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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七七慢慢整理着思绪,发现这儿和她所知道的华国历史中的民国虽然大格局差别迥异,可百姓生活却是差不多的。
因着种种原因,粮食贵,住在城市的底层百姓日子并不好过,辛辛苦苦的做工也就只能勉强温饱,多一块钱的余钱都不会有,过年的时候能买一条鲜鱼回来,全家都舍不得吃完,留到第二日早晨博一个年年有余的好兆头。
这种情况下,若是谁家可以开一个小店铺,逢年过节可以吃上几口肉,便已经是令人艳羡的中产阶级了。
何秀秀的夫家便是这样。公爹姓刘,大名便叫刘元宝,便是年轻时机缘巧合,开了个酱菜园子,夫妻生养了二子一女,老大已经二十岁了,也曾工作过几年,不过似乎是挺有上进心的,又辞了工作去上中学。不过上进心是有,良心可能就不太多了,他曾经娶了个妻子,那女人也是家境贫寒的,小小年纪便出嫁,结果到了刘家连着生育了两个孩子之后,落下了很严重的病,血漏不止,苟延残喘着也只吃些江湖郎中开的药,刘家不肯出钱去西医院,挺到去年人就没了。
老二便是何秀秀的丈夫,不学无术也就算了,有家底兜着也无所谓,倒是不抽大烟不赌钱,每日只去店中帮工。最大的也是致命的缺点便是那一副暴脾气,他看什么都不顺眼,活脱脱便是一个躁狂症。
他总觉着爹娘偏心的厉害,大哥那么大岁数了还能去上学,吃家里的用家里的,偏偏先前还娶了个只有十五岁的年轻媳妇儿。
小妹呢,是个女娃娃,竟然也能去上小学,每日打扮的干干净净,和富人家的小姐似的!
偏偏他自己,小学没毕业,就被留在家中帮工,妻子还是个不起眼的童养媳,别说岁数比大哥的媳妇大了,甚至比大哥岁数都大!相貌平平性子又木讷,分明便是家中的奴隶牲口,偏让他娶了这么一个人,就是不重视他。
刘老二每日就这么愤世嫉俗,看何秀秀便格外不顺眼,有借口也打,没借口还是要打。
而作为一个不值钱的童养媳,原身受了委屈根本没人出头。于是这一夜,哪怕知道自己跑出去很可能便要冻死街头,何秀秀还是受不了刘老二的虐待,直接逃家了。
原来那个逆来顺受的童养媳,也许还只当自己命苦,嫁了个不体贴的男人。可是如今穆七七从她十年来在刘家的回忆中,能够梳理出一些很蹊跷的地方——
刘老二小时候虽然也顽皮霸道,但远没有如今的不可理喻,他是不明原因的从学堂退学回来之后,才逐渐狂躁起来的。
在学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何秀秀没有权力去过问,但是依着后来刘家的女孩儿也去了同一所学堂的女子部,便知道那地方肯定没什么问题。
至少对刘氏夫妇来说,没问题。那问题便只能出在刘老二自己身上了,可虽然那时候他病了一场,但明显不是和别的什么人打架斗殴出的事,毕竟后续几乎没和外人有过纠纷,甚至连老师都曾经登门来探望过。
若穆七七穿越到了那个时间段,肯定要刨根问底弄个清楚,然而何秀秀却是不闻不问——天生便是这样,也无人同她说。她只知道自己这个小未婚夫一天比一天狂躁,直到新婚之夜,才在他身上看到了无数疤痕。
那不是打架受伤可以解释的,是仿若拼合起来一般,遍布了全身上下的狰狞条纹。
当然,何秀秀并没机会细看,因为接下来,喝的醉醺醺的刘老二便吹熄了红烛,狠狠折磨了她一晚上。
然后呢,第二天天一亮,何秀秀就被踢下床去干活了。
穆七七回忆着,抱紧干瘦的身体叹了口气。
“果然是逆来顺受的贤惠人儿,要是换了她,估计就去买耗子药跟着疯子同归于尽了!”
算了,哪来那么多如果,这个年代的女人就是逆来顺受的惯了,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另一种活法,也怪不了她什么,只能说是可怜。
这时,老旧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穆七七回头,视线内出现的是一个中年神父。
金发碧眼,高鼻深目,虽然看上去样貌并不十分出众,但带着难得的慈悲眼神。
“神父……求求您别赶我出去。”她哑着嗓子道。
外头天气寒冷,如今正是刚天亮,还在下雪的清晨。这单薄的衣衫出去,要么被逼无奈回去刘家,要么怕是仍旧只有冻死一个可能。
虽然因为功德护体,冻死也没那么容易,可是,总归要受罪啊!而且手脚冻疮什么的,很影响活动。
穆七七最讨厌受罪了,然而这自己选的地方,抱怨谁也抱怨不着,只好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祈求神父能收留他。
中年人的汉语说的很流利,他招手让穆七七过去,带她到了后面的小房间内。虽然朴素,可是生着火炉,炉子上还烤着几个红薯。
食物的甜香充斥着鼻间,穆七七的肚子立刻不争气的叫了。
神父不仅告诉她可以随便吃,还给了她一件旧衣服披在身上。
一个烤地瓜下肚,胃里暖烘烘的,穆七七才觉着自己活了过来,脑子也零活了。
神父笑眯眯的道:“你应该直接叫我的,外头晚上不生火很冷,你穿的这么少,很难熬吧?”
穆七七点头,何止是难熬,原身都已经被冻死了。
只不过按着这地方百姓的心态,几乎都是畏畏缩缩,哪里敢跟洋大人直接求助,怕是到时候连遮挡风雪的屋顶都没了,要被直接踢出去。
“谢谢……可是我怕打扰到你休息,有个地方能睡觉,我就很欣慰了。”穆七七虽然学不来那种丧气的模样,不过卖可怜博取同情还是会的。
她心念一动,立刻又补充道:“我什么都会!能不能让我留下来帮工?”
毕竟这个年代,女人要找工作并不容易,而穆七七也不可能一直被人救济,总要安身立命。
事实证明,她有点想多了。
老神父还没来得及给出一个回复,外头教会的大门就被拍的山响。
其实这已经算是很礼貌,很给洋大人面子了,毕竟这教堂的门并没有锁,真想闯进来也是可以的。
昨晚原身就是直接推门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仿若做贼。
不过据说很多地方的教堂本来就会在夜晚收留流浪汉过夜,这也不算什么无礼的举动。
穆七七听得外头的东进,心内有不好的预感,她将自己罩在宽大的黑色长袍中,要跟着老神父一起出去。
然而神父却拦住了她:“万一是来抓你回去的人呢?你且在这儿躲一会儿。”
这是真心为她着想了,让穆七七着实感动了一把,可她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连累你,毕竟刘家都是一群地痞无赖,若是你不把我交出去,他们一定会暗地里使坏的。”
地痞流氓算不上,可也不是什么好人,黑了就黑了。
老神父似乎还想说什么,穆七七却已经坚定地走了出来。
若是按着原身的性格,此刻估计就要跪地给救命恩人磕头了,穆七七做不到这么夸张,只是再次低头道谢,同时又黑了一把刘家:“那个刘老二什么都做得出来,他……他是我丈夫,脑子有点问题的,若是今后我没能再回来给您道谢,那就是死了。”
她低垂着眸子,显得无比可怜又无助:“若是真的发生这样的事,麻烦您去巡捕房报案吧,他是疯子不能判刑,但也总该被关到疯人院去,否则伤了别人就不好了。”
一出苦情戏演的十分合情合理,也给自己将来的求助埋了个伏笔。
归根到底是因为穆七七打算回刘家去一探究竟,毕竟刘老二身上的疤痕蹊跷,兴许这个副本的症结就是在他身上。
毕竟不管是这教堂的大厅,还是神父所住的小屋子,都没有鬼气妖气,一点点都没有。
想来也是,这样的圣洁之所,估计邪灵鬼怪也要有所顾忌。
但是她还要给自己一个后路,让自己的动机听起来比较合理,至少别让这神父觉着自己帮忙了,她还不领情,愚昧的非要回去逆来顺受。
如今铺垫好了,若是回去之后发现刘家没法待,又或者自己找错了方向,那就再跑一次,回来躲着。
将一切后路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穆七七很决绝地将老神父抛在身后,自己去开了门。
冷风裹挟着雪花涌进来,正是一个大晴天。
站在门外的果然便是刘家人,但这一共五六个男丁,除了刘家父子之外还有几个来帮忙的邻里。
有外人啊……穆七七按下心内的窃喜,心道有外人围观就好办了,毕竟人人都是要面子的。
且见那些男人们原本都是一脸的怒气冲冲,就仿佛是洋大人抢了他们的财产一样,如今见何秀秀直接推门出来,都愣在原地。
本来还想着会有好一通的唇枪舌战,没想到她就这么直接出来了?她竟然……不害怕挨打的吗? 抢个老公当外挂