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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之后,带着茶色墨镜的战清对他们说:“把你们的手机关机,然后给我。”
韩敏和夏嬴知道,对方掌握着主动权,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照做了。
战清接过他们的手机,踩下油门,汽车朝高速公路入口的方向开去。
途中,车子开上了一座桥,战清打开车窗,把两个手机扔进了河里。
“你!”韩敏感到愤怒。
“只是避免联合会的人追踪你们而已。”战清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心吧,罗曼教授会送你们一人一部最新款手机的。”
韩敏为之气结,却又无可奈何。她能想象段文桀他们接下来会有多么焦急,心中充满了愧疚与不安。
“我们现在去哪儿?”夏嬴问道。
“石头城。”战清回答。
“开车去?”夏嬴知道,海州市和石头城相距甚远。
“不然呢?你们俩现在能坐飞机吗?”
“要开多久?”
“就算完全不停歇,也要十四个小时。”
韩敏和夏嬴对视了一眼,没有开腔了。韩敏在意的不是路途长远,她担心的是夏嬴能不能坚持这么久。
一路无话。战清开车的风格跟他的性格一样,沉稳中带着一股狠劲儿,高速行驶却异常平稳,让人有种在乘坐动车的错觉。
坐车的过程中,韩敏丝毫不敢休息,她密切注意着夏嬴的状况。夏嬴看起来很不好,他发着高烧,脸色苍白,全身都在冒虚汗。更关键的是,出于对水的恐惧,他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没有喝过水了,也几乎没怎么进食。韩敏非常忧心,不知道夏嬴能不能撑到目的地,而到了目的地之后,罗曼又是否能马上医治好他呢?一切都是未知数。
汽车行驶了五个多小时后,战清把车开到一个服务区,下车解手休息。韩敏为夏嬴测量体温,发现夏嬴竟然烧到了42摄氏度。并且,由于一直待在空间较小的汽车里,夏嬴的病情明显加重了。现在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脸色苍白,嘴唇都发乌了。韩敏有种不祥的感觉—夏嬴快不行了,他没法坚持到石头城了。
战清也注意到夏嬴的情况十分不妙。他在心里盘算着,假如还没有到石头城,夏嬴就死了,韩敏还会不会跟他去石头城呢?按照罗曼教授的说法,如果韩敏并非自愿的话,任何人都无法强迫她。触手人一旦让自己处于无意识状态,几乎是无敌的。
这时,韩敏哭着对战清说:“夏嬴他……可能快不行了,怎么办?还有十个小时才能到,我怀疑他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别急,我想想办法。”战清说。
他能想到的办法,自然是立刻向罗曼求助。战清走到一边,拨通电话,把夏嬴的状况告诉了罗曼。
罗曼说:“一定不能让夏嬴在路上死去,那样韩敏百分之百不会跟着你走了。”
战清说:“可我怎么能阻止他现在的状况呢?”
罗曼叹息一声,说道:“这事怪我,我疏忽了。当初给他注射的病毒过多,导致他症状加剧……现在看来,只能采取紧急措施了。”
“什么紧急措施?”
“他状况危急,等不到回研究所了,只能现在就把他治好。”
战清为之一愣:“现在?该怎么做?”
罗曼说:“战清,你听好了,照我说的去做,一个步骤都不要出错。幸好我是派你去办这件事,你办事,我是最放心的。”
“我明白。教授,您说吧。”
“你这样……”
战清仔细聆听罗曼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把所有步骤和细节都记了下来。听完之后,他大为震惊。之前,他根本没想到,原来这就是治好狂犬病的方法。
也是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罗曼为什么如此重视触手人了。
挂断了电话,战清回到车上,对韩敏说道:“夏嬴病情危急,等不到回石头城了。罗曼教授吩咐我,现在就治好他的狂犬病。”
韩敏又惊又喜:“真的?不用回石头城就能治好夏嬴的病?怎么治?”
战清说:“具体的方法你一会儿就知道了。但是在这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即便我现在就治好了夏嬴的病,你仍然要跟我回石头城。你能答应吗?”
“可以,我答应你。”韩敏毫不犹豫地回答。
“希望你是言而有信的人。”战清说,“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到时候出尔反尔,我会当着你的面,把夏嬴撕成碎片。相信我,你不会想见识我的特异之处的。”
“你不用威胁我,我说到做到!”韩敏坚定地说道,“现在该怎么做?你身上有药吗?”
战清说:“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狂犬病。这个‘治疗方法’不是一般的方法,接下来你不要多问,听我的安排就行了。”
“好,赶快吧!”
战清不再多言,他关上车门,迅速发动汽车,开出了服务区,然后在最近的一个路口下了高速,朝县城内驶去。
很快,他看到了路边出现的第一家旅馆。这是一家廉价的小旅馆,不过现在可不是挑剔环境的时候。战清把车开到旅馆门口停下,然后把已经昏迷的夏嬴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大步朝旅馆内走去。韩敏紧随其后。
小旅馆的老板娘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扛着另一个男人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明显迷茫了。她问道:“你们这是……”
“开个房间,要标间。”战清说。
老板娘本能地感觉这事有点不寻常,不太想接待他们:“嗯……房间都订出去了……”
“钟点房,我们只用一两个小时。”
“那……你们都有身份证吗?他……怎么了?”
战清懒得跟她废话,从裤兜里摸出一沓钱,甩在柜台上,大概有两三千元。
“够了吗?”
老板娘见钱眼开,整个眼睛都发亮了,忙不迭地说道:“够了够了,我这就给你们拿钥匙。房间是二楼第一间,201。”
战清接过钥匙,扛着夏嬴朝二楼走去。
打开房间之后,战清把夏嬴放在床上。韩敏焦急地说道:“夏嬴快不行了,现在该怎么做?”
“别慌,听我说。”战清一字一顿地说道,“韩敏,治好他的‘药’不是别的,就是你。”
“什么,我?”韩敏呆住了。
“对!我没空跟你解释了,现在你按照我说的步骤去做。首先是叫醒夏嬴—在‘治疗’的过程中,他必须一直保持清醒,绝对不能是无意识的。”
夏嬴危在旦夕,韩敏没工夫细究原因了,只能照战清说的去做。她走到夏嬴身边,摇晃他的身体,轻轻拍打他的面庞,呼喊他的名字。但夏嬴似乎陷入了深度昏迷,怎样都没有反应。
战清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朝夏嬴的脸上一泼,夏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不等韩敏说话,战清对夏嬴说道:“听好了,我们现在就想办法治好你的狂犬病,但是需要你的配合。不管你病得有多重,坚持一下,听明白了吗?”
夏嬴勉强点了点头。
战清说:“好。现在你们听好,具体的方法是这样的:韩敏躺在一张床上,设法让自己尽快睡着。夏嬴,你坐在沙发上,正面面对韩敏。当她睡着之后,你摊开双臂,表示出愿意接受的意思。然后,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绝对不能动一下,更不能表现出抗拒的样子。坚持半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就……就这样吗?”夏嬴虚弱地问道。
“对,就这样。记住,重点有两个:第一,整个过程中你必须保持清醒状态,不能昏迷;第二,不管发生什么,你都绝对不能挪动身体,或者有所抗拒。否则的话,你会立刻丧命。”
夏嬴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而韩敏则大概猜到这个“治疗方法”的重点是什么了:“难道,是用我的触手……”
“对。你是想继续探讨下去,还是赶紧救他的命?”战清提醒道,“我看他的状态很糟糕,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韩敏明白了。她从裤兜里摸出她一直随身携带的安眠药,这东西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派上用场了。一般的用量是一次一粒,但她毅然吞了两粒下去。
韩敏捧着夏嬴的脸,说:“夏嬴,我很快就会睡着,然后可能会发生一些惊人的事情。照他说的去做,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睡着,也不要动,明白吗?”
夏嬴用几乎看不到的幅度点了点头。看样子他真的撑不了太久了,生命垂危、命不久矣。
战清把沙发移到床前,把夏嬴抱过去坐好,面对韩敏。韩敏已经躺在了床上,闭上眼睛,期望自己能赶快睡着。
但是,焦急的情绪混杂着对夏嬴的担忧,连安眠药似乎都失效了,韩敏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越是如此,她越是急躁,在心中呐喊:睡呀,快睡呀!反而更睡不着,陷入了恶性循环。
而夏嬴这边,本来就已是强弩之末。他勉强支撑自己不昏迷,吃力到了极点。韩敏许久没有睡着,他却快要坚持不住了。
过去十分钟了,韩敏还没有睡着,反而更加清醒了。她感觉自己快要抓狂了,从床上坐起来,摸出剩下的安眠药,打算全部吞下去。
守在门口的战清猛地冲进来,一把夺过韩敏手中的药片,说道:“你疯了?安眠药吃多了会死的!”
韩敏哭喊道:“我有什么办法,我睡不着呀!”突然,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对战清说,“不一定要睡着……你把我打晕吧!”
战清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昏倒之后,触手会不会攻击我?”
韩敏说:“你把我打晕,然后立刻离开这个房间。只要我昏倒后,你不做出任何侵犯我的举动,触手就不会发动攻击!”
事态紧急,战清只有冒险一试:“好吧,你转过身去。”
韩敏跪在床上,背对着战清。战清运了一口气,举起右手,反手一记手刀击中韩敏的后颈窝。韩敏闷哼一声,昏倒在床上。战清甚至没有等她彻底倒下去,就迅速撤离,冲到了屋外,将房门关严。
战清背靠房门,长吁一口气。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下来是否成功,就只有看造化了。
坐在沙发上的夏嬴看到了韩敏被击晕的一幕,他的眼泪流淌出来,知道韩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不想让韩敏失望,更不想她悲伤难过—这个意志居然比活下来的欲望更为强烈。他咬紧牙关,提起最后一口气,张开了双臂。
来吧。
他在心中默念。
这时,神奇而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夏嬴亲眼看到,韩敏十个手指头的指尖,伸出千丝万缕的丝状物,宛如水母的触手。这些触手试探性地向他靠近,仿佛一张细密丝线编织的网向他撒来。
夏嬴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了。若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他知道韩敏是特异人,也听过“触手人”这个名称。但他以前只知道,韩敏独处一室的时候,会把房间变得一尘不染。至于是如何办到的,他并未仔细打听—这不是韩敏喜欢探讨的话题。但此刻,他明白了,并且亲眼看到了这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不可思议的触手。当这些触手向他靠近的时候,他难以自控地紧张起来。他想起了一些事,猜想见过这些触手的人,都是死路一条。
但他很快就释然了。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还怕什么?况且这些触手是从韩敏的指缝中伸出来的。我说过,我爱她,就会接受她的一切。如果这些触手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我当然也要欣然接受。
所以,来吧。
他不再有任何迟疑,将双臂大展开来,表情平静而安详。
千万条触手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它们贴近夏嬴的身体,缠绕、包裹着他。一些触手伸进了他的鼻腔,进入他的体内,钻进他的血管……
半分钟过后,触手完成了对他的“清洁”,开始往回缩,很快就全都收回到韩敏的指缝里。
夏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奇迹发生了:不但狂犬病的症状消失殆尽,他整个人神清气爽,活力充沛,宛若新生。
夏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兴奋地跳了起来,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轻快和舒服过。他跑到韩敏跟前,摇晃她的身体,说道:“韩敏,我好了!”
韩敏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看到活力四射的夏嬴,几乎怀疑这是在做梦。直到触摸他的脸庞,感受到他的鼻息,才知道这是真切的。最重要的是,夏嬴恢复健康了!
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韩敏喜极而泣:“夏嬴……你真的好了吗?”
“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夏嬴说,“真的,一点儿都没夸张。我觉得不但病好了,全身的脏东西似乎都被清理出去了,就像变成了一个新生婴儿一般。太神奇了,韩敏!”
“哈哈,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门外的战清推开门,看着紧紧拥抱的两个人,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并没有上前打扰,因为他也被深深地震撼了。
触手人……果然非同一般,居然有着这样的隐藏能力。更重要的是,之前罗曼为了说明触手人的重要性,跟他透露了一件事。
清理人身上的病毒和垃圾,只是触手人的第一个隐藏技能罢了。她还有另一个更加惊人的隐藏技能,具体是什么,罗曼没有说。但仅仅是这一个技能,已经让战清深感震惊了。第二个隐藏技能又是什么呢?他不禁想道。触手人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这时,韩敏和夏嬴看到战清已经进来了。刚才那一瞬间,他们被巨大的欣喜冲击着,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两人走到战清面前,韩敏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战清把推到额头上的墨镜重新戴上,恢复了那副冷酷的表情,说道:“好了,夏嬴的病已经好了。而我也等于告诉了你,你的能力的另一种运用。现在,可以前往石头城了吧?”
“可以。”韩敏信守承诺,“我答应过你的,会跟你去石头城。但是,夏嬴就不用去了吧?”
战清当然知道,夏嬴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他说:“对,他可以不用跟着去。”
夏嬴难以置信地望着韩敏:“你在说什么,韩敏?你想把我丢下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希望……”
夏嬴示意她不要说下去:“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们说好了永不分开的。你为了治好我的病,才答应前往石头城,你觉得我现在会让你一个人去吗?记住,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共同面对。”
韩敏不再坚持了。她露出微笑,紧握起夏嬴的手。
离开旅馆,他们再次上车。韩敏之前吃的两颗安眠药,现在发挥作用了,她靠在夏嬴的怀里,安详地睡去了。现在,换成了夏嬴照顾她。
汽车行驶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早晨七点的时候,到达了云南边境的石头城。
战清的体力再好,此刻也无比疲倦了,但他会坚持到任务完成—把韩敏和夏嬴交给罗曼。之前他已经跟罗曼联系过,教授现在没在研究所,在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间里。他把车开到酒店的停车场,领着韩敏和夏嬴进入酒店内部,乘坐电梯前往罗曼的房间。
终于要见到集合会的头子罗曼了,韩敏的心情既紧张又不安。罗曼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去见他,总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但是,既来之则安之,他们现在已经落到集合会的手里,也用不着再躲避了,不如直接面对吧。
电梯门打开,战清带着他们来到走廊最里端的一个房间。他敲了敲门,喊了一声:“教授。”
“请进。”
战清推开门,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韩敏和夏嬴进入这个房间。
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罗曼本人。他穿着整齐的西装,系着品位高雅的蓝色条纹领带,脚下的皮鞋黑得发亮,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风度和派头。看得出来,他早就站在门口,翘首以盼了。
韩敏缓缓地走进屋,她的目光跟罗曼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他们久久地对视着。
突然,韩敏仿佛被一道惊雷击中。在看到罗曼脸庞的那一刻,她的记忆便开始解冻了。跟他对视良久之后,所有记忆更是像开闸的洪水般喷薄而出,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全部复苏。她想起来了!她是谁、她的人生、她所有的一切,都在见到罗曼之后想起来了!
罗曼从韩敏的表情中猜到她的记忆复苏了。他带着慈爱的笑容说道:“看来,你的记忆恢复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让你来见我了吧?”
韩敏的身体颤抖起来,泪水不由自主地往下掉。她嗫嚅道:“是的,我全都想起来了……对不起,爸爸。”
什么?
站在她旁边的夏嬴呆若木鸡。她刚才叫罗曼什么?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而罗曼的回应证实了夏嬴心中的恐惧猜想。他张开双臂,朝韩敏走过来,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没关系。欢迎你回来,我的女儿。”
(第三部·完) 超禁忌秘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