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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华市的一个出租屋里。
黄昏,朱娟坐在梳妆镜前,细细描着眉毛。脸上已抹上脂粉,只是淡淡的一层。如果不是为了见将到的人,她对自己的脸是随意的,她不知道,他是否是“悦己者”。还是六七岁的时候,他母亲和自己母亲是村里关系密切的朋友,做农活常在一起,她和他跟两个大人去田地里玩耍。她还模糊记得,两个孩子光着身在水田里戏水。长大一些后,两人光身相对没有了,但还经常在一起捉蜻蜓、割草。上了初中后,不在同一个班,很少在一起。她辍学后,相处就更少了。
直到十二年前,他知道她遭受凌辱,见过一次面。那一次,她还记得,是个夜晚,在阳庆县医院,她父亲和姜筱艳也在身边。她躺在病床上,手指缠着纱布,一脸泪水,侧着脸,目光避着他,没有跟他说一句话,他也只是简单说几句。他临走时说,“不怕,只要我在着,你就要好好活。”后来有几次,她想买安眠药吃,想用一条丝巾了结自己,就因为他的这句话,在犹豫后放弃了。好多年她不想见他,除了姜筱艳,她不想与任何熟人联系。
他找不到她,但从姜筱艳的口中,知道她多年来情绪低落,有自杀倾向。他只好让姜筱艳转告她:“只要活着,就要对生活反抗。”这话,让她备受鼓舞。就在昨天,他让姜筱艳告诉她,“傅正东死了。”这个消息,没给她带来强烈的欣喜,简单的一个“死”字并不能化解她心中刻骨的仇恨,即使亲自砍杀也不能。不过,还是有些许宽慰。
当她知道傅正东死后,想见见这个多年来给予自己安慰的男人,便让姜筱艳把手机号告诉他。他把电话打过来,“是朱娟么?”
“是。”
“我想见见你。”
“嗯。”她的回答木讷、僵硬。这些年来,她也感觉到自己活得像一具僵尸,除了上班、吃睡。如果没有姜筱艳陪着,她也许扛不住从前的伤害。
门响了,她问:“是谁?”
“是我。”电话里就是这个声音。她打开门,四目相对。他变了,更高更壮实,更稳健、成熟,她也变了,苗条、冷艳,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
他走到门口的沙发前,坐下,打量着屋子,这是带卫生间、厨房和两个卧室的房子。她给他端来一杯茶水,在他侧面的沙发坐下。不知为什么,她双手捂脸哭起来。他没有言语,静静地让她哭。他从茶几上扯下一段纸巾,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纸巾递给她。过了约两分钟,她稍微平息了些,他拍拍她的背,“都会好起来的。”
“你为什么总是关心我?”她抬起头,眼里还含着泪水。
“因为我不想让你在痛苦中折磨。”
“哭一下,好了很多。”她说。
“你好一些,我就很高兴。”他微笑着说。
“我们去外面吃点东西吧。”她说,脸上有了浅淡的愉悦之色。
“不用了。”
“我这里没什么吃的,我去买点。”
“需要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她出门后,他喝了一口茶,蜂蜜味,他微微笑了一下,整个上身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当门外响起脚步声时,他睁开眼睛,朱娟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后面跟着姜筱艳。他微笑着起身,她喊了一声表哥,脸上是欢快的。她和朱娟并排坐在他侧面的沙发上。
“别喊哥了,你俩都大我一两岁的。”他笑着说。
“不自觉就喊哥了。好,那就叫表弟吧。”姜筱艳笑着说,跟朱娟一起打开塑料袋,拿出三个餐盒六罐啤酒摆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是一些鸡翅鸡腿、牛肉干。
“上班还好吧?”他问姜筱艳。她也曾遭受傅正东侮辱,但比朱娟走出阴影更快一些。
“好呢,上个月开始,每月加了一百块的工资。”姜筱艳四年前跟一个城郊的男青年结了婚,现在在一个超市上班。她举起啤酒罐,“见到表弟,很高兴,喝一口。”
“我也是。”他也举起啤酒跟姜筱艳和朱娟碰了一下。
“你说傅正东是被一个变妆杀手杀死的,变妆杀手为什么要杀他?”姜筱艳喝下一口啤酒问。这是男子在电话中告诉她的。
“也许是为了相互间的利益吧,具体不清楚。算了,不说那个人。”他不想提让朱娟难受的人和事,也不想透露自己就是杀了傅正东的人。
“对,那个人渣不值得说。”姜筱艳抓起一只鸡翅,小口吃着,“表弟,我很喜欢你说的一句话,人的价值就在于反抗。”
“这种反抗不一定是过激地对某件事作出抗议,更多的是坚韧。”他看着对面白花花的墙。朱娟知道,他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有时候,没有过激的反抗,是很难坚韧的,特别是遭受很大伤害的时候。”朱娟缓缓地说。
“这样说也是对的。”他捏起一只鸡腿,慢慢吃着,“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为什么不买吃呢。”姜筱艳说。
“主要是想不起吃。”
“他的心思不在吃上。”朱娟说。他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
“你的心思放在哪儿?”姜筱艳好奇地问。
“放在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们俩上。”他嘻嘻笑着。
“不是想见我,是想见朱娟吧。”姜筱艳说。
“真的,都想见。我记得小时候,你和朱娟身上都带着一把梳子,坐在池塘边就着水梳理头发,还喜欢把油茶花折下插到头上,我呢,在你们身边捉蜻蜓,捉到了,让你们用线拴起来,手拉着线,放风筝一样,让它们在空中飞。虽然过去了二十年,我们都有了变化,我还是会想起那时我们在一起玩耍的情景。”他深情地说。
“你还记得那些。”朱娟说。
“我觉得那时是最美好的。”他说。 隐形凶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