛,你能帮我找找吗?”
那是一个苍老的女声。
刘丰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不是过夜的那具尸体,可是,谁会在黑暗中寻找自己的眼睛呢?
刘丰的声音有些打颤,“你,你怎么不开灯找?”
“灯坏了。”
刘丰伸长手臂去开灯,按了几下开关灯都没亮,看来灯真的坏了。
“找到了。”
那人终于站立了起来,她慢慢地朝刘丰走来,她的头往下垂着,脸隐藏在黑暗中,无法看的清楚。刘丰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光明的楼道里。
她也走到楼道里,说道:“你是新来的小刘吧,胆子可不小,还没听说殡仪馆的传说吧?”
刘丰确定对方是人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他注意看了下她的眼睛,发现她的左眼是假眼,可能刚才拖地的时候掉了,虚惊一场。
“我听过,您是?”
“我是晚上值班的清洁工,你叫我刘姨吧。”刘姨压低声音说道,“以后晚上听到停尸房有声音,可千万别出来看。在殡仪馆,千万别有好奇心。”刘姨说完就急匆匆地走开了,拖把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迹。
刘丰看了一眼停尸房,黑糊糊的似乎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想,今天晚上,那具过夜的尸体会被人缝上吗?
八、尸体被缝上了
刘丰醒来的时候看到李卓正急切地拍打着沙发沿,灰尘钻进了鼻孔里,痒痒的。和前几天不一样,刘丰特意带了一条床单,这样可以舒服的在沙发上睡觉。
李卓的眼睛散发着惊喜又恐慌的光芒,他很兴奋又刻意压抑着说道:“那尸体,又被缝上了。”
刘丰刹时睡意全没了,他立马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看看。”说着就往外走去。
李卓跟在刘丰身后说道:“果不其然呀,不出所料哇,那尸体,又被缝的滴水不漏。”
无来由的,刘丰又想起了老李那意味深长的话和诡异的一笑,竟然让他心里悚然一惊。
“对了,昨天晚上你们都去哪里了,手机也都关机,我到处找你们都找不着。”刘丰突然问道。
“去喝酒了。”李卓答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本来想喊你的,但是还有几个外人在,就没叫你了。”
停尸房里此时站着两个看热闹的工作人员,刘丰走近前一看,那被冻的硬邦邦的尸体的眼睛和嘴巴竟然被人用线给细细地缝上了,即便如此,依然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生前非常健康的男人——黑暗中,那个人拉开冰柜,注视着梆硬的肌肉慢慢地变得舒缓,然后轻巧地穿针走线,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巨大的成就感一定使他感到非常的陶醉吧——这样的场景只要一想就会使人不寒而栗。
内行人看门道,刘丰一眼就看出这针线活绝对是属于顶尖高手级别的。
可是谁会在黑暗中缝尸体呢?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心理变态,或者另有隐情?
“死者家属不会注意到这些么?”刘丰轻声问道。
李卓把刘丰拉到一边,说道:“化妆师都会剪掉线然后利用化妆掩饰过去,你不是想做侦探吧?那你最好别惹祸上身,这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为什么?”
李卓推着刘丰回到了办公室,然后娓娓道来:
几年前,殡仪馆有个老员工,有一天和死者家属发生了冲突,遭到了死者家属的恶毒的咒骂,可是那死者家属有点权势,老员工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一时想不开,竟然在停尸房里上吊自杀了,后来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个纸条,就写了几个字:我要把你们缝起来。从那以后,凡是过夜的尸体几乎都会被缝上。
“你的意思是……”
李卓笑了笑,“再想想,你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李卓拍了拍刘丰的肩膀,然后走了出去,留下一时没能回过神来的刘丰傻站在那里。
九、让她怦然心动的女孩
接下来的几天下午,通过观察和变换地点的拍摄,刘丰基本掌握了火车站小偷团伙部分成员特征,也算是小有收获,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骄傲,因为很明显,小偷团伙的大头目基本都未出现——也许出现过,只是自己未能分辨的出来。
一个农村妇女带着一个青涩的女孩急匆匆地在火车站广场上走着,似乎是需要等人,她们四下里看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刘丰的旁边。女孩长的很是清秀,刘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女孩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两口,然后轻声说道:“妈,你渴不,喝口水吧。”
妇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我不渴,你喝吧。”
刘丰心里顿时有点酸酸的,一瓶水也就一块多钱,这位贫穷的母亲却舍不得喝。
“表哥会来接我们吗?”
“会的,可能他有点事,所以迟到了,我们等等吧。”妇女抬眼四处扫望,搜寻着女孩口中那个迟到的“表哥”的身影。
“钱都还在吧?”女孩小声问道。
妇女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摸了一下背包的内侧,紧张的神情松弛了下来,然后轻声斥责道:“傻孩子,有人的时候不能问!”
“哦。”女孩子刹时羞红了脸。
过了一会,妇女急切地站了起来,她挥手喊道:“小宝,我们在这里。”然后又对女孩说道,“你表哥来了,我们走。”
两人急匆匆地向一个人走去,这时,一个小偷跟在她们的后面,刘丰顿时紧张了起来。
毫无疑问,她们被小偷盯上了,而她们现在一心只想着和“表哥”见面,防御力直线下降,很多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小偷得手的。
该告诉她们吗?可是这无疑会使自己暴露,从而使自己的计划前功尽弃。
刘丰焦急地思考着对策,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小偷,他的手已经伸进了背包里。
刘丰看到小偷从包里面摸出了一个纸包,然后朝掩护的同伙打了一个得手的手势,迅速的离开了。
刘丰痛苦地垂下了头,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间里,小偷已经顺利地得手了。
如果自己能当机立断,也许小偷就无法得逞,可是,为了掌握整个小偷团伙的犯罪证据和寻找到隐藏在幕后的头目们,他又不能这样做。
过了一会,他听到了妇女呼天抢地的哭喊声,循声望去,只见妇女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喊着,声音撕心裂肺,刘丰不忍再听下去,默默地起身离开。
一万多块用来治病的钱,其中大多数是好不容易借来的,就这样落入了小偷的手中,本可以继续存活的生命却因为凑不齐医药费而被迫放弃治疗,无奈地走向生命的终点——每天有多少这样的悲剧在不间断的上演?
刘丰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大步走到她们面前,掏出两百块钱,塞到那女孩的手里。
他看到女孩的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心中一声悠长的叹息,扭头就要走,却被女孩拉住了。
“谢谢你,你能留下你的联系地址吗?”女孩坚定地说道,“等我赚了钱,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
刘丰摇摇头,“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不用还的。”
“不,”女孩依然抓住他的衣服不肯放手,“我一定会还给你。你要是不写下你的地址,我就不放手。”
“这位兄弟,你就给吧。”旁边一个男人开了口,他应该就是刚才她们口中所说的“表哥”吧。
刘丰无奈,只好写下了自己的地址。
女孩细心地提醒道:“还有你的名字。”
刘丰只好在地址的后面加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离开时,他觉得女孩看他的眼里多了一份别样的情愫。
那一刻,他的心怦然心动。
十、他们真的全都不知道真相?
刘丰赶到殡仪馆的时候天已擦黑,但离上晚班还有一段时间,无聊地四处晃荡,却来到了寿衣店。
刘丰一时好奇,于是走了进去。
店里面摆满了纸人纸屋,看上去非常精美。窗台旁的女孩子一直在飞针走线,线在布料之间上下穿梭,发出“呲呲”地声音,女孩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也许她知道刘丰并不是她的顾客。
刘丰的视线被一套寿衣给吸引了过去,那细密的针脚使他想起了停尸房里被缝上的尸体。
“这都是手工做的吗?”刘丰问道。
女孩停下飞针走线,微微抬起了头,她冷漠地答了一声:“是的。”
“做的真好,这针线活的手艺,可真见功底。”刘丰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女孩的表情。
也许是听到这样的赞美太多了,女孩并不以为意,不过,她的脸上还是浮现出了难以觉察的笑意。
“为什么一定要手工制作,而不用缝纫机呢?”刘丰饶有兴趣地问道。
女孩没有回答他,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非常的不自然。
刘丰还想说下去,这时里屋走出来一个男人,应该是寿衣店的老板,他热情地说道:“帅哥是要买寿衣吗?”
刘丰刹住话头,答道:“哦,不,我是殡仪馆的员工,新来的,到处走走,熟悉下环境。”
老板满脸堆笑的递上一根烟,说道:“帅哥尊姓大名?”
刘丰摆手表示自己不抽烟,答道:“我叫刘丰,老板怎么称呼?”
“那是家门呀,我也姓刘,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多介绍点业务。”刘老板应该对每一个殡仪馆的员工都说过这话。
刘丰点点头,想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借口自己要上班了,于是走出了寿衣店。临出店门的时候,他看了女孩一眼,正和女孩对视,她不安地迅速躲开了,刘丰抿嘴笑了笑,然后离开了。
到了办公室,刘丰又被告知有一具尸体停放在停尸房,恰好李卓进来,搂着他的肩膀说道:“晚上应该没什么事,一起过来玩牌。”
刘丰推脱道:“我不会玩。”
李卓大大咧咧地说道:“没事,我教你。输了算我的,赢了五五开。”
刘丰只好勉强答应了,说道:“那你先去,我等下就来。”
待李卓离开之后,刘丰立刻跑去馆长办公室。
幸好馆长还没有下班,刘丰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馆长,我可以给那具过夜的尸体化妆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白天李伯和王姐的事也挺多的,有时候忙的连饭都顾不上吃。我晚上给他们把尸体化好妆,也能减轻他们的工作负担。”
馆长笑眯眯地说道:“小刘,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却不能答应你,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你也知道,化妆师的工资是和化妆的数量挂钩的,这具尸体的化妆已经分配给王姐了,你要是抢了去,那王姐会有意见的。”
刘丰还是不死心,说道:“我可以不要钱,化妆这具尸体的工钱我一分钱都可以不要,全部给王姐我都没有任何意见,只当是锻炼自己的手艺。”
馆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小刘,你才走出学校,对于人情世故你还要多历练,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牵涉到方方面面,有时候,利益的分配原则一旦确立就很难打破。小刘,我是很看好你的,所以才会选中你来我们馆,我也相信你会成为我们馆的核心技术骨干,放心吧,你的才华绝不会被埋没的,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不能急,要慢慢来。”
刘丰不好再强求,只好告辞出来,心中闷闷,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停尸房,开了灯,他走了进去。
拉开冰柜,里面躺着一具看上去颇为健康的中年男子的尸体,可能是突然暴毙,从外表上看几乎就像是在静静地熟睡。
人生多变,生死只在一线间。
刘丰叹息一声,合上冰柜,转身走出停尸房,在关灯的刹那,他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叹息声。
“唉……”
刘丰悚然一惊,那声音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清晰,仿佛就在自己的耳旁,又仿佛隐藏在黑暗的最深处。
刘丰再次开了灯,停尸房里的一切都收于眼中,毫无异常,他的影子斜斜地拉长在墙壁上,扭曲着像一条巨大的蚯蚓。
难道是那具尸体发出来的?也许此刻他的嘴巴因为发出叹息而已经张开,可是他实在没有勇气去探个究竟,匆匆忙忙地关了灯,急忙走开了。
刘丰在另外一间办公室找到了李卓三人,于是四人打起了斗地主,刘丰因为老想着停尸房的那具尸体会不会又被诡异地缝上,因而有点心不在焉,连连输牌,最后把身上所有的钱都输光了,才摆脱了牌局。
李卓点了点钱,开心地说道:“一起去吃宵夜吧,我请客。”
卢前进说道:“赢钱请客是应该的。”
刘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将近零点,借口自己要上厕所,溜出了办公室。
刘丰尽量放轻脚步来到了停尸房,他开了灯,屏住呼吸,慢慢地走向冰柜。
也许那具尸体会猛地坐起来。没来由地,刘丰的脑海里突然冒过这样的念头,使他的心跳的更加剧烈,几乎是完全闭上了眼,他再次拉开了冰柜。
那具尸体虽然没有被缝上,但是,他竟然真的张开了嘴!
难道……
刘丰不敢再想下去,猛地关上了冰柜,快步离开了停尸房。
在拐角的时候,他几乎撞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李卓,刘丰简直要大叫起来,看到他如此难看的脸色,李卓问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刘丰慌张地掩饰着。
“你不是去厕所的么?厕所应该在那边呀?”李卓无意地问道。
“哦,我又去了一趟我的办公室,刚忘记带钥匙了。”
李卓也没有怀疑他在撒谎,或许他其实一点也不关心刘丰是否去了厕所,只是为了寻找一点话题罢了。
四人在殡仪馆的外面夜宵摊上喝了两箱酒,微醺的醉意使脚步有些凌乱,刘丰的头脑却异常的清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很想去停尸房再看看,可是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那枚经常决定选择方向的硬币也不敢拿出来,50%的几率,刘丰不敢冒这个险。
在办公室里兜了几圈,刘丰最后躺在沙发上,他细细地想起殡仪馆的每一个人,馆长,李伯,王姐,甚至刘姨,李卓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在隐瞒着什么,对于被缝的尸体,他们真的不知道真相吗?
十一、好奇心会害死人的
夜变得格外的漫长。
寂静的殡仪馆处处都弥漫着不安的恐怖气息。
刘丰终于按捺不住,他照例朝空气中狂挥几拳给自己打气,然后朝停尸房走去。
尽管刘丰已经很小心地将步子放的很轻,但鞋底触及地面的时候依然会发出轻微的声音。
“嚓,嚓嚓,嚓嚓……”
刘丰只好脱了鞋,打着赤脚慢慢地摸到了停尸房前。
悄悄地探头望去,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刘丰侧耳细听,突然听到熟悉的“呲呲”声,那是傍晚在寿衣店里针线穿梭于布料之间的声音,而现在,毫无疑问是针线穿梭于人的皮肉之间的声音。
刘丰的身体刹时抖了一下,他慢慢地伸出手去,颤颤地按下了电灯开关。
灯,并没有如预料当中的亮起来。
看来,电灯的开关已经在这个人缝尸之前被做了手脚。
“呲呲”的声音消失了,刘丰能感觉到那人转过身来看他。
借助楼道的光线,那个人一定可以清楚地看清楚他的相貌,而他,却无法看到那个人,他的眼前只有一片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刘丰紧张地思考着对策,猛地,他想起来了,他的手机带有手电筒的功能,来不及多想,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亮了手电筒,朝存放尸体的冰柜照去。
一个人如果在晚上关了灯对着镜子将手电筒放在下巴处由下至上地照射,幽幽的光线会使镜子中的你变得无比的诡异,而更诡异的是,你并没有说话,而镜子中的你却说话了?你会不会害怕?
此时的刘丰遇到了比镜子中的你突然说话还要恐怖的事情。
手机发出去的光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刘丰以为是光线的穿透力不够强,过了一会,他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光线被挡住了。
那是一件青色的长褂,平坦的就像是一堵墙,刘丰移动着手机,顺着光线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李伯正在阴恻恻地看着他,他的手中还拿着针线,细细的针散发出逼人心魄的寒光。
“好奇心真的会害死人的。”
刘丰想逃,却被李伯一把按住了,然后,李伯附在他的耳边说道:“等我把你的眼睛和嘴巴缝起来,你就看不到,也说不出来了。”他的语气冷的像一把刀子,寒气直往他的骨头里钻,而更让他觉得无力的是,李伯手中的针慢慢地朝他的眼睛刺过来……
十二、缝尸背后的秘密
刘丰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冷汗已湿透了衣服,冷气一吹,竟然有点冷,他起身关了空调。
梦中李伯的那根针离自己的眼睛或许只有一毫米的距离或者已经触及了他的眼皮,那冰冷的感觉使他醒过来时依然还在恐惧的颤栗着,令他全身都有点发麻。
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停尸房的那具尸体或许已经被人缝上了,只是刘丰无论如何也不敢去停尸房看个究竟了。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李卓再次推门而进,告诉他尸体再次被缝的消息。
天渐渐地亮了。
没有意外,李卓再次告诉他停尸房的尸体又被人缝了。
这次没有人围着看,或许是时间还早的缘故。
刘丰与那具尸体对峙一般,静静地仔细地看着“他”,又或许“他”也在看着他。
在梦里面,缝“他”的人是李伯,可是在现实中,缝“他”的人会是谁呢?
也还是李伯吗?
又或者是王姐?
这时李卓推了推他,说道:“没什么好看的,走,我们吃粉去。”
刘丰恍然醒悟过来一般,“哦”了一声,然后合上了冰柜。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停尸房,出了办公楼,刘丰说道:“我有点急,想先解决一下,你先去吧,我等下来找你。”
李卓说道:“好,我就在邵阳粉店,这附近就这一家,很好找。”
刘丰点点头,返身跑回了办公楼。
他没有去厕所,而是去了化妆室。
将门从里面反锁之后,他拉开了冰柜——这个冰柜从停尸房和化妆间两面都可以打开,只是化妆间只对化妆师开放,其他人比如家属想看尸体的话只能去停尸房。
刘丰将尸体搬到了化妆台上,他的眼睛和嘴巴像是卡通人物的三条弯弯线条,那是卡通画里面眉眼弯弯的笑,只不过此时此刻却像是诡异的僵硬的笑容。
刘丰刚才在观察尸体的时候觉察到了两个小小的异常,这两个异常使他对这起缝尸事件有了更大的怀疑,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从心底里觉得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变态缝尸事件。
第一个异常是冰柜的温度调节变了,昨天晚上他注意到冰柜的温度调节是在最低档,而早上已经变成了中档,看来缝尸人早有准备,如果尸体过早地变得梆硬,针线活就不那么容易做。
第二个异常是眼睛虽然被缝了,但是,眼球却依然鼓凸。
这个小小的异常一般人是注意不到的,只有经常与尸体打交道的人才会注意到。
人死之后,由于失去了血压,眼球会慢慢地变平,而这具男尸的眼睛却依旧微微地鼓凸。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缝尸人并不是心理变态,而是为了取走“他”的眼球,如果转手卖出去,那是一个很昂贵的价格。
而之前所有被缝的尸体,或许都是出于同一目的,或许,他们的对象不仅仅是眼角膜,还有其它可用的身体器官。
刘丰的鼻头渗出了汗,他有点紧张,意识到如果自己的猜测正确的话,他将被卷入到一个巨大的阴谋当中去。
刘丰拆了一只眼睛的线,他拨开眼皮,里面是一个假的眼球。
原来,所有的缝尸都只是为了掩饰这个真相。
刹时,喜悦蔓延了他的全身,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他必须尽快地让尸体恢复原状。
幸好他的针线功底也不错,虽然不能说百分之百地保持一致,但至少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九。
刘丰抑制住心中的兴奋喜悦之情悄悄地离开了化妆室。
他快步来了邵阳粉店,李卓早已经吃完了,他埋怨道:“怎么这么长时间?”
刘丰撒了个谎,“昨晚空调温度开的太低,肚子着凉了,拉的我腿都软了。”
李卓信以为真,吆喝着说道:“老板,多加两个鸡蛋。”然后他对刘丰说道,“多吃点鸡蛋,补一补。”
刘丰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喜欢吃鸡蛋。
吃完粉,刘丰回家补觉,当然不可能睡得着,他从头至尾细细地想,所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从馆长到扫地的刘姨,那些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可疑的和不可疑的,所有的线索慢慢地集结,然后指向两个人,李伯和王姐。
刘丰判断这种事情不会牵涉到很多人,只会是一两个人,知道的人越少,下手就越安全。
那么,会是谁呢?
是李伯或王姐中的一个,还是他们表面上虽然不合但其实却是一伙的。
刘丰还想费点脑子,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那就是——
报警。
十三、她找上门来了
为了安全起见,刘丰特意去了市公安局,而不是殡仪馆辖区的派出所,他担心辖区的派出所和“凶手”有勾结。
接待他的是一个中年警官,他非常重视,承诺立即部署警力秘密调查取证,其中包括在停尸房和化妆室秘密安装摄像头。刘丰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推测,并且特别指出了李伯的疑点,其中就包括他那终日紧闭着的窗帘,实在是太过神秘。
最后,刘丰问道:“殡仪馆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而且你们又没有化妆室的钥匙,需不需要我里应外合。”
警官爽朗地一笑:“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如果我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还谈什么破案。”
听他这么一说,刘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原来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他们。
离开公安局后,刘丰心情舒畅地坐车回家,剩下的事已经不用他费心了,他不会傻乎乎的像小说里的那些主人公去侦查真相,那样太危险了,因为,现实里的凶手比你想象的还要狡猾和残忍。
刘丰回到小区,轻快地上了楼梯,在门前的楼梯口看到了一个女孩,却是昨天在火车站被扒的那个女孩,她怎么到这里来了?
刘丰愣了,不过女该手里的那张纸条还是让他明白了过来,她是顺着他留的地址找过来的。
刘丰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你好。”
女孩的脸有些红,可能是被太阳晒的,她咬着嘴唇并不说话,刘丰只好开了门,请她进屋。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能让我借住一段时间吗?等我找到了工作我就搬走。”女孩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说道。
“啊?”刘丰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你妈妈呢?”
“我妈妈回家了,没了医药费,病也看不了了,手术也做不成了,她就只好回家了。”女孩的脸色有些颓败。
“你那个表哥?”刘丰试探着问道。
女孩摇了摇头,说道:“表哥是个好人,我昨晚就是住在他家里,可是他有老婆孩子,他老婆很不欢迎我,还和他吵了一架,所以我就只好来找你。如果你都不肯帮我……”女孩欲言又止。
刘丰本就是心软的人,他说道:“好吧。”
女孩顿时高兴起来:“谢谢你,大哥哥,等我找到了工作,我一定不会再连累你的。不过,我有了工作也就有了工资,到时我也可以把房租给你,我们可以合租,你也可以减轻点房租压力。”
刘丰被女孩大胆的设想吓了一跳,他说道:“啊,我,我还是习惯一个人住。”
女孩似乎有点失落,刘丰只好安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吃饭了没有?”
女孩摇了摇头。
刘丰说道:“那我们先去吃饭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答道:“我叫凌波。”
“哦,那你还蛮有名气的。”刘丰笑了笑。
“什么?”
“凌波微步呀。”
凌波明白过来之后小声地说道:“真是好冷的笑话。”
吃饭的时候,凌波问道:“你是做什么的呀。”
刘丰答道:“我是尸体化妆师。”
“那你怕不怕尸体?”
“习惯了就不怕了。其实给尸体化妆和给活人化妆并没有什么不同,抹口红、粉底、打腮红、描眉……仅仅是化妆对象不同而已。”刘丰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他很喜欢凌波用很佩服地眼光看着他,那是一种享受,所以自己最初接触尸体那种恐惧自然是不会提起的。
“你恨小偷吗?”刘丰突然问道。
“恨!”凌波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那些可恶的小偷,我妈的手术也能正常做了。”凌波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你想不想把那些小偷送进监狱里去,让他们不再害人或者少害一点人。”
“这,有用吗?”凌波有些犹豫,“听说,小偷抓进去只拘留几天就会放出来的,而且,说不定他们会报复你。”
“小偷的违法成本是有点低了。”刘丰叹了口气说道,“没事,我也就是随口问问,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
凌波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你善良,像你这样的好人已经不多了。”
刘丰不敢直视凌波的眼睛,那可爱的清澈的目光使他的心思悄悄地发生了变化:自己似乎喜欢上了这个单纯的女孩子。
十四、她缝的是一个人头
刘丰下午去火车站广场静候了一个多小时却一无所获,纳闷之际看到广场上贴着一个迎接某领导前来检查工作的大红条幅,这才恍然大悟。
刘丰感叹道:“真喜欢领导天天前来检查工作,至少在火车站广场地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受害者了。”
虽然没有收获,刘丰心情还是相当地不错。
回到家,女孩正在上网,两人又一起去吃了饭,然后刘丰屁颠地去上班,女孩继续在家上网。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次第亮了起来,路上行人寥寥。
刘丰经过寿衣店时又走了进去,女孩正在聚精会神地背对着店内的方向忙乎着什么,平常一直敞开的窗户此时也关了起来,刘丰感到有些奇怪,于是上前看个究竟。
女孩并不是在缝寿衣,她的手中,赫然是一个人头。
为了看得更清楚,刘丰微微地侧着身体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女孩的针线在人头的眼睛上熟练地游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窥视的人。
刘丰只感觉到一股寒意蔓延了全身,停尸房里那些被缝的尸体在他的脑海中重叠闪回,他不敢相信竟然是出自她的手中。
也许自己应该早点想到她的,一个每日与针线打交道的人,她的针线活比尸体化妆师还要高明。
但殡仪馆内部肯定有她的内应,在不能一网打尽的时候,刘丰并不想打草惊蛇,他慢慢地轻轻地往后退,试图无声无息地消失。
“吓到你了吗?”女孩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头,淡淡地一句,却把刘丰吓得抖了一个激灵。
“啊?”
女孩剪断了手中线,捧起人头端详了一下,似乎很是满意,然后转过头来说道,灯光的暗影下她和那颗人头更显得诡异莫名,她说道:“你是专业的尸体化妆师,来帮忙看看我的水平怎么样?”
刘丰觉得她的心理肯定有问题,是的,绝对有问题!一个孤独的女孩,终日埋头缝制寿衣,日复一日,枯燥单调,她终于在寂寞中变态了,不再满足于缝制寿衣,而把目光投向了更具有挑战性的尸体。刘丰突然觉得这个女孩非常的可怖,尽管她长的如此清秀,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可是隐藏在身体内的力量一旦爆发,只怕自己也抵挡不住——他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女孩“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原来你是被这颗人头吓住了呀,这是橡皮泥做的,不是真的人头。”
“啊?”刘丰几乎是长吁了一口气,他将信将疑地走过去,定睛一看,还真是橡皮泥捏造的人头,由于手艺很好,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
刘丰吃惊地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呀?”
女孩解释道:“寿衣店的生意虽然好,但是由于乱七八糟的开销很多,其实赚不到什么钱。现在殡仪馆的尸体化妆师很缺,自己又有这方面的兴趣,所以她想做一个尸体化妆师,只是由于自己不能进入学校学习专业系统的相关课程,只好自己买来书籍自学,又没有尸体可供联系,就想出了橡皮泥捏造人头这个办法。”
刘丰抚着胸口说道:“唉,刚才还真被你吓到了,我还以为你是我们馆里那个缝……”刘丰一时嘴快,差点说漏了嘴,幸好脑子转的快,立马打住。
“缝什么?”女孩问道。
“没什么,”刘丰立即转换话题,“你的手艺真不错,要是碰上需要缝线的客人,你一定可以完成的很好。”
女孩开心地说道:“谢谢你,过几天我就要去参加资格证的考试了,还生怕自己的实际操作过不了关,有了你的鼓励,我就有信心了。”
刘丰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突然想起自己的上班时间就要到了,于是匆匆告别女孩,一路上回想起刚才的惊魂一幕,不禁傻笑了起来。
十五、小心你身边的人
刘丰清晨回到家里的时候女孩还在熟睡,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另一个房间,倒头呼呼大睡。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自己走进一片雾蒙蒙的森林里,远近不时传来凄厉的怪笑,地底下偶尔会钻出一只手来,挥舞几下又飞快地消失不见。
他感觉身后有人在跟踪他,可每当他回头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突然,祝子俊脸色惨白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脚旁围着一群通体雪白肥嘟嘟的鸭子,粉嫩的扁嘴不时地去逗弄那些从地底下钻出来又消失的手,对于它们而言,那似乎是一个有趣的游戏。
“子俊,你怎么在这里?”刘丰惊喜地叫道,他冲上前去想拥抱他,却被祝子俊躲开了。
祝子俊悲哀地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这里?这里到底是哪里?”刘丰茫然地问道。
“你看看天上。”
刘丰抬头望天,那是和身旁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充满了炽烈的阳光,他想起来了,那是熟悉的火车站广场,而他竟然找到了自己,他看到自己背着包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然后,如同刚来这个城市一般,他去打了电话……
一切仿佛那日的重现。
“你是说,我不该来这个城市,为什么?”刘丰紧张地追问。
祝子俊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赶鸭杖,他说道:“当我编织这根赶鸭杖的时候,我无法预料到我会死在这根赶鸭杖下。因和果之间的联系是必然的,只是因为时间的间隔,而使人无法准确地把握。你回去吧,小心你身边的人。”祝子俊说完就慢慢地隐没在氤氲的雾中。
刘丰冲上前去,脚下踩了个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加速往下坠落……
刘丰醒来时,祝子俊最后的那句话依然回荡在脑海里。
“小心你身边的人。”
难道他真的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吗?祝子俊现身于梦中警告他,是预兆,还是巧合?
这时,熟悉的手机来电铃声响了起来,祝子俊急忙寻找手机,却发现自己的手机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这才想起凌波就在隔壁,应该是她的手机来电。
凌波似乎在刻意地压着嗓子接电话,由于一墙之隔,刘丰听不大清,只能大概地感觉到凌波似乎在哀求电话另一端的人。
或许是追债的人吧,真是一个可怜的女孩。
刘丰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然后起床去洗脸刷牙,正好凌波也开门出来,刘丰看到她的眼眶泛红,应该是刚刚哭过,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道:“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哦,没有,我睡的很好。”凌波慌张地掩饰着。
刘丰不想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于是走进了卫生间,看到镜子里自己憔悴的面容,不由得苦笑了。
中午刘丰决定自己在家里做饭吃,他们一起去超市买了很多菜,俨然一对小情侣,吃饭的时候,凌波赞扬道:“手艺还不错,以后我有口福了。”
刘丰故意说道:“你以后找到了工作要搬出去的哦。”
凌波也不示弱:“要是我赖着不走呢?”
刘丰无奈地说道:“那我就没办法了。”其实他心里巴不得凌波不走。
凌波问道:“你不是每天去火车站广场偷拍那些小偷么,有什么收获没有?”
刘丰高兴地回答道:“当然有,火车站广场的那个小偷团伙成员我基本都掌握了,而且,他们的犯罪事实,我也拍下来不少,到时一定可以将他们送进监狱里。”
凌波紧张地问道:“你就不怕那些小偷注意到你,然后跟踪你呀?”
刘丰自信地说道:“不会的,广场那么大,人流量也大,我也不是老是出现在同一个位置上,不会受到注意的。”
“我妈那天被扒的经过也拍下来了?”
“拍下来了,等下我给你看。”刘丰有点自责地说道,“我当时是不想暴露自己,想将整个团伙一网打尽。”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能理解的。”凌波大度地说道,“而且,就算你提醒当时只怕也来不及了。”
刘丰不禁释然。
吃完饭后,刘丰打开电脑,首先将凌波的妈妈被扒的视频片段调取播放,凌波恨恨地边看边说:“只怪我们太不小心了,被小偷跟了这么久都没注意到。”
“是的,从视频上来看,小偷确实跟踪你们有一段距离了,而且为了避免你们注意,特意换了两拨人跟踪你们。你看,这是第一拨,”刘丰暂停了视频,指着一个并不是很清晰的人说道,“这个人出镜率挺高的,在视频里也是最先跟踪你们的,然后,这是第二拨,这样的话,一般人是很难觉察到自己被跟踪的。”
凌波说道:“这些都是他们犯罪的证据,你可要保存好,最好做个备份,要不然,万一有个电脑故障什么的,就全没了,你的心血也白费了。”
刘丰自信地说道:“放心吧,我早就做了备份了,在我随身携带的u盘里,双保险。”
凌波赞赏之后又担忧地说道:“要不你以后还是别去了,现在你已经搜集到了这么多的证据,可以送他们进监狱了。”
“不行。”刘丰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小偷团伙的人际关系确实非常复杂,我还要多寻找一些证据,最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你知道吗,我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追赶扒手的人被小偷捅死,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反扒队员,更讽刺的是,反扒队员在一次行动中打伤了一个小偷被告上了法庭,而捅死了反扒队员的小偷却逍遥法外。就算是为了那位牺牲的反扒队员的在天之灵我都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凌波见他越说越激动,只好说道:“好吧,那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刘丰不怀好意地说道:“貌似,你很担心我哦。”
凌波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反驳道:“哪里有,我才不关心你呢。”脸上却弥漫开来淡淡的红晕。
十六、偶遇
当天晚上,殡仪馆又有一具尸体将要过夜,这一次,刘丰淡定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报纸,他相信,如果顺利的话,真相就将水落石出。
李卓又要邀请他去玩牌,这一次,他欣然应允。
凌晨二点多钟的时候,正在办公室玩牌的他们突然被几个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给镇住了,领头的一个人严厉地问道:“你们谁是李卓、卢前进和王长庆?”
刘丰马上意识到他们是警察,而且可以肯定他们已经掌握了缝尸所掩盖的一切勾当的证据,只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三人也会牵连其中。
李卓三人被带走的时候,他跟着人群走了出去,在闪烁的警灯的映衬下,他看到警车里正坐着一个人,她是王姐,她依然挎着她那个宽大的包,刘丰现在知道这个包的用处了,不仅可以用来装化妆品,还可以装人体器官。
第二天的电视报道了缝尸事件的真相:为了追逐高昂利润,殡仪馆馆长授意化妆师李伯、王姐和司机李卓、锅炉工卢前进,搬运工王长庆等五人利用一个老员工的自杀,故意在他身上塞进了一张写有“我要把你们缝起来”的纸条,然后选择了一具可以利用的尸体推脱业务太忙而停放在停尸房,晚上取走器官后将尸体的眼睛和嘴巴缝上,并宣扬是老员工的鬼魂作祟。由于殡仪馆长期以来鬼故事众多,在那种特定的环境下,其他不知内情的工作人员于是信以为真。然后馆长出面召开全体工作人员的会议,以极高压的姿态严令各人紧守尸体被缝的秘密,一旦消息走漏,将会严查到底。为了来之不易的工作岗位,每一个人都保持沉默。
馆长和李伯等人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团体,每一个人都在各自的环节上缺一不可,但在表面上,他们却故意表现出不合甚至互相攻击,使旁人根本无法想象得到他们竟然是一个犯罪团体。他们将非法盗取的器官卖给一些美容院和医疗机构,获取高昂利润,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刘丰看到电视上的新闻报道,很是欣慰,于是和凌波详细地说起全部经过,凌波就像是在听一个精彩的悬疑故事。
“太不可思议了,你简直就是超级神探。”凌波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趁火打铁,我要把小偷团伙也一起端掉。”刘丰刹时豪情万丈。
“你还是小心点好,那些小偷也不是吃素的,”凌波又担忧起来,“要不你还是赶快把拍到的视频全部给警方吧,时间越长,你就会越危险。”
刘丰安慰道:“没事,坚持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我怎么会轻易放弃,再给我几天时间,我就把全部证据都交给公安局。”
凌波不再劝阻,她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之后就连吃饭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刘丰只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全,也没有放在心上,照例吃完饭后就赶去了火车站广场。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今天居然未能拍到一起扒窃事件,就连那些熟悉的面孔也少了很多,刘丰有点无聊,于是去广场旁边的邮政报刊杂志处翻阅杂志,却和一个人不期而遇。
竟然是接待自己的中年警察,此刻他身着便衣,正在翻阅一本体育杂志。看到刘丰,于是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邀他到一旁的接待处坐下,小声地和他说起了殡仪馆缝尸案件的详细侦破过程,最后说将会给予他秘密奖励,有物质的也有精神上的,至于奖励的数额正在上报,具体批复还要等几天。
刘丰高兴地直点头:“金钱不是我的追求目标,但硬要奖励给我,我也不会拒绝。对了,李伯的窗帘终日紧闭,到底是怎么回事,和缝尸案有没有关系?”
中年警察笑了起来:“没有,那老头有点古怪,在家里喜欢裸体,一丝不挂赤条条地在家里走来走去,为了被其他人看到,所以窗帘一直都是拉着的。”
两人很是愉快的交谈,刘丰没有注意到,一个狡诈的身影鬼鬼祟祟地看了一下他们,就悄悄地溜开了。
十七、对不起,其实我是一个“卧底”
凌波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等她开口,电话那头就劈头盖脸地骂开了:“……你找到他的全部视频没有,人家现在都和警察接上头了,还不快点搞定就来不及了。”
凌波慌忙答道:“已经找到了,电脑里的我会全部删除,他随身携带一个U盘,里面有备份,你们得把那个U盘搞到手。”
那头冷哼了一声:“就知道这小子会留一手,你把他电脑里的资料全部删掉,记住,删掉之后把他的电脑硬盘也要拆下来扔到河里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凌波预感到刘丰将要大祸临头,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好一会回过神来,面对着那些视频资料,一咬牙,全部选定,然后点击“shift”+“delete”键。
那一刻,她泪如雨下。
其实,她也是小偷团伙的一份子,由于一直没有在火车站广场出现过,所以刘丰并不认识她。
当年她在求职路上不断遭遇碰壁,灰心之际碰到一个老乡,那是一个惯偷,将她追到手之后不断灌输歪门邪道的思想观念,将她慢慢地洗脑,他说:“有两种可以轻松快速赚钱的办法,一是卖,二是偷,你选择哪一种?”
凌波最终选择了做小偷,虽然后来那个惯偷和她分手,她却在小偷这条路上越陷越深。
她在加入这个小偷团伙时,那个头目不无得意的对她说道:“这是一条发财的康庄大道,你根本不需要有后顾之忧,当你得手的时候,你会获得丰厚的回报;当你失手的时候也不要气馁,失手乃是小偷之常事;再不济你在扒窃过程中被抓,那也不要紧,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装可怜,要是遭遇暴力,尽管放心,除了兄弟们会给你出气,还会有很多道德家为你撑腰,他们会跳出来指责那些行使暴力的人,他们会不遗余力地为你呐喊为你助威,他们会忽略你是一个小偷,而强调你是一个‘人’。这个社会,有了他们,真是踏实多了。”
刘丰在火车站广场出现的第三天就被小偷给盯上了,很快就被小偷发现刘丰其实是在偷拍他们的犯罪事实,由于之前杀害反扒队员的小偷已经潜逃,加上小偷团伙头目不到迫不得已不想杀人,于是派凌波和另几个小偷在刘丰的眼皮底下上演了一场苦肉计,从而使凌波顺利地“卧底”到刘丰的身边,探清了刘丰的全部底细。
凌波在和刘丰几天的交往中被他热情、善良、正义的品质所打动,可是,她若不能完成任务,家里的亲人就会受到牵连,小偷团伙都是同乡,要报复自己的亲人轻而易举,并且她知道,这些人,比你所想象的还要残忍的多。
有些事,一旦你做了,就再难回头了。
无数个黑夜,那些因为被偷了救命钱的人在她脑海里无助地悲哀的哭泣,生命就这样无奈地走向终点;那些被偷了血汗钱的人在愤怒的咒骂,无奈的,凄凉的,悲哀的,愤怒的,乞求的……她无数次黑夜梦回,却始终唤不醒自己早已麻木的心,直到遇到了刘丰,良知才渐渐地苏醒……
她意识到刘丰可能要出事,拆下硬盘扔到河里之后匆匆地赶去火车站广场,一路上,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刘丰,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汗已经将攥在手中的手机都染湿了,按下刘丰的手机号码,却怎么也按不下拨打键——她终究还是放不下自己的亲人。
如果自己当初不做小偷,如果自己鼓起勇气抛开一切将全部实情告知刘丰,如果……
已经发生的不会再有如果,即将发生的都会沿着它必然的轨迹如期而至,而下一秒,谁又能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呢?
我们连当下都看不清楚,又怎能看得到将来?
凌波靠在车窗上,泪如雨下。
十八、不可逆转的悲伤命运
中年警察和刘丰告别后,快步走进了出站口,刘丰也去广场的其他地方溜达一下。
刘丰走到喷泉附近的围栏旁,假装看起了报纸,一个小偷从后面快步跟了上来,将手伸进了他的口袋,旁边有好几个人明明白白的看见,却装作视而不见。
如果只是为了偷他的钱包,小偷已经得手好几次了,可是这次小偷的目标是U盘,连续两个口袋都没能找到,小偷只好将手伸进了他牛仔裤的前面口袋。
刘丰终于感觉到了,他一把抓住小偷的手就往外扯,小偷并不示弱,居然和他扭打起来。
刘丰认识这个小偷,而且自己的钱就放在牛仔裤的后面口袋,而小偷得手后并没有离开,于是他马上意识到这个小偷也许不是冲着自己的钱包来的,看来小偷是冲着自己的U盘来的。
另外几个望风的小偷也围了过来,刘丰不再纠缠,撒腿就跑。
中年警察正要进站,却听到广场喷泉处突然传来几声仓皇的惊叫,回头一看,刘丰正被几个人追赶着。他马上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住手!”
寿衣店的女孩正好去参加尸体化妆师资格证的考试,需要在火车站转公交车,她听到喧闹声,也朝这边看过来,却看到刘丰正在被人追赶,不顾自己腿部有疾,也朝刘丰奔跑的方向跑来。
此时凌波也已经赶到了广场,看到刘丰正被追赶,一时不知所措,傻傻地呆站着,一动不动。
前面一个人挡住了刘丰的去路,刘丰还来不及躲开,奔跑的惯性使他撞了上去,那人却纹丝不动,一阵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了他的身体,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我就是小偷团伙的头目。”
刘丰却没有抬头去看,他刚才已经看到了凌波,于是将紧紧捏着的U盘使劲扔给了她,用最后的力气喊道:“危险,快跑!”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开始晃荡,脑子却似乎异常的清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祝子俊,叶萍,凌波,寿衣店的女孩,欢笑,快乐,悲哀,痛苦,人生中难以忘怀的一幕幕都飞快地闪现而过。
在最后清醒的一刻,他突然听到两串清晰的脚步声,一串踏地如擂鼓,虎虎生风;一串高低不齐,轻重不一。
那两串脚步声在他的心底里产生了巨大的回声,就像是置身于温暖的海洋,身体轻飘飘地漂浮了起来,在最后一丝亮光消失之后,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凌波接住了U盘,依然呆立,大脑一片空白。小偷团伙头目大声地呵斥着她:“快把U盘扔给我。”旁边接应的车子里探出一个人头来使劲地催促着,“快,快……”
凌波将U盘攥的紧紧的,就像是攥着刘丰的心,一松开就会再也碰不到了。她看着刘丰软软地倒地,泪如泉涌。
背后有个小偷快速地靠近试图抢夺,凌波注意到了,她无心挣扎,使出最大的力气将U盘扔向空中。
凌波不管不顾地跑向刘丰,她跪下来抱着刘丰,大声地哭泣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咸咸的,涩涩的。
每个女孩伤心的泪水都是人世间最悲伤的童话。
身旁是混乱交织的脚步声,人声,车站的广播声,车子的喇叭声,如此喧闹的世界,却因为凌波的伤心哭泣而筑起了一道墙,她和刘丰,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存在,与世隔绝。
尾声、最后的尾声
其实开篇楔子的那个故事并没有完,它的结局是这样的。
第二天,客户取走了一批纸人纸屋,傍晚烧了之后,由于冬天风大,把一些灰烬都刮走了,剩下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手机,mp3等,那客户联想起镇上关于寿衣店的一些流言,于是报了案。
警察通过调查那部手机的芯片,发现这个号码是属于一个年轻人的,而他,恰恰失踪了。
于是警察马上赶到了寿衣店,却在床上发现了女老板的尸体,经法医鉴定,已经死了好几个月。
法医还在尸体的手指上发现了一个被针刺破的伤口,但不能确定是否为致命伤口。
在清理店里面的纸人的时候,一个警察发现一个纸人身上有一小滴血洇开的痕迹,经仔细研究,发现它和别的纸人不太一样——
这个纸人的脚和手肘处都有明显的磨损,像是经常走动或是摩擦所致;
而且,它的眼眶缝上了两颗纽扣,乌黑发亮。(完) 它死于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