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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长版轿车行驶到酒店负二层的停车场,宋思成和冯帆下车,妻子挽着丈夫的手臂,两人朝电梯口走去。慈善酒会的举办地点是酒店顶层的豪华旋转餐厅。
这家高档酒店是京州市新建的地标建筑,上个月才开始营业的。宋思成和冯帆都是第一次前来。明星云集的慈善酒会在此举办,显然有给酒店宣传造势的成分。
对于首次前往的场所,宋思成十分谨慎。之前,他在网上了解过这家酒店—特别是顶层的旋转餐厅的情况。他很清楚,旋转餐厅是一个有风险的场所。因为所有的旋转餐厅都有一个共同点—四周必然是玻璃幕墙,让客人一边鸟瞰城市夜景,一边在优雅的环境中用餐。
对普通人而言,身处这样的环境自然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但是对他而言,却意味着必须格外小心谨慎,因为月光完全有可能透过落地玻璃照进来。
绝对不能靠近窗边,这是重点!
所幸的是,宋思成了解到,这家酒店的旋转餐厅非常大,可同时容纳几百位来宾用餐。这意味着—旋转餐厅的中间部分,面积会很大。他只需全程待在餐厅中间位置,远离四周的玻璃幕墙,就万无一失了。
当然,也不是一秒钟都不能靠近窗边。这么多年以来,宋思成对自己变身狼人的条件已然十分了解,必须满足三个条件:全身暴露在月光下(不能只是身体某个部位被月光照射);月光相对比较明亮(如果月亮被云层遮挡,或者天气状况导致月光黯淡,则不会引发变身);被明亮的月光照射全身至少10秒以上(如果是月光最强烈的月圆之夜,只需三五秒即可)。
今天晚上不是月圆之夜。也就是说,只要他不在月亮刚刚钻出云层的时候停留在窗边超过十秒,就不会变身狼人。
宋思成仔细思忖,认为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才答应参加这次慈善酒会。
电梯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十几秒,就从地下二层升到了顶层。电梯门打开后,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富丽堂皇的旋转餐厅。夫妻俩面露笑容,从容地走了出来。守候在电梯旁的媒体记者们立刻认出了宋思成,闪光灯对着夫妻俩闪个不停,有记者打算上前采访。
宋思成表面上从容淡定,实际上,他略微有些紧张,目光迅速扫视四周的场景,判断自己是否处在“安全区域”。旋转餐厅跟他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样,两层高的落地银灰色玻璃幕墙与银色铝板幕墙使得视线毫无阻隔,对月光自然也是毫无阻隔。放眼望去,城市繁华夜景尽收眼底。但宋思成的心思显然不可能放在美景上,他加快脚步,朝宴会厅的中间走去,尽量让自己远离窗边。
一个女记者举着话筒走过来问道:“宋董,您连续四年参加慈善活动,热心公益事业,请问这次打算捐款多少呢?”
宋思成一边朝中间走,一边简短回答道:“视情况而定吧。”
冯帆不知道丈夫为何下了电梯之后,便加快了步伐。她以为是为了摆脱记者,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夫妻俩快步走到宴会厅的中间。宋思成确定这个区域不会受到任何一个方位的月光照射,这才松了一口气。
旋转餐厅的中间,是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餐台,上面摆放着高档酒水以及各式美食,以冷餐和西式点心为主。宋思成和冯帆各自选取了一杯红酒和起泡酒,走到餐台前方的座位区。主办方在此摆放了几十张小圆桌,配上座椅。座位区的前面是一个舞台,慈善酒会的主题活动将在此举行。
宋思成和冯帆很快就在座位区的第一排找到了摆放着他们的姓名牌的桌子,落座。宋思成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七点五十分,距活动正式开始还有10分钟。他打算坐在这个“安全区域”,小酌一杯,等待活动开启。
冯帆第一次来到新酒店的旋转餐厅,倾心于这里高雅优美的环境,玻璃幕墙和窗外灯火灿烂的城市夜景令她心旷神怡。她对丈夫说:“活动还没开始,咱们这么早落座干吗?去窗边欣赏一下夜景好吗?”
宋思成推诿道:“我今天有点疲倦,想休息一下。你去看夜景吧。”
冯帆应了一声,起身朝窗边走去。
宋思成一边喝酒,一边观察络绎而来的各色人等。他认出了几个知名的歌手和演员,其中一个身着盛装,显然一会儿要登台表演。另外他也看到了几个商界的熟人。他们现在几乎都在窗边喝酒聊天,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座位区。宋思成假装没有看到那些熟人,怕他们招呼自己过去聊天。他拿出手机,用埋头看手机的方式避免跟熟人发生眼神接触。
不料,没过一会儿,他听到冯帆的声音:“思成,你过来一下。”
宋思成扭头一看,见冯帆跟商界大佬袁东夫妇在一起,他在心里暗叫不妙。袁东是商界前辈,最近跟他的公司也正好有项目上的合作。此时见到对方,自然应该上前问候寒暄才是。但是,他们此刻正站在玻璃幕墙旁。
假如此时月光正盛,他走到窗边……
宋思成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他快速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年近七旬的袁东夫妇已经在朝他微笑示意了,他如果不过去打个招呼,实在太过失礼。但是让身体暴露在月光下,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左右为难之际,宋思成计上心来。他站起来,面带微笑地朝袁东夫妇走去,做出一副要过来寒暄的样子。刚走出几步,他自己按下手机上的某个键,假装成有电话进来的样子。袁东夫妇距离他十多米,应该也听到了电话铃声。宋思成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表示自己要先接一个电话。袁东颔首表示理解。
宋思成稍稍松了一口气。他站在原地,煞有介事地假装接电话,嘴里随便说些什么以回应着虚无的对方,试图拖延时间直到活动开始。
然而,出人意料的状况再次发生了。他假装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真的有人打来了电话。宋思成十分尴尬,好在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他刚才是在表演。他迅速按下接听键,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另一个商界好友任伟打来的。
对方问他现在是否在慈善酒会的现场,并说自己也来参加了今晚的酒会。宋思成只得告诉他自己所在的位置,刚刚说完,旁边就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正是任伟。
“哈哈,老宋,你人高马大,我一眼就看到你了!”
“呵呵,是呀……你也来了。”
“当然得来。这次的慈善酒会规模很大,各界名流都来了。你看,光媒体就有几十家呢。”
“是啊。”
宋思成一边跟任伟聊天,一边寻思袁东那边该如何应对。他现在已经没打电话了,按理说该过去问候才对。
他这边还没想出应对的辙,眼尖的任伟已经看到了玻璃幕墙边的袁东夫妇。他说:“哎,那不是袁老吗?走,咱们过去打个招呼。”
宋思成不可能拒绝,一时也没想到别的脱身之计。愣神的时候,任伟已经挽着他的肩膀,强行拉着他一起朝袁东那边走去了。
宋思成慌张起来,表面上却只能满脸堆笑地朝玻璃幕墙那边走去。他的心脏怦怦狂跳,脑子里只剩下三个字在反复萦绕:怎么办?怎么办?
转眼已经走到了袁东夫妇跟前。任伟跟老前辈问好,宋思成也硬着头皮跟袁东夫妇握手问候。但他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不得不关注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外面有月亮吗?
冯帆看出丈夫走神了。她感到不解,一向善于应酬、练达老成的商界精英,今天是怎么了,为何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真实的原因,她当然做梦都不可能想到。
宋思成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夜空中的月亮此时并没有现身,也许是被云层遮挡住了。他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天。一边跟袁东和任伟聊天,一边随时观察天象,一旦情况不对,他无论如何都要抽身而退。
一开始是在聊股票、房地产等商人话题。不成想,任伟话锋一转,说到了一个敏感的话题:“你们看最近的新闻了吧?齐远市的狼人袭击事件—这事你们怎么看,世界上真的有狼人吗?”
宋思成心头震动了一下,没有接话。袁东说道:“我看是瞎扯,什么狼人呀,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任伟说:“袁老,那可未必。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前年去苏格兰北部的尼斯湖旅游,还差点儿拍到尼斯湖水怪的照片了呢!”
“真的假的呀?”冯帆惊讶地问。
任伟嘿嘿一笑:“拍是拍到了,湖面上真的有东西,只不过,不知道是水怪还是一条大鱼。”
“在尼斯湖随便拍到点什么,恐怕都会被当成水怪。”冯帆说。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哎,老宋,你是怎么看的?”任伟问宋思成,却发现他两眼直愣愣地望着窗外的夜色。
宋思成压根儿没听到他们后面说的这几句话。他现在整个人都绷紧了,全身僵硬。因为他发现,外面的天色发生了变化,月亮仿佛从云层中钻了出来。
一秒,两秒……
“思成,任总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冯帆发现丈夫再次走神了,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身体。
四秒,五秒……
宋思成再也按捺不住了,继续待在原地,会出大事的。他突兀地说道:“抱歉,我去一下卫生间。”然后转身就走,快步离开玻璃幕墙,朝中间走去。
任伟发现方向不对,喊道:“老宋,卫生间没在那边。”
宋思成头也不回,也没搭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快走到月光照射不到的区域。
任伟挠了挠脑袋,纳闷道:“老宋今天怪怪的,他怎么了?”
冯帆帮着圆场:“唉,他最近工作太忙了,可能有点操劳过度了吧。你们别介意。袁老、葛太,你们还要喝点什么?”
此时,宋思成已经来到中间的安全区域了。他紧张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臂,好一会儿后,看到身体没有出现变化,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终于,慈善酒会的主题活动正式开始了。所有宾客都聚集到座位区落座,主持人上台致欢迎辞。接着,著名歌手登台献唱,宴会厅里气氛热烈。
暖场表演结束后,进入今晚的主题。这次的慈善募捐,采取的是拍卖的形式。嘉宾中的一些明星大腕,分别带来了自己的一些藏品展示并拍卖,下面的金主们叫价竞购。拍卖所得的所有款项,全部用作慈善事业。
一开始拍卖的是某女明星收藏的限量版包包;接着是一位明星在自己主演的一部经典电影中佩戴过的首饰。这些东西,宋思成自然不会有兴趣,没有参与竞价。
拍卖到第七样东西的时候,宋思成眼前一亮。这件藏品,是某著名歌手收藏的一幅油画,西班牙一位国宝级画家的作品。宋思成向来喜欢艺术品,尤其是画作。他知道这幅画的价值,认为只有拍下这种真正有收藏价值的作品,才对得起他的身价和品位。
这幅画开价就不低—300万人民币。嘉宾中识货的人不少,竞价节节飙升,400万、600万、850万……宋思成按兵不动,并未参与竞价,他打算一鸣惊人。
竞价达到1000万的时候,主持人开始询问众嘉宾,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见没有人回应,主持人准备进入落槌前的最后提示。这时,大厅里响起一个洪钟般的声音:“1500万!”
嘉宾们一片哗然,纷纷望向直接多出了五百万的豪气金主。记者们为之亢奋,照相机对着宋思成拍个不停。宋思成面带自信的微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其他嘉宾都佩服他的豪爽和大气,纷纷报以掌声。
主持人宣布:“1500万一次,1500万两次,1500万三次,成交!这幅画作属于宋思成先生!”
宋思成风度翩翩地起立,转身跟各位嘉宾礼貌地鞠躬致谢。然后气宇轩昂地走上台,跟名画的旧主握手,两人一起举着这幅大尺寸的油画,接受闪光灯和掌声的洗礼。
之后,拍卖继续进行。后面的藏品,没有宋思成感兴趣的了。他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没有再出手。
九点半的时候,慈善拍卖结束了。主持人兴奋地宣布,此次拍卖,共募得善款6000万元,这些钱,将全部用于改善农村的医疗条件。大厅里掌声雷动。
酒店的总经理上台,对宾客们说道:“今晚明星云集,作为本次慈善酒会的承办方,我们感到不胜荣幸。慈善拍卖和募捐活动结束,接下来是娱乐时间。我们为各位尊贵的嘉宾准备了美酒和音乐,请大家翩翩起舞,尽情欢乐!同时,酒店还为各位嘉宾准备了一个惊喜!”
宾客们露出期待的神情,不知道经理说的“惊喜”是指什么。总经理笑着说道:“本酒店上月投入使用,顶层的这个旋转餐厅,也是第一次招待宾客。之前,我们在网上公布了旋转餐厅的一些图片和介绍,但是也有所保留,目的就是今天能带给诸位一个小小的惊喜!”
说罢,他举起左手,示意宾客们朝上看。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头顶的圆形银色铝板,像科幻电影里的太空舱门一样,呈螺旋状收缩,全部打开了,露出晴朗的夜空。嘉宾们发出惊喜的赞叹之声。
宋思成的血液中仿佛被倒入了一桶冰块,他的身体瞬间凝固了。他清晰地看到了悬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
“本酒店的旋转餐厅,采用的是最新的高科技全景天窗。在这个月明星稀的美好夜晚,让我们举杯邀明月……”
宋思成脑子里嗡嗡作响,主持人的声音,身边人的欢声笑语,大厅里播放的音乐,在此刻全部化为一阵轰鸣。他感觉世界在旋转,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打转。在昏厥过去之前,他不顾一切地朝电梯口冲去。
宾客们发现宋思成惊慌失措地奔逃,全都呆住了,他们错愕地望着这个之前还矜持稳重、气度不凡的商界大佬,见他竟然像被警察追捕的逃犯一样仓皇逃窜。所有人都感到诧异莫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宋思成身材高大,不甚灵活,加上慌乱不堪,在试图穿过人群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一把椅子绊倒,整个人扑向了一位贵妇。贵妇大叫一声,被宋思成压倒在地。
宋思成慌忙想要站起来。然而,来不及了,他已经被月光照射超过10秒了。
被宋思成压在身下的贵妇,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宋思成的脸,距离她的脸不过几厘米。她清楚地看到,这个男人的脸上长出了黑色的毛发,嘴朝前突出,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面目变得狰狞可怖。贵妇人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周围的人,也全都注意到了宋思成的变化。他的身体在膨胀变大,把修身西装和衬衣撑烂了,他的耳朵变成了像狼一样的尖耳朵,浑身上下都长出了毛发,牙齿和指甲像尖刀一般锐利。如果没有之前齐远市的那则新闻,人们可能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怪物。但现在,人们集体发出惊叫:“啊!狼人!”
大厅里慌作一团,恐惧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人们惊恐万状,夺路而逃,有几个人甚至当场被吓昏过去,其中包括冯帆。
完了。宋思成知道,一切都完了。
这是一场噩梦。之前,在夜晚的梦魇中,已经出现过多次,今天终于成真了。
宋思成绝望地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他并没有攻击任何人,但人们还是吓得屁滚尿流。这不奇怪,如果一只狮子从动物园里逃出来,即便它没有伤害任何人,人们也不会认为它是友善的。人类对野兽和怪物的惧怕,是与生俱来的。
恍惚中,宋思成听到有人在报警。他意识到,不能再站在原地坐以待毙了。如果警察来了,他丝毫不怀疑他们会举枪射击。
此刻,丧失理智的人们几乎全都涌向了电梯口。变成狼人的宋思成冲向了消防通道,从楼梯往下逃窜。如果是普通人,恐怕会累得体力不支,但对于狼人而言,就像饭后散步一样轻松。
对于未来,宋思成已不敢再抱有奢求。暴露身份后,能活下去便是他最大的愿望了。 超禁忌秘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