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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事务所不远有一条老街，街角的卤味摊还在营业，硕大的铁锅里飘着浓郁的香味。

　　戴着口罩、系着白围裙的老板剥了一大把蒜，正在往铁锅里扔，铁锅里用热乎乎的卤汤泡着各色肉食，此外还有卤豆腐皮，卤豆腐卷，卤蛋……所有食物都泡得熟了，表面裹着一层类似琥珀的颜色。

　　艾辰大老远就闻到了香味，使劲吸溜着鼻子：“在这附近开事务所实在是太幸福了。老子说什么也不能搬！”他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往卤味摊那边走去。

　　“老板，切仨卤豆腐卷，二两猪头肉，再来一份炸花生！打包带走！”艾辰的人还没到摊子前，声音先过去了。卤豆腐卷配炸花生，可以吃出上等火腿的味道来，再撒点儿芝麻就更美了。更别说还有焖得烂软的卤猪头肉……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

　　艾辰又朝摊子那边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那老板，只见那老板搅了搅锅里的蒜瓣，用长筷子从锅中捡出三个卤豆腐卷，撇净了卤豆腐卷里的汤，开始下刀切，每一片都切得非常匀称。

　　艾辰喊道：“喂，这摊子的老板呢？”

　　那老板茫然地抬头：“我就是啊。”

　　“哦。”艾辰点点头，他忽然转身，朝着事务所的方向撒腿就跑。

　　那老板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妈的，居然被看出来了！弟兄们，都给我出来！追丫的！”

　　四下里闪出七八个黑影，朝着艾辰追了下去。那老板把切肉刀抄在手里，也跟着追了过去。

　　艾辰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夜色浓重的街巷里跑成了一道黑风。

　　然而，街上的黑影越来越多，这些人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艾辰心里一凉：那些人的速度都很快，而且都带着家伙。有抄麻绳的，有拽铁锹的，有拿铁链的，有提着大扳手的，还有人把手探进怀里，没亮出来，不知道拿的是什么。

　　艾辰要再加速，眼前忽然一阵黑，他摇晃了摇晃，脚下开始趔趄。

　　血糖失衡。这是他多年劳碌落下的毛病，要不是因为这个毛病，他也不至于每隔一段时间就跑去找吃的。

　　他本来出门是带着糖的，然而这两天实在太忙了，糖都吃完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他觉得头晕，这才出来买宵夜。

　　他努力保持住平衡，想继续往前跑，冷不丁从旁边飞来一件硬硬的东西，带着劲风，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艾辰的视野里出现了大片的黑幕，他歪歪斜斜跨出了几步，跪在了地上。

　　离事务所也就不到一百米了。大概喊一嗓子都能把自己人喊出来，他却没力气了。

　　有更多东西飞了过来，是被投掷过来的家伙，铁的，钢的，桐的……

　　当艾辰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时候，那帮亡命徒也赶了过来，把他围在中央。

　　有人恶狠狠地说：“我们是来为孙戏虎报仇的。”

　　艾辰无力地垂下头。现在他体内的血糖不足，已经没力气跑了。

　　那假老板也赶了过来，他蹲下身，冲地上的艾辰呲牙一乐：“弟兄们，先别忙着下手，我先问这小子几句话……喂，小子，你说说，我是咋露馅的？我觉得自己装得挺像的，声音也模仿得很像，应该没破绽啊。”

　　“嘿……确实很像，不过……你模仿得再像，也会露破绽……”艾辰的牙缝里往外渗着血。

　　那假老板用刀拍了拍艾辰的脸：“说说嘛，也许能帮你拖延点儿时间，多活那么一会儿。”

　　“都过……半夜了，该收……摊了，咋还搁……那么多……蒜……”艾辰的声音越来越低。

　　卤味摊很少在后半夜搁那么多蒜的，一般只加两次蒜，第一次是在卤味刚下锅的时候扔一些蒜，以此调味；第二次是等到为客人切好卤味装了袋之后，再往袋里撒一把新切的蒜末。蒜还不能加得太多，以免影响了口感。

　　而刚才假老板在艾辰过去的时候加了一大把蒜，明显是外行。

　　假老板点点头：“这个细节我确实疏忽了，兄弟我心服口服。”他举起刀，对准艾辰的脖子，准备劈下去。

　　一件冰冷的物事顶上了他的耳根子。

　　成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许动。”

　　“都给我退后。”他用手里的家伙顶着假老板，威摄着那帮年轻人，“不然，我就开枪。”

　　假老板虽然被成昊制着，口气依然很嚣张。

　　“动手啊弟兄们，别怕！他们就俩人！”

　　“我枪里不止一发子弹。”成昊的声音很镇定，尽管眼前的人数少说也有四十，而任何一把普通手枪的弹匣里都很难装下四十发子弹。

　　其实，歹徒们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大家的命都只有一条，没有人敢真的去拼命。尽管这帮人冲上来的时候都很像亡命徒，但他们都习惯于一群人围殴一个，或者干脆偷袭，类似正面怼枪口当烈士的觉悟，他们目前还没有。以后可能也不会有。

　　尤其是很多人还惦记着今晚上几点回去睡觉，是不是睡前给对象打个电话，或者打两局排位赛……之类之类。

　　于是，尽管假老板叫嚣了好一阵子，尽管人数上相差悬殊，但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不过，时间长了，对成昊他俩不利。艾辰身上还在流血，另外，成昊手里拿的也不是枪。

　　成昊是没有枪的，他顶在那老板耳朵根儿上的东西，是钥匙坠。只不过天太黑了，没人分得清罢了。

　　双方还在僵持，但成昊的手有点儿酸了。

　　这个时候，他打算拼一把，大声喊一嗓子，或许能把自己人喊来，也或许能把这帮人吓跑……就在他打算喊的时候——

　　耳后忽然生出一种皮肤发寒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逼近。

　　他一回头，正看到一个乌黑的东西朝自己飞来，他一侧头，那东西擦着鼻尖飞过，然而飞过去之后又马上打横，朝着他的脸绕了过来。

　　铁链子！

　　他不敢怠慢，一边躲闪一边准备大喊。

　　他刚张嘴，还没喊出声，铁链子擦上了他的嘴，把他的话顶回了嘴里。成昊往后侧身，铁链子没把他缠住，倒是把假老板给缠住了，紧接着一收，把假老板整个人都给卷走了。

　　成昊的钥匙坠当啷啷掉在地上，成昊心想不妙，这下子可是泄底了。

　　那帮歹徒们明白了过来，这就要冲上来开打。

　　这时候，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地上的艾辰忽然弹了起来，抓了把土坷垃朝那帮人一扔，然后一拽成昊的肩膀：“跑啊，还愣什么！”

　　成昊脑子里浮现出个大大的问号，他被艾辰拽着，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你……你不是被打废了么？怎么还能跑？”成昊边跑边问。

　　“刚才只是血糖没跟上，现在缓过来了！”艾辰一仰头，大喊道：“快来人呐！杀人啦！”

　　这一嗓子喊得虽然不算惊天动地，但也打破了夜的寂静。

　　周围的房子先后亮起了灯光。

　　那帮歹徒们谨慎地放慢了速度。

　　眼看成昊和艾辰就能跑进事务所的大门了，这下子追也追不上了。

　　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周围的居民们有披着衣服出来看的。

　　之前追在成昊他们身后的凶徒们，这会儿纷纷停了下来。这伙人都是冲黑市的悬赏来的。虽然钱很吸引人，可一旦被抓，这辈子就完了。就算挣了钱，也没机会去花…… 美食侦探推理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